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跟江畫眉都是行動派, 說好要備考,第二天下午祁雲迴來的時候就帶了一套小學初中的完整教材。


    高中的今天書店裏沒找到,祁雲已經留了押金讓對方幫忙聯係了,畢竟現在參加高考的人還是很多的, 高中課本依舊是書店裏最吃香的東西, 另外還有一些參考書也隨著市場需求陸續出來了。


    在祁雲看來, 高考並不困難, 最難的或許就是前年那一場以及幾十年後,前年之所以更難, 一來是那時候出題的部門也處於摸索中, 題型並不一定就切合考生學習範疇。


    二來當年報考人數多得嚇人,畢竟是積攢了這麽多屆的, 一下子簇擁而上也是把全國各高校嚇了一跳,為了讓學校能夠正常運轉, 自然隻能提高分數線來選取學生。


    到明年高考, 前麵已經有了三次高考分流, 積攢的人數減少許多, 到時候高校要錄取學生, 自然會把分數線相應的劃低。


    至於幾十年後, 全球信息化,教育方麵被迫強行與國際接軌以求提升本國在國家上人才方麵的競爭力,學生需要學習的知識深度更大領域更廣了。


    再加上經濟條件教育資源的寬裕, 能夠接受教育的人越來越多了, 參考人數太多, 隻能提升難度以及錄取分數線進行階梯式的優勝劣汰製度。


    好在這會兒是五二二教育製,加起來也就九年的課本知識,祁雲對江畫眉還是很有信心的。


    江河知道姐姐要自學參加高考,心裏肯定是高興的,雖然相信姐夫的人品,姐夫跟姐姐感情也融洽,但是到了平城之後見得多了,也更加了解到姐夫的優秀,江河心裏何嚐沒有擔心姐姐進步的速度跟不上以後被遠遠拋在後麵。


    現在姐姐有了努力的方向,江河也減少了外出的時間,爭取更多時間留在家裏,能夠在姐夫不在家的時候自己給姐姐講解一些知識點。


    江畫眉拿到了書,自己先慢慢的看小學的教材,這些都是簡單的,但是有些基礎還是在小學裏打下的,所以祁雲也沒有忽略小學教材。


    江畫眉自學的時候平安跟在一旁好奇的跟著一起看,江畫眉也會在平安有興趣的時候給他隨便說一說,或是讀讀課文,等平安沒興趣了她又自己去看。


    剛開始這段學習江畫眉自己完成的十分輕鬆,祁雲也能在這會兒忙其他的事。


    原本祁雲準備托老王幫忙看看東站那邊還有哪些房源,沒想到房子還沒來得及看,這邊就收到了邀請函。


    五月初,五四青年節,祁雲受邀參加青年日報舉辦的文化交流會,原本祁雲是不打算去的,畢竟他跟青年日報那邊並沒有什麽交際。


    倒是張副編來找了祁雲,表示到時候他跟祁雲一起去。


    自去年青年日報正式複刊,眾多文化刊報陸續冒出來,到今年,似乎五月四號也被當做是一種文化重生的日子,跟去年老何帶他去參加的聚會相比,這個算是年輕一代文學工作者的聚會。


    祁雲隨大流,穿了一身簡單的西裝,這會兒的西裝受英國影響比較大,還是倒梯形西裝,身側或背後有開衩,腰部有收線。


    祁雲身材勻稱肩寬腰細大長腿,頭發是不長也不短的清爽碎發,也不像其他人那樣中分或者三七分,隻是隨便的散著自然垂落,再戴上淺銀色手表蹬一雙黑皮鞋,走在張副編身側跟個明星似的。


    這會兒電視機陸陸續續進了千萬家庭,馬卡虹口那邊的明星也把時髦的風□□到了內陸,街頭的一些兼賣磁帶的書店裏總能聽見拖著調子軟著嗓子唱腔甜蜜慵懶的歌聲。


    “先生長得,即便是穿一身洋人西服也讓人不由想起君子如玉玉樹臨風。”


    張副編歎了口氣,視線落在祁雲腰腹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肚皮。


    現在工作量大了,坐辦公室的時間多了,肚子上不知不覺就多了一圈軟乎乎的肉。


    祁雲笑了笑,單手隨意的揣進褲兜裏張望了一下,舉辦聚會的地方是一處湖泊公園,草地上擺放著鋪了潔白桌布的長條桌,桌子上擺了酒水糕點,弄的是西式聚會,祁雲覺得可能是經費上跟不上。


    張副編帶著祁雲進了會場,裏麵的人三三兩兩端著酒水碰頭說話,張副編跟主辦方客套了一番,還沒等張副編介紹祁雲,主辦方負責人就伸出雙手跟祁雲握了手,“這位就是雲深先生吧?久仰大名,今天您能來真是蓬蓽生輝。去年您在玉雅苑跟範大師鬥畫的事兒咱們可都是聽了一個冬的,春天裏原本是想請您一起參加植樹節活動的,可惜您那邊行程撞上了。”


    三月裏華國今年恢複了植樹節,祁雲那時候正帶著平安一起參加學校組織的“種下樹苗,迎接希望”的集體活動。


    過完春節祁雲迴平城之後,各方大大小小什麽協會什麽私人文會詩會甚至古典音樂交流會,邀請函像是雪花一樣飄來,不管是因為祁雲當初鬥畫還是何老唯一徒弟的身份,祁雲都沒有去參加,依舊忙著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迴算是祁雲第一次接受邀請參加這種類型的聚會,青年刊報負責人這麽激動,倒是也能理解。


    “陳總編客氣了,青年日報是咱們青年知識分子的深刻記憶,如今能越來越好,就像是看見了青年文學的希望,今天有幸來參加這場一周年聚會,也是祁某榮幸。”


    祁雲笑著寒暄,既不受寵若驚也不高傲怠慢,陳總編高興得臉上的笑都落不下來。


    如今華國年輕一代中,毫無疑問,眼前這個年輕人已經是個中翹楚,在其他人都還被文、革陰雲籠罩著輕易不敢動筆的時候,這個人以一種輕鬆自由的姿態活躍在文壇。


    陳主編也曾經是《國風》的讀者,自然對祁雲剛開始的文風十分了解。


    並且因為曾經接觸過這方麵的工作,陳主編跟《國風》編輯部的領導一樣,看見了祁雲對政、治風向的研究與規避,那種巧妙的心思是一般文人想不出的,或者想出了也有人會因為自持身份而不屑於去使用。


    陳主編曾經都跟朋友在私底下談論到“歸自雲深處”這個人,說他是政、客,但是他卻能寫出文采斐然的文章,說他是文人,他卻又同時具備高超的政、治觸覺。


    而且這個人思想跟尋常知識分子還略有些不同,因為他能圓滑得高尚,即便他對當前政、治做了妥協,卻一點不讓人覺得他諂媚低俗。


    看看從開始到現在無論是讀者還是同行甚至前輩對他的評價吧,厚重烏雲間穿透而來的一縷陽光,無垠黑夜中獨自閃爍堅持為世人帶來光明的啟明星,便是老一輩文學家也不少人鬆口,稱讚“雲深”是那個時代走出來從濃鬱夜幕中掙脫而出的星子。


    祁雲的讀者們更是寫信直接稱唿他為啟明星。


    在那樣一個時代都能走出來的人,陳主編不認為這樣的人是蠢笨的恃才傲物的人,今日一見,果然是一位踏著春風而來的君子般的人物。


    張副編也不是《國風》的主編,不存在擔心祁雲跟陳主編關係太近以後文章資源往這邊靠的想法,要不然今天也不至於帶著祁雲來了。


    張副編帶祁雲一起來,除了是讓祁雲打入青年文學圈以外,也有跟近年來優秀青年作家接觸的意思,帶了祁雲既是用自己的人脈給祁雲大開方便之門,也是借祁雲的名氣給自己的興華出版社拉拉作家們的好感。


    文化圈說是有嚴格的界限也對,但是也不至於一點都不溝通交流,所以祁雲跟範老鬥畫的事兒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這年代真正有才華的人,那是真的多才多藝,即便是今天請來的一些作家,很多也是有一兩門其他愛好才藝。


    祁雲這個人要是想要讓人對自己放鬆警惕失去敵意,也不過是幾句含笑溫和又充滿交際技巧與智慧的交談,一開始肯定是有人對祁雲目前在圈子裏的“第一人”這個說法是不服氣的。


    畢竟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憑什麽能被稱為“第一人”?


    祁雲倒是不著急跟人辯解,有人含著敵意上前攀談,祁雲麵色如常,對那些綿裏藏針的針鋒相對視而不見。


    “遙想當初的文化、革、命,也不是損失了多少國家文化瑰寶,我師傅有幸在那時候保留下家傳手藝,可他說他的一些老友卻是有人直接斷了傳承......”


    “怕就怕以後咱們國家的老手藝被外國人學了去,轉過頭來還說是他們創造發明的,跟咱們耀武揚威......”


    “要說我多有才華,這一點我自己是第一個不同意的,曾經我還在鄉村裏插隊時,我們小學一位老教授說,他們同事那會兒越有才華的人越被人欺辱,甚至因為有人精通多國語言去許多國家交流學習而被蓋上了資、本主、義思想走、狗的罪名活活打死,捫心自問,我自己是還遠遠達不到那個程度的......”


    “如今咱們華國的文化界遭到了斷層式危機,要想重新恢複,需要咱們大家共同的努力,單單是這一點還不夠的,我們是未來中流砥柱,下一代以及更多的後來人卻是國家的希望,而我們在前行的道路中還不能忘記為後輩留下文化精神的傳遞......”


    遙想當年感慨當今,再展望一下未來,對自己的定位,無論是學識上的不足還是身份上的平凡,乃至對未來自我定義與期盼,祁雲一番話說完,原本圍著他暗暗較勁想要比個高下的人頓時心生慚愧,心服口服的朝祁雲舉杯示意。


    “為了祖國的未來,為了文化精神的傳遞!”


    漂亮的高腳玻璃杯往祁雲那邊一碰,眾人高舉酒杯一飲而盡,再看彼此,皆是一臉坦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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