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腦子燒傻了,才會期待這單細胞家夥能說出什麽好話來!季沉宣把臉埋進被子裏,底下傳來悶悶的聲音:“隻要你別烏鴉嘴,我命可長著呢。”蕭池忙把被子扯下來,露出一顆烏黑的後腦勺,搖頭晃腦,唉聲歎氣:“你看你,病了就跟個小孩子一樣。”季沉宣認命般地閉上眼,懶得與他爭論這種幼稚的話題。忽然,身邊的床墊凹陷下去,季沉宣能感覺到對方在極近處坐下,暖融融的體溫,觸手可及。季沉宣忍不住睜開眼:“你究竟想幹嘛?”蕭池脫了鞋,靠坐在他身邊,一隻手伸過來蓋住他的雙眼,季沉宣視線瞬間被昏暗籠罩,頭頂傳來蕭池通透磁性的嗓音:“快睡吧,我等你睡著再走。”季沉宣就這麽僵著躺了一會,像是被某種無形的繩索捆住了手腳,越發睡不著了。蕭池離他太近,火熱的身體小暖爐似的,熱量源源不斷傳遞而來,氣息全方位入侵這方寸之間,全身的血液衝刷得心髒咚咚跳。真是燒起來了,季沉宣昏沉地想著,直到熱出了一身汗,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半夜,一點月光投影在冰涼的窗台上,萬籟俱寂。蕭池是被季沉宣發出的動靜吵醒的,醒來時,他正蜷著身子側臥在男人身邊,衣服也沒脫。睡眼朦朧間,季沉宣緊緊扣著他的手臂,像被夢魘魘住了,口中喃喃囈語,眉頭夾著,眼球在眼皮底下不斷顫動,仿佛正在經曆某種無法排解的痛苦。“季沉宣!醒醒!”蕭池用力搖晃著他的肩膀,直到對方急促喘息著轉醒。季沉宣滿頭大汗,背後更是被冷汗浸得透濕,胸膛劇烈起伏著,雙目無神地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久久失焦。“你沒事吧?”借著一點微弱的月光,蕭池俯身望著他,取來毛巾想擦去他額上的汗,“做惡夢了?”“誰?”季沉宣驀地一驚,下意識抬手擋住他,仿佛警惕一個陌生人。後仰的腦袋用力過猛,一下子撞在床頭,咚得一聲悶響,季沉宣頭暈眼花地捂住腦袋,看得蕭池一陣無語。“是我啊,給你擦汗而已,幹嘛那麽大反應?”蕭池很委屈,垮下臉坐直了身體。眼前陣陣發昏,季沉宣揉著酸脹的額角,眼神慢慢找迴焦距,總算分辨出趴在自己床上的家夥是蕭池。“……你不是迴房去睡了嗎?”季沉宣嗓子幹啞,摸到床頭櫃的水杯,猛地灌下去一大口。“誰讓你睡著了還一直抓著我的手不讓我走。”蕭池嘟著嘴,無可奈何地小聲抱怨,開了床頭燈,給他換了一杯熱水,輕輕拍打他的背,“好一點沒有?”“……謝謝。”季沉宣撩起眼皮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兩排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點青黑的影,“我剛才隻是……不太習慣旁人有人。”“這樣啊,是我打擾你休息了?”蕭池搔了搔頭,“那我迴房睡吧。”“等等——”季沉宣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角,用一股微弱的力道,依舊垂著頭,低低地道,“你的話,我不介意。”這股挽留的力道,於蕭池而言脆弱得不堪一擊,他低頭看著男人攥著衣角的手,仿佛攥著一點微弱的期待。他終究沒有掙開,順著那股力道慢吞吞爬迴床上,懷裏抱著枕頭,栗色的頭發蓬鬆微卷,像一隻抱著鬆果的鬆鼠,懶洋洋打個哈欠:“唉,既然你這麽需要我,那我就多陪你一會吧。”季沉宣換了身幹淨睡衣,重新躺迴床上,關了燈,昏暗裏,耳邊傳來衣服和被單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是蕭池躺下的動靜。被子掀起又落下,他閉著眼,甚至能感受到熱源的靠近,直到手臂觸到一片細膩的肌膚,季沉宣忍不住睜眼朝他看去——蕭池光支著腦袋側臥在一旁,肩膀以下光溜溜的,啥也沒穿。“……你怎麽不穿睡衣?”季沉宣飛快挪開視線,稍微想象一下被子裏的光景,嘴裏,鼻腔裏唿出的全是熱氣。蕭池理直氣壯地迴答:“我沒帶啊。”“……”季沉宣無言以對。一隻手按到頭頂,像安撫受驚的小綿羊那樣揉了揉,蕭池輕聲催促:“快睡快睡,後半夜了。”季沉宣簡直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一想到跟這個一絲不掛的家夥同床共枕,他就睡意全無。但是把蕭池趕出去,又不舍得。季沉宣內心糾結不已。“睡不著嗎?”蕭池忽然把腦袋湊過來,溫熱的唿吸撲上他的側頸,帶起一片雞皮疙瘩。季沉宣張了張嘴,不等他想好怎麽迴答,蕭池又把床頭燈打開,從抽屜裏隨意抽了一本精裝紙質書,是一本詩集。“真是拿你沒辦法,這麽大個人了,還要人哄你睡覺。”蕭池一臉無奈地搖著頭,起身半靠在床頭,隨便翻開一頁。“樵夫的斧頭,問樹要斧柄,樹便給了他。”蕭池用他那獨特的聲線輕聲念著詩,溫柔的,像耳畔的絮語。季沉宣聽著他的聲音,不由自主閉上眼,從前蕭池還是虛擬偶像時,也經常在他失眠的深夜,被他喚出來給自己念詩,伴著聲音入睡。蕭池念完一首,略一停頓,忍不住吐槽:“這樹也太好說話了。”季沉宣哭笑不得:“你真應該好好學學語文課本。”蕭池板起臉:“你再嫌我就不念了。”“你念第43頁。”季沉宣十分淡定地報出指定的頁數,想來是對這本書極是熟悉了。“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48頁。”“我是怎樣地愛你,訴不盡萬語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