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七,一起去喝下午茶嗎?這真是美麗的一天!” “……”如果你不拿著那紅兔子對他說話,那就更美麗了! …… 一連五六天,戚暮已經從一開始的無奈苦笑,到最後的麻木接受。甚至當有成員笑眯眯地舉起自己的兔子小七時,戚暮還能突然從口袋裏掏出那隻軟軟萌萌的小兔子,先發製人:“早上好!” 維愛成員:“……” 討厭,不能調戲自家可愛的首席,真是太不爽啦! 火烤一般的七月,經過了為期三周的休假後,維愛的成員們又進入了忙碌的演出時期。凱斯先生也如約參加了維愛的音樂會,並且在當周的《維也納之聲》上,便發表了對這次音樂會的感想,寫了一篇長長的樂評。 仿佛是苦果終盡,又好像是否極泰來,當“維愛首席黑幕事件”結束半年多的現在,人們已經忘了這支樂團曾經出現過的醜聞,真正地再次將目光放在他們的實力上。 一支擁有斐然實力的樂團,即使曾經出現過波折,最後也會憑借著穩定優秀的音樂,重新收服樂迷們的喜愛。許多維愛的樂迷們紛紛感慨最近這兩三年維愛經曆過的磨難,先是從特邀小提琴手的意外身亡,到去年的黑幕事件,再到如今的欣欣向榮…… 這支樂團正在穩步地向前發展,走向一個更加燦爛的明天。 因為是在非演出季,所以維愛的日常事務總是顯得很雜亂,今天在維也納開一場音樂會,下個星期又要去比利時,再過兩周又去了俄羅斯…… 休息時間是有的,卻沒有太多的連續的假期,因此也隻能在節假日的周末,戚暮才能飛到柏林去看看那個小氣別扭的男人,或者是由對方從柏林飛到維也納。 每一次短暫的相處都是小別勝新婚,閔琛遷就了自家愛人的喜好,將維也納和柏林的那兩間冷冰冰的公寓都添加了一些溫馨的小物件,也多了一些人氣。大部分時候兩人都會一起裝飾著家裏,到晚上就一起練琴。 閔琛非常期待兩人的合奏會,但是可惜的是在最近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兩人都沒有檔期可以抽出來,進行合奏會。 “這件事我已經放丹尼爾幫忙注意著了,不過……你好像需要一個助理或者經紀人。” 聽著閔琛的建議,戚暮想了想,卻還是笑著說道:“我現在自己的事情還處理得過來,等以後再請一個經紀人吧。” 很多音樂家都會擁有自己專屬的經紀人、助理,甚至有不少還會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尤其是大樂團的指揮和首席,他們需要有專門的人去打理這些事務,目前戚暮才剛剛起步,暫時不需要經紀人還是很正常的。 對此,閔琛並沒有強求。 等到有一次閔琛又從柏林飛到了維也納後,兩人一起縮在沙發裏聽著音樂,戚暮忽然開口:“閔琛,今天……塔克曼先生說,前幾天紮耶夫似乎又向上麵提起了訴訟。” 戚暮語氣隨意,並沒有很在意,而閔琛則也輕輕頷首:“嗯,他經常做這些無聊的事情。”反正也不會改變什麽。 安靜寬敞的客廳裏又沉默了許久,閔琛正抬手準備將書翻到第二頁,忽然便聽到一個猶豫的聲音在自己的身旁響起:“閔琛……我想去看看一個人。”一邊說著,戚暮的手一邊輕輕地撫上了他的。 閔琛微微怔住,他轉首向身旁的青年看去。 隻見後者眉眼微彎,淡笑著說道:“自從事情結束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去見過那個人了。我現在想想,其實我應該見一見他,看看他現在到底過得怎麽樣,是不是接受了應該有的懲罰。” 此時此刻,閔琛早已明白戚暮指的到底是誰。望著自家青年勉強維持的笑容,深邃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暗光,閔琛伸手攬住了愛人,低聲道:“好,我陪你去看看他……” 看看,他到底慘到什麽地步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同於尋常地方的陽光燦爛,一道道高聳直立的高牆將這座重刑犯監獄與外界隔離開來。三米多高的牆壁頂上是通了電的鐵絲網,防止某些不長眼的重刑犯妄圖越獄出逃。 塔阿德監獄裏關著的都是十年以上刑期的重刑犯,就算是放在刑法嚴苛的華夏,十年的刑期也是非常久的了,更何況是在法律較為寬容的奧地利。 盛夏的日光毒辣刺眼,但是塔阿德監獄裏卻感覺不到一絲炎熱,這裏陰氣森森、濕冷陣陣,巍峨的高牆堵住了所有犯人的妄想,也將這些犯過重罪的人生生關住。 羅遇森是在操場上放風的時候突然被獄警叫出去的,按理說每次有監獄外的人來探望塔阿德監獄裏的犯人,都至少會提前一個星期提出申請,經過重重批準以後才可以進入。在被關押的大半年時間內,羅遇森的父母隻來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獲得探望的機會。 跟著獄警往探監房的方向走去,羅遇森一邊走一邊驚奇地發現,自己偏離了曾經走過的那條道路——這裏根本不是去往探監房的路! 直到那獄警在一扇大鐵門前停下時,羅遇森終於忍不住地開口問道:“這……這裏是探監房嗎?” 塔阿德監獄的探監房共有十多個,每個房間裏可以容納五個犯人一起進行進行探監,但是這裏卻絕對不是羅遇森來過一次的地方。他看著那陰森泛冷的大鐵門,心中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甚至感覺到了……一種冥冥中注定的詭異。 聽到羅遇森的問題,那獄警嫌惡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這裏是單人探監房,好了別廢話了,直接進去。” 羅遇森又問道:“探監時間是多久?還是十分鍾嗎?” 那獄警直接一把拉開門,將羅遇森給推了進去,然後罵罵咧咧地道:“問那麽多幹什麽?什麽時候時間到了你走就是了,廢話這麽多,想幹嘛啊?!” 被人猛地推搡了一把,羅遇森跌跌嗆嗆地進入了這間他探監房,等到他進來後才發現,這裏窗明幾淨、幹淨整潔,絲毫不像其他探監房一樣狹窄緊小。 此時此刻,玻璃對麵還沒有一個人,顯然那個想要探監的人還沒有來。於是羅遇森便四處好奇地張望了一眼,接著老老實實地坐在了自己該坐的凳子上,等待著那位大人物的到場。 是的,就算再怎麽愚蠢羅遇森也明白了,能夠做到“不申請直接探監、還得到單人探監房”的,必然是一個地位斐然的大人物。比如說維愛的艾伯克·多倫薩大師,恐怕就有這個權利。 等了大概五分鍾以後,羅遇森緊張忐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在塔阿德監獄裏,羅遇森學到的最多的就是忍讓,這裏有無數人厭惡憎恨他,讓他吃盡了苦頭,唯一能夠存活下去的方式就是:忍。 他需要忍耐犯人們時不時的辱罵和毆打,還需要忍受獄警們的無視和冷漠,羅遇森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卑微渺小過,甚至他都希望自己能夠縮在牆角、讓所有人都發現不了自己,因為隻要被發現,就會是一陣嘲諷與謾罵。 他可是維交的第二小提琴組副首席! 他是一位出色偉大的小提琴家! 這些肮髒惡心的犯人憑什麽瞧不起他、侮辱他?! 他們根本就是一群社會的渣滓!!! 羅遇森憤恨地咬緊牙齒,將憤怒惱恨全部都掩藏在了心裏,就在這時,隻聽玻璃對麵出來傳來一道微弱的響聲,當羅遇森抬首看去的時候,剛看到來人的麵龐,他便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而等到他看到第二個進入探監房的人後,羅遇森更是嚇得差點就要跌坐在地! 俊秀漂亮的青年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襯衫,他將袖口稍稍撈起,露出一節白皙的手腕。戚暮淡定從容地走到玻璃前的位子上坐下,而閔琛則是隨意地找了個沙發——單人探監房的特殊福利,並沒有去打擾戚暮。 當戚暮坐下來、拿起了話筒的時候,羅遇森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對著話筒那邊喊道:“你是戚暮!你……你是來探望我的嗎?!戚暮,對,戚暮!你是來探望我的嗎?!” 羅遇森一連問了好幾遍,青年則是並未厭煩地一直笑著,而不迴答。 這樣的表情讓羅遇森自認為對方是默認了,他的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希望:這個人是我的樂迷!這個戚暮說過,他很崇拜我!對,他的老師是裏德·阿卡得,今天他還和閔琛一起出現在這裏…… 他說不定可以幫我申訴!!! 他可以幫我出去!!!!! 羅遇森盡量地保持一個紳士的微笑,卻殊不知此刻他早已深深凹陷下去的臉頰是何等得醜陋,連笑容也顯得有些低俗:“戚暮……好久不見,我真的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聽著這話,戚暮淡笑著頷首:“嗯,我該早點來看你的。” 羅遇森一驚:有戲! 他極快地掩飾住自己的情緒,而沙發上的閔琛聽到戚暮的話,則是意味深長地抬首看了羅遇森一眼。 “你……你也聽說我的事了吧?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沒有殺人啊!那些都是他們汙蔑我的,對!你知道維交的新任副首席吧?那個可惡的家夥擔心我搶走他的位置,他誣賴我!” 戚暮聞言,隻是聽著,卻不說話,反而給了一個溫和的微笑,仿佛在等羅遇森繼續說下去。 “戚暮……我的父母都沒有辦法了,你……你可以幫幫我嗎?請你幫我請一個好的律師吧,求求你了,你的老師一定可以幫到我的,求你了……” “戚暮,你真的要相信我,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情呢?” “戚暮,我們都是華夏人,在歐洲不容易啊,你一定要幫我啊!” 聽到這,一直但笑不語的青年忽然動了動手指,淺色的瞳孔裏全是詫異的神色:“可是羅遇森,你不是早就入了奧地利的國籍了嗎?你前年得到奧地利國籍的時候不是還很興奮地說,這輩子都終於不用迴老家了嗎?” 青年語氣平淡,聲音也低悅好聽,但是聽在羅遇森的耳朵裏,卻讓他不大明白對方在說什麽。羅遇森的腦子一時間有些懵住了,隻聽戚暮繼續說道:“你在裏麵,過得還好嗎?” 羅遇森機械式地下意識說道:“不……不好……” 戚暮上下掃了他一眼,自然明白對方肯定過得不好。如果說以前的羅遇森還能算得上是英俊朗逸,那麽現在的他簡直是一副被皮囊包裹著的骨架,臉上還有一些淤青和疤痕,整個人也精神頹靡,仿佛老了十幾歲。 “聽到你過得不好,我也就開心了。”微笑著說出這句話以後,在羅遇森驚恐駭然的目光中,戚暮笑著問道:“你夢寐以求的奧地利國籍,現在終於到手了,不過不知道……你現在會不會很後悔呢?” 七十多年暗無天日的牢獄生活,和一槍斃命的死刑。 假設讓現在的羅遇森來選,說不定他真的會選擇後者…… 但是看著青年那淡然不迫的笑容,聽著這些柔和的話語,羅遇森卻有些發冷起來。他感覺到一種森森的寒氣從自己的腳底板中竄了上來,順著他的血管直入每個身體細胞,讓他渾身發寒、渾身發抖,連牙齒都開始打顫。 他死死地瞪大雙眼,表情驚恐地看著玻璃對麵的青年。 那張昳麗精致的臉龐仍舊如同第一次見到時的好看,但是此時此刻,羅遇森卻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那個人也喜歡這樣溫和淡靜地笑,對每個人都非常有禮貌,也十分好親近。但是那個人卻在心裏設下了一道厚厚的心防,為了打破那堵牆,羅遇森曾經花了三年,隻是因為這個人是維交的副首席,而且還擁有一副好皮囊。 而現在…… 戚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他輕聲說道:“我記得當初在休息室裏,你問過我……我到底是爬上了誰的床,才得到和維愛合作的機會?” 羅遇森渾身一顫,已經說不出話來。 而戚暮則是轉過身,調皮地勾了勾手指,俊美淡漠的男人便一臉無可奈何的走了過來,“乖·巧·懂·事”地湊過臉,介紹自己:“我是閔琛。” 戚暮轉頭看向羅遇森,微微一笑:“嗯,我就是爬了他的床。” 羅遇森啊,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居然瞎了眼看上了你這麽個不要臉的小人。你問我爬上了誰的床?好,那我告訴你,我爬上了閔琛的床,你去爬啊! 我爬了閔琛的床,你去爬啊! 閔琛的床…… 閔琛…… “轟隆——”一聲,羅遇森全身發抖地倒在地上,臉色刷的蒼白、再無一點血色。他顫顫巍巍地伸手指向那個玻璃對麵的青年,卻見後者笑意盈盈,仿佛春風拂麵。 “你……你是……” 戚暮對著話筒說道:“這應該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你了,羅遇森,畢竟也認識這麽久了,我也沒什麽好送你的。那就祝願你……長·命·百·歲。” 話音落地,戚暮毫不猶豫地起身就走,再也不看那個頹然倒地的男人一眼。而在他的身後,閔琛神情冰冷地望了羅遇森一眼,接著好像小媳婦一樣,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就算是到了最後,他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給足了戚暮麵子。 不理會身後的單人探監房裏,羅遇森怎樣崩潰掙紮著敲打玻璃,怎樣瘋狂駭人地漲紅了臉,又怎樣被趕來的幾個獄警幾警棍打得滿地打滾,最後被架出去。 當戚暮離開塔阿德監獄的時候,他抬首看著這片湛藍澄澈的天空,陽光明媚,萬裏無雲,世界本就該如此的美好甜蜜。 “閔琛……謝謝你。” 青年微弱的聲音響起,閔琛轉首看去:“什麽?” 戚暮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接著笑道:“謝你啊……讓我再次願意相信別人,也真的相信,原來可以真的放開自己的心防,不用畏懼擔憂地愛上一個人。” 望著青年釋然解脫的笑容,閔琛微微地眯起眸子,良久,他伸手輕輕擁住了自己的愛人,低聲說道:“其實,你還差了一點沒有謝我。” 戚暮驚訝地問道:“嗯?還有什麽嗎?” 男人一邊伸手攬住了青年精瘦的腰身,一邊鄭重認真地說道:“你要謝我……讓你爬上我的床……唔咳咳……” 戚暮揉著自己的拳頭,唇角翹起,笑著反問道:“真的要我謝?” 閔琛捂著發疼的胸口,連連搖頭:“我謝、我謝……” 從鼻子裏發出一道輕哼,等兩人走到停車場後,戚暮才蚊子哼一樣的小聲說道:“謝謝你剛才在羅遇森的麵前……那樣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