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當他垂首看到了一旁溫和輕笑的青年時,那前一秒還雷霆暴怒般的神情已經化為浮雲,再也找不到一點慍色! 閔琛俊挺的眉頭微蹙,他無可奈何地輕歎道:“嗯,你聽得沒錯,是錯了三個小節,還搶快了一拍。”語氣平淡,聲音冷靜,仿佛剛剛那個即將暴怒的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華愛眾人:“w(Д)w!!!!” 盛彥輝:“……” 戚暮俊秀白皙的麵龐上升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他輕輕點頭:“真是沒想到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話音落下,他轉身看向了那個早已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打擊樂手,笑道:“我記得你是叫張永是吧?數小節這件事確實挺麻煩的,不過我記得你敲錯的三個小節的地方,正好都有一段圓號的阻塞音,你可以注意一下。” 青年聲音剛落,閔琛也輕輕頷首:“嗯,聽他的。” 剛剛還抖得和篩糠子似的打擊樂手張永:“……啊?” 華愛眾人:“……誒?” 盛彥輝:“……” 在維也納音樂之友協會大樓排練的第一天,華愛的成員們經曆一個悲喜交接的一天。先是與惡魔指揮(沒錯,華愛成員最新的共識)一起排練了三次,度過了人生中最為煎熬的一個小時。 而在此之後,仿佛雨過天晴、否極泰來,那個一個小時前還冷聲嗬斥、嚴聲厲色的閔先生,突然間他就春暖花開……好吧,並沒有,但是脾氣好了不隻一點啊有沒有! 甚至有小號手在中途吹泡,閔琛也隻是冰冷地掃了一眼,事後也沒有像昨天對待小季一樣,秋風掃落葉般的冷酷啊! 難道說……是有神明聽到了他們昨天晚上的祈禱? 對此,盛彥輝表示:嗬·嗬! 作為唯一一個大概明白真相的人,他真的是心·好·累!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周的時間飛速而過,當華夏愛樂樂團的維也納音樂會正式到來的時候,這些遠道而來的華夏年輕樂手仿佛是脫了一層皮,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快碎了,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這一個星期,可以說是這些年輕的樂手們度過的最難熬的七天了。為了讓年輕人們擁有更多的鍛煉機會,這次華愛派出來的樂手們基本上都是樂團裏的年輕一輩,老一輩的則仍舊在華夏大本營,等著觀看這一次的現場直播。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好處——耐操。 上午八點準時就得進行排練,中午進行一段簡短的午餐休息,下午還想要有下午茶?那不可能!西方人的下午茶對於這些身負重任的華愛成員們而言,那就是美夢!他們必須得抽出一切可能的時間,來將六首曲子都排練穩當。 如果你說:要不咱們就熬上七天,起早摸黑地把音樂會排練好算了? 那也不行! 良好的休息對於所有成員而言都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則你休息得不好,在排練的時候狀態不好?那更糟糕! 所以,在這一周的時間裏,華愛成員們每天都精神緊繃、刻苦鑽研地進行排練,不能休息不好、那就得把時間的利用效率提高上去,更是得注意力集中。 在第三天的時候,趁著閔琛和首席陳政交流的空蕩階段,盛彥輝猶猶豫豫地找到了正在擦拭鬆香的戚暮。他忸怩了一會兒後,還是忍不住地問道:“戚……戚暮,你和閔先生……是不是在一起的啊?” 盛彥輝問的很小心謹慎,也故意壓低了聲音沒讓周圍隨意談論的其他成員們聽見。但是聽了他的話,戚暮卻是驚訝地睜大雙眼,就在盛彥輝以為戚暮一定會否認的時候,卻見這個形容昳麗的青年微微一笑,點頭道:“是啊,我是和閔琛在一起的。” 盛彥輝:“……” 過了半晌,盛彥輝也覺得自己剛才的擔憂仿佛是多餘的了。麵對這樣坦然直率的青年,剛才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根本就是杞天之憂。 於是盛彥輝將自己的座位稍稍拉近了戚暮,笑著說道:“我以為……你會隱瞞這件事,不說出來的。” 戚暮將琴弓放在一旁,淡笑著勾唇搖首:“我確實是和閔琛在一起的,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你是我的朋友,你既然問了,我當然要迴答你了。” 你是我的朋友。 簡單的六個字,讓盛彥輝四天以來的一切憂慮和顧忌全部消散。 在維也納國際機場見到戚暮的第一眼起,盛彥輝就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這個溫和親善的青年。一年前,他還曾經對這個青年產生過眸中綺麗的情愫,雖然在那感情還沒來得及萌芽的時候,就被某個男人用一個擁抱和一個眼神,全部扼殺在了搖籃裏。 但是盛彥輝卻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樣看待戚暮。 一年的時間裏,前四個月盛彥輝組織了一個小型四人樂團,在華夏也闖出了一定的名頭,之後兩個月他便迴了慕尼黑音樂學院,參加結業考試和畢業典禮。從學院畢業以後,他聽從家人的建議,通過以前老師的推薦,直接加入了華夏愛樂樂團,並且用半年的時間成為了副首席。 盛彥輝自以為自己已經非常出色了,在華夏的年輕一代裏,他絕對是站在最頂尖上的那一小群人之一。但是就在他剛剛成為華愛副首席的時候,卻傳來“戚暮成為華夏第一個維愛副首席”的消息! 就在盛彥輝以這個青年為目標,打算繼續努力的時候,不過幾個月…… 他又成為首席了啊!!!! 維愛的副首席和首席,看上去隻有一個字的差距,但是所有人都明白—— 這絕對不是一個字的分量可以形成的天塹距離。 盛彥輝是徹底地服氣了,也再也沒有了任何想要趕超那個青年的念頭,隻想著以對方為目標,走出自己更為出彩的人生。就像兩年前在b市的那場私人音樂會的後台裏,戚暮對他說的一樣—— 你需要超越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想到這,盛彥輝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那心中最後一點點的曖昧念頭也徹底地煙消雲散。他坦率地看著眼前俊秀漂亮的青年,笑著說道:“我祝福你們,戚暮。” 戚暮並不知道剛才盛彥輝的內心裏到底經曆了怎樣的天人交戰,但是他卻也發現,這位老朋友的笑容裏多了幾分真摯與熱情,讓他也不由地感到輕鬆起來。 “謝謝你的祝福,盛彥輝。”頓了頓,戚暮忽然想到:“對了,剛才我聽到你演奏《第一交響序曲》的時候,好像在第二個樂段的顫音部分有點問題,你是對這段的指法有些疑問嗎?” 盛彥輝一愣,然後趕緊地湊了過來:“是的,這段的指法和我以往習慣的方式……” 談論起專業方麵的問題來,戚暮和盛彥輝再也沒有了剛才的輕鬆隨意,兩人非常仔細地將這段音律的指法研究了一遍,最後經過多次嚐試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和盛彥輝正常的指法最為相似的方式、並且試驗成功。 盛彥輝將那一小段旋律再演奏了一遍後,興奮激動地感謝道:“真是太謝謝你了,戚暮!卡爾教授之前教我的時候一直都比較注重我的右手弓法問題,他認為我的左手指法沒有什麽問題,但是華夏作曲家和西方作曲家的編曲方式還是有一些不同的,在學院畢業以後我確實也經常會遇到一些問題。” 戚暮非常明白盛彥輝的難題,因為他以前在日內瓦學院的時候就研究過中西方作曲家的一些差異。畢竟華夏古代的樂曲都是五聲調式宮商角徵羽,而西方卻以七聲調式為主,即使現在作曲家大多以七聲調式為基礎來進行作曲,但是有不同也是理所應當的。 想到這,戚暮又將自己以前研究過的一些經驗和盛彥輝進行了分享。 於是等到閔琛迴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場景—— 青年淡笑著與一旁的男人說著話,他很有耐心,對於盛彥輝提出來的每個問題都會進行細致的分析講解。甚至有的時候他還會直接拉過盛彥輝的手、在琴把上進行一些糾正和示範。 閔琛:“……” 再等到下午的排練開始之後,一首《第一交響序曲》是完美流暢地合奏出來了。雖然在個別地方還有一些細微的錯處需要進行糾正,但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了。 就在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見那個冷峻淡漠的男人忽然指揮棒一樣,直直地指向了坐在第一小提琴組前方位置的樂團副首席。 盛彥輝瞪大眼睛:“!!!” 閔琛麵無表情地抬眸看向他,語氣平淡地說:“開場第一個音,你插入得慢了半半拍。” 戚暮:“……” 盛彥輝:“……” 華愛眾人:“……” 所以說,到底什麽叫做半·半·拍啊!! 就這樣,等到音樂會正式要到來的時候,除了早已習慣了閔琛的節奏、並且甚至覺得閔琛還沒有將時間壓縮得更緊的戚暮外,所有華愛的成員們已經半死不活地癱軟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聽著朱麗揚說一些明天要注意的事項。 “以前我們也參加過很多次大型的音樂會演出,但是這次還是有點不同的。這一次,國家1號頻道將會對我們的音樂會進行現場直播,全華夏的人民都會看到你們的演出情況。能不能夠讓古典音樂在華夏更為有力地推廣,就看明天的音樂會了。” “我們這次的演出是一次很具有象征意義的演出,所以在明天的音樂會上,大家一定要嚴陣以待。”說到這,朱麗揚轉頭看向閔琛,笑著說道:“閔先生,明天稍微給大家一點休息的時間吧,大家這段時間都辛苦了。” 聞言,閔琛也沒反對:“嗯,好,明天上午休息吧,下午的時候再來預演一遍。” 得到閔琛的同意後,朱麗揚便繼續將明天的一些注意事項說了下去,並且讓華愛隨行的工作人員將他們早已準備好的禮服,全部發給每一位成員。 當戚暮領到那一套精美漂亮的禮服時,他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抬首看向朱麗揚。後者也心有靈犀地笑著看向他,解釋道:“因為我們非常重視這場演出,所以小七,麻煩你和閔琛也換上我們樂團的特製禮服了。” 朱麗揚語帶歉意,而戚暮自然是微笑著點頭同意:“好的朱姐,我明天會將這套禮服穿上的。”但是過了半晌,看著那上麵華麗花哨的花紋,戚暮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問道:“不過朱姐……這個上麵的紋路是不是……” “哦,你發現了啊?那是蘇繡,請了繡娘親手縫製的,非常具有象征意義。” 戚暮稍稍吞了口口水,又到:“嗯,原來是蘇繡啊。但是朱姐,這衣服是不是太……” “你很喜歡嗎,小七?那等到演出結束後,這件禮服你可以拿走的。因為你是特邀小提琴手,所以你的服裝樣式和其他的成員們還有一點差異,做工也更精細。不過這個主你朱姐還是可以做下的,你如果喜歡它,就把它帶走吧。” 戚暮:“……” 可是朱姐,你真的不覺得這件禮服真的是太·耀·眼·了嗎!!! 第二百二十章 華夏作為古典音樂的後起之秀,近兩年來在這條道路上的發展,已經出乎了很多人的預料。兩年前柏愛的樂團經紀人丹尼爾就曾經說過,華夏的古典音樂發展速度之快,真是令人瞠目。 而就像華夏最近三四十年迅猛發展的經濟速度一樣,古典音樂在這片沉睡漸醒的大地上得到了超乎想像的崛起,尤其是在最近一年內,來自華夏的知名音樂家們享譽世界,讓人不得不歎服這個古老國度的人才儲備量是多麽的駭人。 閔琛是其中一位,戚暮也是其中一位。 如如今,當這兩個人要帶領華夏愛樂樂團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進行演出後,不要說那些興致大起的西方樂迷們了,就是華夏的留學生、在外工作人員們,都激動地直接搶票,很快便讓那些門票搶售一空。 甚至有一些準備已久的西方樂迷們剛剛才按下搶票的按鍵,網頁便直接跳出彈窗:【抱歉,您所購買的門票已售一空。】沒有經曆過雙十一的西方樂迷們:“……” 黑五都沒這麽恐怖的好嗎!!! 因此,當華愛的維也納音樂會即將開始的時候,在那棟恢宏雄偉的大理石建築下,許許多多的東方麵孔出現在人群之中,他們穿著正式、舉止優雅,讓不少人都忍不住地側目注視。 耀眼奪目的燈光將今夜的音樂之友協會大樓照射得通體明亮,無數黑發黑眼的華裔人穿著漂亮禮服,淡定從容地踏上紅地毯,走進了這座金碧輝煌的羅馬風格的大樓。 華夏人在西方是很多的,但是卻很少能見到如此多的華夏人出入同一地點,因此不少人也是紛紛詫異地多看了幾眼。甚至有人還在心裏默默感歎:真是征服世界的華夏人啊…… 而這些,都是此刻在舞台後場緊張準備著的樂手們所不知道的。 今天下午的預演非常成功,就連一向挑剔的閔琛都沒有說出太多指責糾正的話,因此成員們也是信心大作。但是當他們真的要進行演出的時候,一想起這場音樂會將由國家1號頻道進行現場直播,有的年輕一點、經驗少點的樂手就有點膽顫了。 而再聯想到他們即將登上的是那個傳說中的金色大廳,就連個別經驗豐富一些的老成員都額上冒汗,有點擔心起接下來的演出來。 對於他們的這種心理,戚暮自然是非常明白的。不要說是他們了,就連他自己在第一次以首席的身份登上金色大廳準備演奏的時候,也是緊張不已,勉強用理智壓住了心底的擔憂。 於是,看著這些忍耐住緊張、低頭不停做著準備的成員們,戚暮幹脆拍了拍手,笑著說道:“大家不用緊張,我們今天下午的預演非常成功,晚上的音樂會隻需要保持我們正常的水準,就不會出任何問題。”說著,戚暮還一邊戳了戳旁邊淡定不語的男人,道:“再說了,你們是不相信閔琛嗎?” 戚暮話音剛落,便抬眸看向了一旁的男人。隻見後者原本還隨意優雅地旁觀著,忽然察覺到青年的目光,他輕輕地咳嗽了兩聲,然後開口道:“嗯,你們還不至於蠢到出現集體忘音的大車禍……嘶……” 戚暮笑眯眯地將自己的腳從男人的腳背上挪開。 而此時此刻,華愛的成員們早就笑作一團,再也沒有了一點緊張的氛圍。 在這一周的訓練中他們早就發現,他們嚴肅苛刻的指揮隻要碰上這位可愛溫柔的小提琴手,就會像打了霜的白菜,一下子蔫了。很多樂手都甚至在私底下感慨:“閔先生和小七的關係真的很好啊!” 當然,也隻有盛彥輝默默地保守著秘密,每天都像瞎了狗眼一樣的看著這兩個人當眾秀·恩·愛,而且所有人還一副“哦,這真是偉大的友誼”的模樣! 心太累了,不想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