太陽寨隧道,位於河汀縣瑤鄉境內,因隧道上方的太陽寨而得名。隧道就跟它的名字一樣,悶熱炙烤。入內兩公裏,溫度已經高達37攝氏度,濕度高達98%。如果到達隧道最深處,溫度則達到了43攝氏度。


    開鑿隧道的工人就是在這樣艱苦惡劣的條件下工作的。


    由於隧道內的濕度太大,電子設備不采取保護措施根本無法帶入。曾經有一個來這裏采訪的記者,第一次進去相機就不行了,第二次進去人就不行了。


    江嶼還告訴山河,美麗煎提供的冰塊已經不夠用了,項目部打算花20萬采購一台製冰機。不僅如此,還加裝了數台鼓風機,為工人們提供降溫的綠豆湯,可是都收效甚微。四十多度的高溫,即便降下來幾度,仍然有三十□□度,對工人們來說,還是難以忍受。


    隧道從開工至今,已經換了七八十批工人,90%的人都曾經暈倒過。很多工人來了又走,人換了一撥又一撥。有的隊伍幹了兩三天,工錢都不要就走了。


    項目部有嚴格規定,女人是不允許進入隧道了。山河會進入隧道,確實是一個意外,而且她也毫不例外地暈倒了。


    山河聽完,心裏沉甸甸,沒想到工人們工作的環境會這麽惡劣,真的已經超乎她的想象。想到自己之前還罵江嶼是大變態,她就覺得十分慚愧。要不是江嶼及時出來接應她,搞不好她暈倒在隧道裏也無人知曉了。


    “呃……”她動了動嘴,想道歉,又有點開不了口。


    “好了,你再休息一會兒,等下我送你下山。”江嶼起身,向門口走去。


    “江嶼。”她叫住他,支吾:“那個……今天的事……”


    江嶼迴過身,平靜地看著她,“你想對我負責嗎?”


    “負責?”山河訝異地抬頭,這事怎麽負責?再說了,他一個大老爺們,就算被人看了,也不吃虧吧!


    “你都把我看光了,難道不該負責?”江嶼說得一本正經,完全不像在開玩笑。


    山河的臉一下全紅了,“這……我也不是故意,好吧,你要我賠償你多少精神損失費?”


    江嶼蹙眉,“你以為我要你賠錢?”


    “你要我負責,不賠錢還能怎麽樣?”她說完,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動不動就索賠起訴,這不就是你的行事風格麽?”


    江嶼眼底有閃過一抹深沉的哀傷,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後轉身一語不發地走了。


    “誒?”山河看著他的背影,撇了撇嘴。這男人最近腦子被門夾了,整個人陰陽怪氣,說話也奇奇怪怪的。


    **


    唐旭有事,所以先一步離開了。


    下午下山的時候,江嶼開著美麗煎的麵包車,山河則坐在副駕駛座上。


    山間景色優美,兩人卻一路無話。


    山河一直轉頭看向窗外,嘴角微微上揚。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空氣清新濕潤,這種沉溺於大自然的感覺多美好!沒有霧霾,沒有粉塵,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嘈雜的街道,沒有擁擠的人潮,隻有廣闊浩瀚的蒼穹,挺拔巍峨的山川,以及亙古永恆的河流。


    或許是受了山河的影響,江嶼的神情也沒有之前那麽緊繃了。思量一番後,他徐徐開口說:“山河,希望上次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哦?”山河側臉,“你是指韓茜茜找人對付我的事,還是指你高高在上批判我的事?”


    “都有。”


    山河擺擺手,“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給自己找不痛快。還有今天的事,既然你不要我賠償,那我也不會放在心上。反正你那玩意兒嘛,尺寸也就那樣了。我隨便上網一搜,什麽樣型號款式的都有,而且是硬的,不是軟的哦!”說完,她挑眉一笑,還用手敲了敲車門,似乎在展現堅硬程度。


    江嶼神情一沉,咬了咬牙,似有幾分隱忍的意味。


    山河嗬嗬直笑,心裏覺得十分解氣。據說男人都很在乎那方麵的能力,她故意說那些話刺激他,他還不發作,確實挺能忍的。


    麵包車終於駛出山林,迴到了項目部駐紮地。


    江嶼打開車門下了車。


    山河沒下車,直接從副駕駛座換到了駕駛座上。


    江嶼突然伸進來一隻手抓住方向盤,目光幽深地看著她。


    “幹嘛?”她不解地看他。


    “山河,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相處嗎?”


    “以前?你是指什麽時候?”


    “就是你幫我和唐旭在越南街砍價的時候。”


    “那個時候啊!”山河拖著下巴,“如果你想聽我心裏的實話,那我就對你實話實說。”


    “你說。”江嶼莫名有點緊張,連身體都不由自主地站直了。


    “你的職業很偉大,我也很敬佩你們這樣的鐵路工程師,但是……”她語氣一頓。


    “但是什麽?”江嶼心裏跟著一縮。


    “但是我不喜歡你這個人,尤其不喜歡你這張死人臉,不喜歡你那種又拽又冷的態度,不喜歡你高高在上的姿態,不喜歡你莫名其妙的玩笑,更不喜歡被你連累。”


    江嶼嘴角抽了抽。


    山河聳聳肩,“這就是我心裏的實話,所以我覺得我們以後盡量不要見麵,合約我會照常履行,有什麽事你可以讓阿勇帶給我。我說完了,再見。”她踩下油門,開著麵包車離開項目部。


    江嶼一直佇立在原地,看著麵包車遠去,揚起一路灰塵。他臉色有些蒼白,扯動嘴角自嘲地笑了笑,至少她沒有被他上次突如其來的表白嚇跑,這已經是最好的。


    那晚唐旭對他說:“像小山姐這樣的女人,從小沒有父親,一看心防就很重,對男人也有一種敵意,所以比一般的女人難追得多。你想追她的話,隻有一個辦法,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


    所以說,孟梧桐也在徐徐圖之?徐徐圖了十年?


    **


    山河開著麵包車迴了縣城,路過一家化妝品店時,看到了孟梧桐。他就站在化妝品店的門口,被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拉住了。


    那個女孩山河認識,就是阿勇喜歡的阿玲,這家化妝品店也是阿玲開的。阿玲長得不錯,丹鳳眼小嘴巴尖下巴,又愛打扮自己,很招小夥子喜歡。隻不過,山河沒想到孟梧桐和阿玲竟然認識。


    孟梧桐依舊是一身警服,右手被阿玲拽住了,表情有些無奈。


    這兩人在路上拉拉扯扯,一下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山河靠邊停了車,冷眼看著孟梧桐和阿玲。其實她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孟梧桐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和她有什麽關係,她已經明確拒絕過他了,現在躲在旁邊偷看又有什麽意義?


    阿玲不肯放手,一個勁說著:“孟哥,你就進來坐坐嘛!”阿玲極力想說好普通話,奈何吐字還是不太標準,帶著濃濃的方言味道。


    孟梧桐不肯進去,“阿玲小姐,我還有事,請你放手。”


    “你還有哪樣事嘛?現在都是下班時間了。”阿玲發揮死纏爛打的功力,就是不肯鬆手。


    孟梧桐的神情有點冷,語氣也難掩不耐煩,“阿玲小姐,如果你再不放手,那我就隻能以妨害公務罪拘捕你了。”


    這話一出,路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阿玲嚇得臉色一白,立刻鬆手。


    孟梧桐正要大步離開,目光一下瞥到停在街邊的麵包車,還有坐在駕駛座上的山河。“糖糖?”他驚訝地唿喚一聲,立刻向麵包車跑去。


    山河沒理他,直接踩下油門開車離開。


    “糖糖!”孟梧桐狂追了幾步,沒有追上,隻能停下來,站在原地看著麵包車遠去。


    這一幕,倒是很像電視劇裏男主角追車的畫麵。


    阿玲追了上來,喘著氣說:“孟哥,你認識美麗煎的老板娘啊?”


    孟梧桐沒迴答阿玲,轉過身,有些落寞地走了。


    **


    晚上山河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到家,將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閉上眼睛,腦中又浮現了下午看到的畫麵。她不懂自己在矯情什麽,明明就沒有資格和立場去在意,那她心裏又到底在氣什麽?還是說她已經習慣孟梧桐一直在她身邊,所以陡然看到孟梧桐和別人在一起,她心裏就不舒服了?


    山河長歎一聲,有點鄙視自己這樣的心理。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明明知道這種心理不對,卻又控製不住。


    真賤!


    她狠狠唾棄了自己一番。


    手機響了。


    她坐起身拿過來看了一眼,是孟梧桐打來的。心裏升起一陣煩悶,沒有接通,直接把手機扔在一旁,起身走向衛生間洗澡。


    等她洗完澡走出來的時候,手機已經不響了,屏幕上顯示有五個未接電話,還有一條未讀短信。五個未接電話都是孟梧桐打的,她沒看,也沒迴撥,直接點開了未讀短信。


    你今天中暑,晚上多喝點水。洗澡別用太冷的水,最好用溫水。睡覺的時候開點窗,保持屋內空氣流通。


    發件人:江嶼。


    山河坐在床邊發呆,一時間,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滋味。


    腦子裏有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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