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暮連道:“但是老師,我在維也納其實……”  “小七啊,你的這份心老師也是明白的。不過……你好好努力,以後給老師發你的音樂會請柬,這就夠了。”  “……”  “之前我一直說,希望等你有了一定的成績後,再公開你和奧斯頓之間的事情。但是我現在想想,其實也沒有什麽必要了。如果你們樂意,就隨便吧。”  “……”  “在維也納也好好好努力,知道嗎?!不允許開小差,每天至少練琴六個小時以上知道不知道?不是老師說你,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不練習、就獲得成就。你看就是奧斯頓,他不也每天都有練琴麽?”  “……”  過了半晌,阿卡得教授:“小七……你怎麽不說話啊?”  戚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麵上露出一抹無奈地笑容來:“老師,我想說的是……其實我在維也納早就已經有房子住了,真的不需要蘭斯大師再費心了啊。”  阿卡得教授:“……”  被阿卡得教授狠狠地瞪了一眼後,戚暮拎著自己的琴盒,被這位傲嬌起來的音樂大師無情地趕出了琴房。  戚暮無可奈何地敲了敲琴房的門,在說出“老師,今天晚上來我家吃飯吧”之後,過了許久才得到一聲冷冷地“哼”聲。  這算是……同意了?  戚暮偷笑著往學院樂團的方向而去。  等到了德蘭特意要他來的排練室後,戚暮才剛進門,便見到這些本該在上課的學生們,此刻竟然齊齊集中在了排練室裏。  見戚暮一臉驚訝的模樣,所有的成員們紛紛笑開。接著在戚暮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首歡悅輕柔的《告別交響曲》便倏地響起。  弦樂與管樂的交匯仿佛是春風撫過臉龐,讓戚暮一時間沒有迴過神。  這首曲子和他當初在音樂會上帶領樂團演奏時的一樣,曲聲柔和,旋律優美,等到第四樂章的時候,在川口教授的笑意中,一個接一個的學生走下自己的位子,給了戚暮一個大大的擁抱。  當最後的聲音停住的時候,川口教授和安格一起上前,給了戚暮一個擁抱,並送上了自己最衷心的祝福。  當所有的祝願都結束的時候,戚暮一個迴身,便見到整個樂團(包括指導教授在內)的近百人一起笑著看著他。所有人都按照演奏時的位置站好,隻有在安格的身旁還空了一個位子。  “小七!恭喜你……”  “畢業了!!!”  戚暮心中微微泛暖,接下來便和眾人一起照了一張相。  樂團裏的一群大老爺們拉著戚暮說個不停,告訴他要好好努力,以後有機會再見。而心思細膩的女生們則是有些傷感,但她們也盡量地保持笑容,給戚暮送上祝福。  與學院的同學們道了別、與阿卡得教授一起共進了晚餐,當戚暮收拾好行李、乘上飛往維也納的飛機時,透過舷窗,他有些怔然地看著雲層下那座漸漸遠去的城市……  是的,隻有艾菲爾鐵塔的影子能夠證明,這裏是巴黎。  戚暮在這裏呆了八個月,這八個月裏他認識了很多有趣的朋友,也提升了自己的水平。  他認識了一個與印象裏完全不一樣的裏德·阿卡得大師,也得到了一位真心對自己好的阿卡得老師。  八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原本鄭未喬還希望戚暮能夠在畢業之後迴華夏一段時間,可是……戚暮卻知道,自己早已等不及了。  他很快收拾了東西來到維也納,熟門熟路地從維也納國際機場坐地鐵來到了閔琛的公寓,利用之前寄過來的鑰匙打開了門。  似乎是經常有通風,戚暮將東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後便全部打掃完畢。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並沒有多休息,而是直接坐地鐵到了蘭斯大師的家。  戚暮上輩子在維也納住了十年,他對這裏遠比巴黎要熟悉太多。甚至當他再次唿吸到維也納空氣裏始終彌漫著的芬芳花香時,他竟然感覺自己是迴到了家——  一個等待他已久的地方。  上次戚暮已經和阿卡得教授一起拜訪過蘭斯大師,因此這次他很快便獲得了允許,進入了這位大師的家中。蘭斯大師見到戚暮的時候也很高興,他笑著給了戚暮一個擁抱,並且表示了自己的歡迎。  “小七,上次你來維也納的時候我就在想,或許你很快就會再迴來。但是我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快!”  蘭斯大師親自為戚暮倒了一杯溫水,房間裏的溫度挺高,讓戚暮不由自主地脫下了厚重的外套。他十分有禮貌地結果了對方的水杯,隻聽蘭斯大師繼續說道:“原本我在附近給你找了間公寓,不過聽裏德說,你已經找到住的地方了,那裏交通方便嗎?”  戚暮笑著頷首,道:“挺方便的,謝謝您,蘭斯先生。”  這位溫和慈祥的老人笑著點點頭,又說:“好,既然你已經找到地方了,那我就不給你介紹了。你剛來到維也納,可以先適應一段時間。下個月我知道帕雷森劇院的樂團正在招募首席,你可以去試一試。帕雷森劇院樂團雖然小了點,但是你也年輕,正好可以在那裏增長點經驗,他們的音樂水平還是不錯的。”  戚暮自然知道帕雷森劇院。在維也納,歌劇院和音樂廳一樣到處可見,在街邊隨便走上幾步,甚至都能看見兩個劇院。  而帕雷森劇院的實力,便可以算是整個維也納劇院的第二階層。  第一階層指的是維也納國家歌劇院這種實力斐然的,而第二階層則是帕雷森劇院等五六家比較知名的劇院。一般在這些劇院,每周都會進行幾場歌劇演出,由劇院專屬的樂團進行伴奏。當然,古典音樂會有時也會開上幾場,不過和前者相比確實少了許多。  以前阿卡得教授曾經說過,戚暮生在了一個最好、也是最糟糕的時代。  在最近的十年、到二十年的時間裏,幾乎每一個世界一流樂團都已經人員飽和,他們的首席小提琴手通常都是正值青春的年輕人,就連柏林愛樂樂團都在七八年前換了克多裏作為首席。  而且戚暮的目標很明確,並不是成為一名獨奏小提琴家,而是要進入樂團。  因此蘭斯大師此刻的建議聽上去十分有道理:先從小樂團的首席做起,慢慢積累經驗,最終再尋找時機進入大樂團。  可是……戚暮卻不是這麽想的。  “抱歉,蘭斯先生,我這次在來維也納前,就已經想好了自己未來的道路。”  蘭斯大師聞言,倏地一愣,然後笑著問道:“好,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小七啊,你是怎麽想的,能和我說說嗎?”  蘭斯大師真的是脾氣很好了,戚暮也非常感激他為自己做的這些事,但是這一次……他真的是有自己的考慮。  於是戚暮將手中的水杯輕輕擱在了茶幾上,然後目光認真地說:“蘭斯先生,我聽說……後天有一場副首席的招募會?”  聽了這話,蘭斯大師一下子愣住了。過了許久,他才思索著問道:“小七,你說的……難道是維也納交響樂團的副首席招募會?”  一邊說著,蘭斯先生一邊微微蹙了眉頭,“其實埃弗拉的樂團真的很好,但是……這個樂團的副首席畢竟去年剛剛出了事,這次招募會上,我想他們樂團內部的鬥爭就會比較激烈,而你作為一個外來者……恐怕不會很好加入。”  戚暮聞言一笑:“蘭斯先生,無論我是否會成功……我都想要去試一試。”  望著青年自信滿滿的模樣,蘭斯先生笑了起來,他讚同地點頭:“嗯,你還年輕,有這股子闖勁是好事。小七啊,那你後天就去維交的招募會吧,埃弗拉和你的老師是老朋友了,雖然他不會給你放水,但是應該也不至於為難你。”  戚暮笑著應聲,蘭斯先生又關心了一下戚暮在維也納的生活情況後,便留了戚暮在他家用晚餐。餐桌上充滿著笑聲,和一個脾氣溫和的大師交流經驗,真是戚暮最喜歡的事情。  ——這話千萬別告訴阿卡得教授,就算告訴了……也一定要記得強調他的脾氣真的很好。  等到戚暮離開蘭斯先生的家時,已經是月上中天。他拿出手機給某個遠在柏林的男人法勒一句“我到維也納了”後,便幹脆散起步來。  清涼如水的月光照耀在街道上,仿若是為其披上了一層銀裝。青年挺拔清俊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削瘦,這要是給某個男人看到了,恐怕又要暗自生氣對方不好好吃飯了。  戚暮抬首看向天上孤伶伶的彎月,忍不住地勾唇輕笑。  這一次……他確實是迴來了。  同時,還一定要去參加維交的副首席招募會。  有的事,隻有親手解決了,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個大型樂團,一般分為第一小提琴組和第二小提琴組兩部分。通常情況下,前者負責高音主奏部分,而後者則經常負責合奏部分。這兩個小提琴組各有兩位首席與副首席,幫著管理整個主弦樂器組。  自去年發生意外後,維也納交響樂團的第一小提琴組副首席的位置就空了下來。所有人也不知道埃弗拉先生到底是怎麽想的,竟然讓這個位子空了足足一年,最近才在樂團音樂總監的強烈要求下,開始公開招募。  原本維交的成員們都以為,埃弗拉先生會直接在樂團裏提升一位小提琴手,作為新任副首席。  但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埃弗拉先生卻在某日傍晚結束排練的時候,這樣說道:“下周末我決定舉行一場副首席的招募會,從明天開始,賈思科你負責一下接受報名單的任務,如果報名者以前有參加過什麽其他樂團的經曆,記得記錄下來。”  就在所有人都對這句話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黑胖子賈思科詫異地問道:“埃弗拉先生,我們這次……要對外招募?”  “哦沒錯,讓我們的樂團吸收外界新鮮的血液吧!那才是我們生長成熟的動力!”  就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整個樂團的小提琴手們都緊張起來。沒有人不想往上走,隻有站得越高,才能看得越遠。  而在這其中,最為積極的恐怕就是羅遇森了,他當天就找賈思科報了名,在賈思科嘲諷的笑容中,認真地把自己過去參加過的幾個小樂團的名字都報了出來。  樂團裏的成員們十分踴躍,而樂團外……更多小提琴手都震驚了。  像維交這樣的大型樂團,每次招募樂手都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而且這一次招募的還直接就是副首席了!這樣的機會,真是千載難逢。  於是不過三天,賈思科的報名記錄上已經多了幾十個名字,從剛畢業的學生到已經頭發花白的老樂手,截止到報名的前一天,已然有五十多人報了名,等待第二天招募會的開始。  而戚暮並不在這些人之中。  這次……真的不是他想走後門、玩特殊,而是在他正打算去報名的時候,蘭斯先生就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的那頭,蘭斯先生笑著說道:“小七啊,我今天早上給埃弗拉打了個電話,他已經幫你留了一個報名位子了,明天直接去就可以了。”  戚暮:“……”  有這樣一個熱心的長輩,戚暮真感覺自己似乎什麽事情都不用做了。  話是這麽說,但是在招募會開始的前一天,戚暮還是在琴房裏練習了很久。  就像閔琛說得一樣,這間寬敞幹淨的琴房真是一個練琴的好地方,它的隔音效果和音響效果非常好,明明隻有四五十平米的麵積,卻能擁有堪比音樂廳的音樂效果。  而這間琴房的正中央,隻放置了一架黑色的九尺施坦威三角大鋼琴,除此以外便是空落落的地板和簡約的包豪斯建築風格。  戚暮來到這間公寓的時候,發現這裏被打掃得很幹淨,問了閔琛才知道,原來每周都有人專門過來打掃。不過在戚暮來了以後,閔琛便將對方辭退了,免得對方會打擾到戚暮。  擁有這麽好的練琴條件,戚暮在招募會的前一天,練習了好幾首曲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巴赫的曲子,隻有少數幾首是莫紮特的。  每一個在維交呆過五年以上的成員恐怕都會發現,雖然埃弗拉大師很少指揮巴赫的曲子,但是他卻經常會自己一個人在指揮休息室裏,聽一聽巴赫專輯的唱片。  戚暮上輩子和埃弗拉先生的關係還算不錯,有次他好奇地詢問對方為什麽不指揮巴赫的曲子時,埃弗拉先生是這樣迴答的:“哦,陸,喜歡一位作曲家的曲子,不代表我能將其指揮好。巴赫的風格實在太過深沉和自我,或許奧斯頓·柏特萊姆和法勒·路易斯能將他的德意誌風格發揮出來,而我……卻不行。”  巴赫是17世紀德國最偉大的作曲家之一,他被人尊稱為“西方近代音樂之父”。和很多嚴謹認真的德國人一樣,巴赫的音樂風格十分悲沉雄壯,帶著一股子刻苦鑽研的氣息,與自由隨性的意大利人格格不入。  而埃弗拉先生……正是意大利人。  按照戚暮對埃弗拉先生的了解,一向隨意任性的他在這次的招募會上,大概會采取兩種選曲方式。第一種是讓樂手在樂團給出的曲目中抽簽,最終選定曲目;第二種則是讓樂手們自由選曲。  這兩種方式無論是哪一種,戚暮都認為……  練習好巴赫的曲子,真的非常有必要。  維交的一部分成員們大概還在埋怨為什麽埃弗拉先生要對外招募副首席,但是也有一部分成員卻通過自己平常對指揮的觀察,而選定了自己的曲目。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  這種“開天眼”的事情,戚暮也會。  當第二天戚暮抵達招募會現場、被告知需要演奏自己準備的曲目時,他微微一笑,十分有禮貌地向工作人員道了謝:“謝謝你,安妮。”  那個負責管理報名者的女工作人員忽然一愣,然後下意識地問道:“你……你怎麽知道我叫安妮?!”  戚暮淡定沉著地伸手指了指安妮胸前的金屬名卡,笑著解釋:“瞧,你的名卡上已經寫上了,這真是一個可愛的名字。”  直到戚暮走了以後,安妮都詫異地沒有迴過神來。等到她的同事走過來讓她到另一邊處理事務的時候,她才如夢方醒:“上帝啊,怎麽會有這麽紳士的男士呢?當他念出我的名字的時候,我真感覺他好熟悉……就好像以前他經常這樣喊我似的!”  “安妮你在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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