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自己的書, 顯然祁雲更多了些說話的想法, 祁雲將《夕陽》的取材以及最後的命名都說了一迴, 張副編聽得認真, 深覺這迴主動過來接手這件工作果然是正確的。


    你看,現在就得了些別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迴頭跟家裏的老頭子一說,老頭子說不定能高興得多吃一碗飯。


    《夕陽》這本書的收益祁雲是直接留的蜀地那邊水月村邱大爺的地址,邱北寫信往他這裏退了一迴,祁雲又給退了迴去,讓他無論是自己家用還是給小學的孩子們買點書,都隨他跟邱大爺兩人商量。


    之後邱北跟邱大爺就沒有再推卻了, 周國安給祁雲寫信的時候說村裏的衛生所也重新蓋了磚瓦房, 另外學校裏還建了個讀書室,裏麵有不少書能讓孩子們在閑暇時候進去看。


    這可是鎮小學都比不上的獨一份, 越來越多的人願意把孩子送到水月村這邊來,公社領導已經商量著要把鎮上往水月村的馬路修一修了。


    那些人那些事兒似乎遙遠了, 可每每想起卻也似乎近在咫尺。


    這會兒的訪談也說不上什麽大事兒,就是一個負責記錄的人拿著本本拿支筆,先把讀者感興趣的一些問題詢問了,再隨便聊一聊。


    至於那些讀者感興趣的問題, 大多數就是一個大框架, 不過張副編找來的這人還算負責, 詢問過老王。


    老王當初負責幫祁雲挑選讀者來信, 所以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讀者感興趣的方向。不過現在祁雲到了平城, 以後讀者來信就能直接從《國風》編輯部打包送過來了,也不需要老王義務幫忙整理。


    這些都是迴頭要印刷到那啥珍藏版裏的,還來了個人給祁雲拍了張照片,祁雲也沒特意穿別的衣裳,就穿了當年結婚那身列寧裝。


    以前不覺得,可這迴在這個年代生活了這麽幾年,祁雲其實還挺喜歡列寧裝的,先不說穿了這衣裳襯得人挺拔帥氣,隻單單想一下衣裳背後的那位先生,祁雲心裏就會騰起一股情懷,祁雲希望自己在這個年代留給別人看的第一張照片,能是這樣的形象。


    祁雲忙完了這些,自己一個人迴去的時候發現巷子口居然停了輛紅旗車,這個可是現在高級別的領導們的標配。


    祁雲好奇的看了兩眼,心頭暗想難不成這片院落裏住了什麽大領導,迎麵走過來一位外麵穿西裝裏麵穿高領毛衣的中年男人。


    祁雲倒是沒覺得這人特殊,可在對方走過了還扭頭看了他好幾眼的情況下,祁雲也不得不迴頭看了對方一眼。


    祁雲他們家是在一條青石板路進去偏裏側,這條巷子進去也就兩家院子,岔開沒有對門開,祁雲他們家一邊是步行街小公園,另一邊就是這條巷子。


    這巷子倒也不能說窄,隻是車要開進去的話出來就隻能倒著屁股出來,裏麵沒法掉頭,另一側又因為是步行街休閑區所以路被石頭墩子攔了。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安靜,兩邊就兩座四合院,祁雲他們家背後隔著一條巷子也有其他院子,不過開門的方向不一樣,基本上就是背對背的鄰居了,平時也遇不上。


    等祁雲到了家門口才明白剛才那男人為什麽看他,估計是聽人描述過他外貌特征,隱約認出他是誰卻又不能確定。


    “阿懋?”


    原本院子裏坐得有點無聊的廣懋聞言迴頭,看見祁雲的瞬間咧嘴一笑,腳步輕快的往院門口走了兩步,“祁校長!”


    廣懋還是習慣性這麽稱唿祁雲。


    祁雲看了一眼堂屋裏,沒見著別人,江畫眉從左側廚房出來,手裏拎了熱水壺,看來應該是燒水泡茶。


    跟祁雲一起江畫眉多少還是學了點講究的,暖水壺裏的水隔夜之後就不能泡茶,得剛起的沸水,泡出來的茶才會湯色鮮亮香味濃鬱,便是粗茶也能多出幾分香來。


    廣懋當初跟江河關係親近,與之相對的,江畫眉也就對廣懋多了幾分喜愛,也不意外她會這樣費勁兒的盡心款待突然上門做客的廣懋。


    這地址是廣遠查出來的,廣懋今年也參加了高考,可惜沒考中心儀的平城大學,準備明年繼續。


    他父親剛起複,家裏還有許多事需要捋清,忙了這麽大半年還是忙得腳不著地兒的,廣懋在家裏也不怎麽出門跟朋友玩。


    廣遠想起祁雲來平城上學的消息,就讓廣懋沒事就過來找祁雲敘舊,順便給祁雲他們帶點東西過來。


    雖然祁雲一來就在平城買了院子落腳讓人挺意外的,不過想想這人是祁雲又多少有些想得通了,前後掐指一算,祁雲每年收入也很可觀。


    家裏或許不會缺糧少錢,可送不送東西不是看對方缺不缺,而是看他們自己有沒有那份良心。


    廣遠是很讚同廣懋跟祁雲多接觸相處的,廣懋是他如今唯一剩下的兒子了,要不然當初被下放也不至於千方百計的好生安排廣懋。


    等到後來看情形不對自己也在鄉下找到了門路要往水月村去,廣遠又托人以下鄉的名頭把廣懋弄了下來,就是怕亂起來他護不住,廣懋自己也保護不了自己。


    現在想來偶爾也有那麽點後悔,因為保護太好了,廣懋性子還是太稚嫩單純了。


    當然,也不是說再來一次廣遠就能狠下心來不管廣懋,任由他被這個特殊的年代打磨磕碰。


    隻不過是現在起複了又有了保護孩子的能力,所以為孩子籌謀計遠,要是再來一迴,廣遠還是會像之前那樣保護好廣懋,命都沒了還要其他的有什麽用?


    反正等太平了之後慢慢學便是,隻不過需要更持久的引導罷了。


    祁雲這個人對待認可的人是個好脾氣,有學問有手段,還有一股廣遠十分欣賞的政zhi嗅覺,廣懋跟祁雲多來往,總歸會不自覺的學到些什麽。


    廣懋不知道爸爸為他想了這麽多,隻是單純的高興能再見到江河跟祁雲他們。


    祁雲對廣懋的到來也沒多想別的,他這人一般時候不愛瞎琢磨,帶著廣懋迴了堂屋,江畫眉進屋把衝好的茶水給端上來。


    “平安呢?”


    “在睡覺呢,中午小河迴來給他帶了個小玩具,玩得忘了睡覺。”


    江河上學的地方就在附近,走路也就十來分鍾的距離,中午都是迴家吃飯。


    兩人說了一句話,江畫眉就暫且又去廚房收拾去了,廣懋興致勃勃的抬頭看著堂屋牆上掛的畫跟字,“祁校長,原來您還會畫畫啊?畫得真好。”


    當初學校裏沒有啥裝飾品,祁雲就自己動手寫了字用竹子裱起來掛在每間教室裏,不過那會兒沒有畫畫,所以廣懋也是今天才知道祁雲還會畫畫。


    之前買了七八支不一樣大小的毛筆,迴頭江畫眉就跟他說了,要是不能用這幾支毛筆弄出個花兒來,她就要判祁雲是浪費錢敗家。


    祁雲第二天就裁了紙畫了幾幅畫,遠山近水小橋人家,漁翁垂釣烏棚梢,白雪寒梅半山亭,最後一幅仕女梳妝祁雲用了最多調色,還做了潤彩,特意送給自家媳婦的。


    找了材料來自己裝裱好就掛在了左側主臥裏,即便是江畫眉欣賞不來國畫,可也看得出那仕女的麵貌與她有幾分相似,細節之處甚至還透出了與她一樣的脾性。


    每次江畫眉看了都覺得心裏甜滋滋的,特別珍惜那幅畫。


    廣懋看見的隻是掛在外麵壯實堂屋用的另外三幅。祁雲讓廣懋別見外,叫他祁哥就好了,“迴來之後家裏一切可好?”


    廣遠以前也沒怎麽說過家裏的情況,祁雲也不是對他人私事感興趣的,現在問一問也就是寒暄時隨口一問,就如同“你吃飯了嗎”這樣的問句。


    廣懋垂眸端了茶缸子,多少有些落寞的模樣,“還好吧,反正家裏也就隻有我跟爸了,當初我媽在爸爸出事的時候就離婚走了,現在又時不時上門找我,感覺挺沒意思的。”


    以前一開始爸爸媽媽都不在,自己被爸爸安排在一個叔叔家,那會兒想爸爸媽媽想得吃不下飯,不是矯情的故意不吃,是真的就感覺喉嚨口頂了一口氣,咽不下去也適應不了,硬逼著自己吃幾口飯都特難受。


    那位叔叔見廣懋這樣也不是事兒,最後沒辦法,就帶著廣懋去找了他那個已經又結婚組建家庭的媽。


    廣懋雖然恨母親拋下他跟爸爸拋得太幹脆了,可心裏難免還是有些少年人的天真,總忍不住想媽媽可能也是有各種不得已的苦衷。


    然而那位叔叔帶著廣懋在外麵站了大半天,最後那個女人滿臉不耐煩的站得遠遠的讓廣懋以後不要再來找她,也不要叫她媽。


    廣懋迴去之後捂在被子裏很沒出息的哭了一場,再起來就能吃下飯了,也如了那個女人的願隻當沒有這個媽。


    所以說現在對方又來述說當年的危險跟迫不得己,被他的沉默惹惱了又要叫罵什麽沒良心連親媽都不認了,廣懋真覺得挺沒意思的。


    祁雲沒追問,廣懋自己卻是忍不住叨叨起自己的煩惱來,“我都不敢讓爸爸知道她老是來找我,當年的事我怕說了爸爸會傷心,一直沒說。”


    “祁哥,那個人又準備跟她現在的丈夫離婚了,因為她丈夫是紅袖章的,當初被紅袖章整下去的人不知道多少,她怎麽就怕自己連累,對一起生活了那麽久的人難道真的一點感情也沒有?”


    廣懋自己是個感性的人,很難以理解那些永遠可以理智選擇的人。


    “阿懋,不怕你覺得不自在,我認為這些事你爸爸不可能不知道,他可能也是在害怕你會不高興,所以不敢直接從根源上掐斷,迴去之後好好跟你爸爸交流一下,畢竟現在你們隻有彼此,做人,不管是做好人還是做壞人,一定要分清哪些人是值得自己珍惜的哪些是應該放下拋棄的。”


    這不是感性不感性的,你可以善良甚至可以怯懦,但是一定要頭腦清醒,心清了才能目明。


    廣懋盯著茶水沉默了片刻,最後抬眸衝祁雲笑了笑,“祁哥,謝謝你。”


    廣懋突然明白爸爸為什麽不早不晚剛好這會兒讓他來這邊了。


    兩人又隨便聊了一會兒,廣懋還說起了最近書店裏新上架的《夕陽》。


    “我看了好多遍了,第一遍還是熬夜看完,第二天被爸爸知道了還罰我一個白天不準看書。”


    廣懋跟以前的朋友都疏遠了,現在唯一的愛好就是在家裏的書房裏泡著,不讓他看書就等於是讓他隻能睡覺或者家裏家外的閑逛。


    這懲罰挺新鮮的,不過也算是剛好掐住了廣懋的人中了。


    知道祁雲要出帶照片跟介紹以及書末訪談問答的二期散文集珍藏版,廣懋表示自己到時候一定多入手幾本,“以後送朋友肯定特別讓人稀罕。”


    這等直白又真誠的誇讚也讓祁雲這樣臉皮厚的人有那麽點兒不好意思。


    過了會兒江河放學迴來了,看見廣懋自然又是一陣高興,兩人嘰嘰咕咕的聊到了一起,祁雲也迴屋看了看平安,換了一身衣裳去院子裏敲敲打打去了。


    這裏既然是要住好幾年的地方,祁雲自然不會一點都不裝扮,首要的裝飾就是一架秋千,等平安大一點剛好能坐著玩兒。


    當初在村裏弄竹藝的時候祁雲可是淘了不少好用的工具,連刻刀都快要湊齊一整套了,帶出來的時候還怕上不了火車,特意用牛皮紙跟衣裳包裹了好幾層壓在包底。


    索性這會兒檢查還沒那麽嚴,倒是叫祁雲一路帶到了平城來。


    做秋千的材料祁雲弄的木頭,在迴收站淘換的,當年那些陰差陽錯進了迴收站的上好木料要麽是被人藏私弄出去了,要麽就是被用來燒火的,祁雲好不容易才挑選到還能用的,隻是普通木料。


    不過都是浸了油脂的,看起來應該是從大門框那兒扒下來的。


    祁雲又去弄了些榔頭之類的工具,敲敲打打的就開動了,如今架子已經立起來了,祁雲把同樣在迴收站花了點錢在老頭兒那屋裏買來的鐵鏈打磨了一陣,確定拋開鏽跡之後沒有豁口,這才叮叮咚咚的敲打著固定到架子上。


    平安睡飽了又聽見家裏有動靜,也不哼哼,自己翻身扒拉著床沿小心的滑下了床,光著腳就往堂屋裏跑。


    原本聽見小舅舅說話的聲音,平安是咧著嘴笑著出來的,可一看見還有個不認識的人,平安臉上頓時就多了幾分好奇。


    江河照顧平安都已經熟練了,看見平安光著腳還沒穿衣裳,連忙進了屋裏把衣裳鞋子都抱了出來,單手夾著平安迴到堂屋椅子上,邊跟光懋說話邊麻利的給平安穿好了衣裳鞋襪。


    “平安,這個是阿懋叔叔。”


    廣懋跟平安都好奇的看對方,眼神相對停了一瞬,平安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叔叔”,廣懋覺得有些新奇,又有些莫名的激動,左右手在身上亂摸,想找點東西送這個大侄子。


    當初在村裏也不是沒見過平安,可那時候平安小小的一團,看起來就脆弱得一碰就要壞掉似的,廣懋再好奇也不敢上手抱。


    這會兒那樣小的一團居然就能軟糯糯的喊他叔叔了,廣懋第一次感覺到一種身為長輩的心情。


    摸了半天,廣懋也沒摸出什麽來,最後隻能把自己隨身帶的鋼筆送給了平安勉強算是見麵禮了。


    平安看小舅舅點頭了,這才乖乖收了,握在手裏左看右看顯然挺喜歡的。


    廣懋傍晚的時候要走,被江畫眉留下來吃晚飯,迴家也是他一個人吃晚飯,廣懋想想也就留下來了,等祁雲去廚房給江畫眉搭手幫忙的時候,廣懋跟江河帶著平安圍著那架已經上好坐板的秋千躍躍欲試。


    “算了還是讓平安坐坐就行了,要是我們坐了姐夫得生氣,因為他還沒有把秋千弄完。”


    姐夫就喜歡追求完美,江河還是有點兒慫的。


    廣懋不明所以,這秋千不是完工了麽?江河告訴他這還隻是個初步完工的狀態,“姐夫還給這秋千畫了花樣,準備該上色的上色該刻畫的刻畫。”


    這擺在外麵風吹雨打的,偶爾還要下黃沙,搞這麽精致,至於麽?


    麵對廣懋這個問題,江河沉默半晌,最後咚咚咚跑迴房間把自己帶出來還在用的筆筒跟水杯以及竹笛扇子都拿出來了,“不怕告訴你,以前我們家連姐姐裝菜幹的簸箕上都雕花刻畫的。”


    廣懋以前沒去過江河家裏玩,兩人都是在學校,偶爾也會一起去挖泥鰍掏鳥窩,倒是真不知道還有這種事。


    雖然廣懋也聽村裏人說過祁雲做東西精致得讓人不敢用,可那會兒也沒想太多。


    現在才明白,見識限製了想象力,原來有人還真能把生活品搞成藝術品,把藝術品當成生活品。


    臨走的時候江河看廣懋那麽喜歡,就把自己那把竹製折扇送給了廣懋,這會兒不當季,可拿著折扇廣懋還是很高興的,迴去之後專門等廣遠迴來之後跟爸爸炫耀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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