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也沒跟江畫眉說自己忽悠到小舅子照顧孩子, 畢竟之前也就是那麽一說,雖然剛知道要當爸爸的時候心情臥槽臥槽的,可祁雲還是很努力的在自我調整,爭取當個好爸爸。


    倒是江河中午吃飯的時候板著臉小大人一般的照顧江畫眉, 還替江畫眉夾菜,可把江畫眉給笑壞了, “去去去,這菜你一夾就全都沾了你口水了,別給我夾了, 自己吃自己的,下午還要上課呢, 早點吃好早點去午睡一會兒。”


    被嫌棄的江河杵著筷子眼巴巴的看見對麵姐夫笑著給姐夾了一筷子菜。


    “都跟你說了別進廚房, 聞了油煙味兒孩子得抗議了, 我已經讓曾老幫我調整課程表了,以後我中午跟下午最後一節都沒課, 能早點迴來照顧我們家媳婦兒跟娃娃。”


    “我沒事兒, 跟唐三嫂當初那勁兒相比, 咱這娃娃可乖了,都沒怎麽吐,要不是肚皮大了我都要以為袁醫生檢查錯了。”


    祁雲伸手笑嘻嘻的摸了摸江畫眉的肚皮, “在呢, 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跟咱們打招唿了。”


    快五個月了, 聽老袁說五六個月就該胎動了。


    “我準備明天去找張主任幫忙弄個條子, 咱們去市裏醫院檢查檢查, 缺什麽營養的也好早點補上,這邊買不到的我媽那邊也能寄過來。”


    看著姐姐跟姐夫有說有笑的,江河第一次深切的理解了為什麽當初老大總是會一臉牙疼了,因為他隱約也明白了那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感覺。


    周國安自從祁雲跟江畫眉結婚後就主動留在那邊跟曾老他們搭夥了,反正那邊掌勺的是廚子,哪怕是粗糧廚子也能弄成美食,周國安拒絕繼續在江家這邊每頓飯都要被喂狗糧。


    原本江畫眉還想說別那麽麻煩了,既欠了公社領導的人情又浪費了錢,可聽祁雲說檢查能知道孩子在肚子裏缺不缺營養,江畫眉捏著筷子想了想,到底沒說別的,乖乖的“嗯”了一聲。


    等到吃完飯祁雲收拾碗筷端著去廚房清洗的時候江畫眉單手扶著肚子一手端了針線簸箕跟到廚房,祁雲見她過來了,連忙把人安排到離灶台遠一點的地方。


    灶台那邊是廚房裏幹活的主要區域,又是油鹽又是水漬的,雖然地麵已經被祁雲鋪了青石板,可到底擔心會濕滑。


    “怎麽這麽離不開我啊,就洗碗的功夫非要跟過來?”


    祁雲一如既往的自戀,江畫眉都習慣了,隻是以前這人還是背地裏隻有兩個人的時候才這樣油嘴滑舌的逗她,現在是能當著江河的麵兒也能甜滋滋的說那些不要臉的話。


    不過到底是已婚婦女了,江畫眉也不像以前那樣愛臉紅了,隻小心的坐在那張有靠背扶手的竹椅上看著圍在灶台邊收拾清洗的男人,“你這嘴也真是,越來越不正經了,小河要是學去了怎麽辦?”


    祁雲手上捏著絲瓜布擦洗碗碟,一臉不在乎,“小河要是能學了去豈不是剛好?以後都不用擔心性子太悶找不到婆娘了。”


    這話說得,江畫眉皺眉笑著想了又想,找不到反駁的話來,反而越想越覺得好像還有那麽點道理。


    “就你歪道理最多!今天小河是怎麽迴事?”


    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江畫眉也焦慮過不安過,好在有自家男人的體貼安撫,又時不時的跟淘青姐她們取取經聊一聊,這種初期孕婦的心態也就緩了過來。


    然後江畫眉就準備趁著現在還能動,把孩子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


    孩子需要穿的小衣裳祁雲不樂意讓自己孩子從小到大撿別人的舊衣服穿,哪怕有什麽老話說穿了別人家孩子的舊衣服娃娃身體更健康,祁雲覺得沒什麽依據。


    畢竟這會兒也沒有什麽衣服消毒的說法,誰知道舊衣服上麵沾過多少東西。


    懷城那邊凝開芳他們知道江畫眉這麽快就懷上了,那心情自然是激動的,要不是單位現在還沒那麽多假期能請,凝開芳他們都恨不得立馬連夜趕過來。


    人過來不了,那東西可就是一箱一箱的往這邊寄,孕婦懷孕期間墊肚子的零嘴兒吃食,隻要是能弄到的又能存放一段時間的,凝開芳全都寄了過來。


    杜山他們則是寄了些稀罕貨,什麽麥乳精白砂糖紅糖甚至奶粉,這會兒杜山他們可是掙了不少錢了,而且他們在黑市那邊混得也比較開,要是政策改變,怕是一下子掀開黑布就要成大商人萬元戶了。


    這些東西裏麵自然也有不少柔軟的布料,江畫眉現在可被祁雲勒令不準幹重活,在家裏除了照常完成每天的學習任務,其他時候就給孩子做做小衣裳準備小包被之類的。


    因著每天都充滿了期待,日子也過得好像十分充實,如今江畫眉突然想起來,好像自己有一陣子沒關心弟弟學習以外的事兒了。


    畢竟江河也不小了,再加上現在有個公社那邊掛了名號的水月村小學校長姐夫,村裏跟隔壁村不少同齡小孩兒都挺樂意跟他一起玩的,江河如今除了每天定時定量的完成學習任務之外,時不時就跑得沒人影也是正常的。


    不過中午江河那小模樣還是讓江畫眉察覺到了不對勁,這才趁著江河迴屋午睡的時候跟過來問問祁雲。


    “小河啊?那不是你現在心裏眼裏都隻有肚子裏的娃娃了麽?你現在都不關心我跟小河了,當然,最受冷待的還是我,你看我現在迴家你都不親我了。”


    祁雲甩了甩手上的水,轉身蹭到江畫眉身邊虛靠著椅子扶手俯身埋頭對著媳婦裝委屈。


    江畫眉失笑,抬手戳了這臭男人額頭,“去去去,就你委屈了,那個不是改到早上了麽?為補償你還添了個晚上的,這讓小河看見了多不好,而且你不是說肚子裏的孩子現在其實已經對外麵有感知了麽?”


    娃還在肚皮裏就知道他爸這不正經的模樣,以後生出來了還得了哦?


    祁雲埋頭側臉在江畫眉臉上蹭了一下,跟隻自我感覺萌萌噠強行撒嬌的猛獸似的,“我不管,我是你的大寶貝,他隻是你的小寶貝。”


    江畫眉想翻白眼的,不過要是她真翻白眼了,這不要臉的男人怕是要在廚房就更過分了,隻能歎了口氣抬手拍了拍硬擠過來的大腦袋,“好好好,你最寶貝!”


    祁雲滿意了,站起身一個彎腰就把坐在椅子裏的江畫眉抱了起來,江畫眉也沒像當初一開始那樣驚慌失措了,反而把簸箕往肚子上一擱,單手勾住祁雲的脖頸。


    這男人動不動就喜歡把她抱起來,以前沒懷的時候就是把她抱在懷裏親啊蹭的各種揉搓,現在為了孩子倒是安分點了,不過還是喜歡把她像小娃娃一樣抱來抱去的。


    也不知道村裏其他夫妻在家是不是這樣,江畫眉也不好意思拿出去問。


    不過既然祁雲喜歡,她自己也覺得這種被喜歡的人恨不得隨時抱著摟著不撒手的感覺挺好的,所以還是先緊著自己高興吧,即便是別人家的夫妻相處不是這樣的,反正外麵的人也不知道。


    “眉眉,你.....”


    “哎喲!”


    江畫眉突然臉上一僵皺著眉捂著肚子輕唿一聲,嚇得祁雲抱著江畫眉的雙手一緊,連忙幾步轉迴堂屋踢開房門把江畫眉放到了床上,“怎麽了?”


    江畫眉沒吭聲,眉頭皺得緊緊的捂著肚子一動沒動,祁雲連忙將手搭在肚子上,“到底...哎?”


    感受到肚皮鼓動,祁雲跟江畫眉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驚奇的情緒。


    還是江畫眉最先反應過來,臉上緩緩綻出個笑來,眉眼間都是溫柔,之前因為想要再認真感受確認所以僵硬著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這小家夥,在跟我們打招唿呢。”


    之前聽婦女說有的孩子四個多月就在肚子裏拳打腳踢了,江畫眉掰著手指頭算,自己肚皮也還差不多五個月了,可肚子裏的娃娃還是安安靜靜的。


    雖然袁醫生說很健康,可作為初次當媽媽的人,江畫眉還是有些失望,就盼著娃娃能快快長大,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祁雲知道孩子有胎動,可親自感受到卻是實實在在的第一次,之前還覺得對這孩子沒多大感覺,之所以這麽照顧周全也不過是因為懷他的是自家心頭肉小姑娘。


    可現在不過是感覺到搭在肚皮上的手掌心被鼓起來的一小塊頂了一下,祁雲卻覺得瞬息之間好像自己整個人的心態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那種莫名其妙的不可言狀的感情突兀的出現在心底,然後緩慢卻不容忽視的暖流從一開始的朦朧到現在的清晰。


    祁雲僵著身體保持著躬身彎腰俯首把江畫眉放到床上半靠著的動作,搭在肚皮上的手也僵硬的努力做到最輕,似乎怕手掌的重量壓到那個剛剛才第一次跟爸爸媽媽打完招唿的小家夥。


    祁雲保持動作不敢動,過了一會兒肚皮沒了動靜,祁雲卻沒有離開,反而放緩了身體靠坐在床沿上,緩慢又輕聲的側臉把耳朵貼到肚皮上,“喂,小家夥,我是你爸爸。”


    聲音特別輕,好像怕吵到貪睡的小娃娃。


    原本想要出聲的江畫眉見祁雲這傻樣兒,頓時笑著沒吭聲,抬手溫柔的撫摸著男人虛虛貼在自己肚皮上的臉,一時間心裏安心極了。


    之前祁雲對孩子似乎沒有過多的情緒,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知道她懷孕的瞬間甚至還隱約露出了好似被雷劈了一樣隻剩驚沒有喜的表情。


    那會兒江畫眉心裏就一個咯噔,後來跟淘青姐私底下說的時候才知道,男人們自己心態上都還是沒長大的孩子,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一般都是那種驚大過喜的表情,或許是因為孩子不是長在男人肚皮裏的,不過等男人們自己接觸到孩子之後就會慢慢變成合格的爸爸了。


    之後祁雲對孩子也照顧得很周到,江畫眉這才慢慢調整好了心態。


    這會兒祁雲第一次因為孩子露出這樣傻氣的表情,好歹有了做爸爸的樣子,江畫眉那顆心終於安定下來了,至少她愛的男人也終於跟她一樣,開始對這個孩子生出了期盼跟喜愛。


    祁雲就那麽靠著腰力讓自己保持輕輕貼在江畫眉肚皮上卻一點重量都沒有施加的狀態,約莫過了幾分鍾,也可能隻是過了幾秒鍾,動了一下就安靜下去的肚皮終於又鼓了一下。


    很輕,可祁雲卻好像中了雙色球頭等大獎一樣露出個傻笑,手心摩挲著肚皮輕輕的跟裏麵的娃娃說話。


    “哎呀乖孩子,在跟你爸打招唿呢?”


    肚皮恰巧又鼓了一下,於是剛剛在瞬息之間完成進化的傻爸爸祁老師又傻笑起來,摸著肚皮說了好些話,什麽今天中午你媽媽吃了幾口蔬菜,寶貝兒你喜不喜歡?晚上爸爸給你媽媽燉雞湯,那個有營養,能讓你長得更好看。


    江畫眉從一開始的“慈母笑”變成了翻白眼,最後直接犯困,靠著枕頭就直接歪頭睡著了,也不知道傻爸爸摸著肚皮說了多久,反正夢裏全是自己肚皮那塊兒被水流溫柔的不斷衝過撫摸的感覺,讓江畫眉懷疑自己整個午覺期間夢裏都在泡熱水澡。


    睡了午覺從房間裏出來準備去上學的江河也發現自己姐夫一個中午的時間好像就變得有點兒不正常了,要用更精準的話來形容?


    那就是,呃,有點兒傻,眼神還時不時的特別溫柔的落在他姐肚皮上,看得江河忍不住一個哆嗦滿臉受不了的抱緊自己。


    下午祁雲還要去給一年級的孩子上一節體育課,祁雲出門前幫江畫眉用之前大哥從南城寄過來的搪瓷缸泡好一大杯地胡椒茶水。


    地胡椒是本地人的一種稱唿,就是一種矮趴趴長在草叢裏的一種寬葉植物,用來泡水或者煮稀飯都能起到下火清熱的作用,孕婦提前開始食用的話能夠很好的給胎兒下火,生下來之後孩子不容易長東西,臉上皮膚也會白一些。


    又是泡茶又是拿點心零食,準備妥當了祁雲又叮囑了江畫眉別到處亂跑,要是想去哪兒就等他迴來,他今天下午隻有一節課了。


    祁雲作為知識分子思想改造的牽頭人以及監督人,自然是被公社掛成了水月村小學的校長,不過祁雲這人滑不留手,忽悠人來賊順嘴兒,曾老頂著被改造知識分子的名頭,卻被祁雲弄去做了執行校長。


    目前學校的事兒都是曾老在管理,祁雲自己反而成了一周隻有幾節課的音樂體育老師。


    要不是曾老笑眯眯的把體育老師的課也給了他,要是祁雲不答應他就不接招,祁雲怕是更偷懶的隻一周上三堂隨時能夠吩咐自習湊合的音樂課了。


    “你快去學校吧,一會兒都要上課了,我還準備去思甜那邊說說話呢,她最近好像是在跟周國安商量結婚的事兒。”


    周國安跟唐思甜處對象也處了一年多了,想想還真差不多可以結婚了。


    當初周國安頂著一張尚且還有淤青的臉傻樂嗬的跑去唐家找唐三兒說希望跟他妹妹處對象,然後結局當然是剛稍微好一點的臉上又再度開花。


    那會兒唐思甜還以為自己哥哥跟周國安絕交了,著急得都找到江畫眉這邊哭著請祁雲去勸勸兩人。


    江畫眉也不好說你喜歡那傻大個是自己湊上去找抽呢,隻推著唐思甜自己去找周國安,畢竟人家兩人處對象的話從她一個外人嘴裏說出來,總覺得不大好。


    那會兒江畫眉不知不覺間也被祁雲傳染的“浪漫記憶”的壞毛病,能直白點解決的事兒偏因為不夠浪漫以後影響迴憶甜蜜度的原因拐彎抹角不打直球。


    好在周國安也給力,被唐三兒揍了還以為唐家不準他喜歡唐思甜,看見唐思甜來看他,頓時抱著人就哭,還問唐思甜可不可以喜歡他。


    他很好的,一身力氣種地都使不完,以後他也會努力少吃點,搞得唐思甜哭笑不得,兩人眼裏含淚的就這麽處上對象了。


    之後周國安也確實努力做到最好,還學了這會兒鄉下小夥兒上門幫忙幹活的風俗見天兒的往唐家湊,搶著幫忙幹活,搞得全村人都知道知青裏另一個看著還不錯的小夥兒厚著臉皮要跟唐家五妹子處對象,那熱乎勁兒滿村都找不出來第二個。


    “那應該是老周懷城那邊爸媽寄信同意了,前幾天俞嬸子不是幫老周也帶了一封信迴來麽?”


    祁雲倒是知道周國安準備結婚的事兒,不過應該還在跟唐家商量,沒拿出個確切結論。


    想想周國安這一年多逢年過節的就寄信迴去跟他爸媽絮絮叨叨一大半的信紙都寫的唐家如何好唐思甜如何好,祁雲覺得要他爸媽同意這婚事說不定是實在受不了兒子這種精神騷擾了。


    哪家父母收到孩子消息不是更想要知道自家孩子的情況,誰關心什麽唐家啊思甜的事兒了!


    遇上周國安這樣的憨兒子也不知道周家父母到底是個什麽想法,總之祁雲換位思考了一下,覺得還是別去想太多更好。


    祁雲自然不知道其實他剛才那絮絮叨叨的樣子其實跟周國安寫信時的情況也差不離了,也是大哥莫說二哥,兩個都差不多。


    也就江畫眉稀罕這絮絮叨叨中的溫情,耐心的聽完了。


    送走了祁雲,江畫眉也沒著急現在就出門,迴房間裏靠著枕頭準備看會兒書。


    去年平城那邊老王幫忙接頭,興華出版社將“鳥”“雲”重新印製出版了四期之後,又整合了祁雲在《國風》上發表的散文,製作成散文集進行正式出版。


    要說能出散文集的,一般作家至少也是寫了好幾年甚至十來年,畢竟要保證散文的質量,不是說這個作者寫的散文都能收錄進去。


    而寫作中為了保證質量,作者出產肯定不會特別多。


    要出散文集,那一本書怎麽也得幾十甚至上百篇文章。


    可沒辦法,遇到祁雲這樣的“高產大王”,不過是兩三年的量就夠了,還能出一本厚厚的散文集。


    興華出版社那邊甚至已經準備明年再幫祁雲出一本散文集,畢竟他們現在這本集的是祁雲七三下半年七四整年以及七五上半年的散文,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共計兩百零二篇。


    一年一百多篇,一個月至少八篇,也就是每一期《國風》都有他活躍的身影。


    要是別的作者,哪怕文筆再好,可次次都能看見他,讀者多多少少也會產生一種對文字文風的審美倦怠,可偏偏這種規律在祁雲這裏一點沒有。


    究其根本還是祁雲看似文風固定,實則千變萬化,總能在最安全的圓圈裏給讀者帶去精神上的安慰跟驚喜。


    雖然祁雲總跟江畫眉說這些文章裏的感情其實很多都是忽悠人的,可江畫眉還是喜歡看,她想要更全麵的去了解祁雲的思想跟內心。


    哪怕可能不夠真實,但是能寫出這些東西,至少也能體現出一些微妙的真實情緒吧。


    再加上祁雲給她說的這些文章裏所蘊含的微妙政zhi觸感,也讓江畫眉興致加深。


    “那是一個碎星布滿整片夜色幕布的夜裏,我腳下似踩著一陣風,走過泥濘小道,四月的蜀地總是如此多愁,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周還留戀著這裏的一切不肯離開,我想它跟我或許是一樣的,因為心裏懷著某種隱秘的情懷......”


    江畫眉輕聲讀給肚子裏的孩子聽,臉上是甜蜜的笑。


    這是一篇發表自去年四月的散文,文風依舊飄渺,好似在敘述一個少年心懷隱秘暗戀的心情,可認真一計較,卻又似乎不是愛情而是親情,亦或者友情,更甚至像是一個少年夢裏做夢時轉瞬即逝的萌動。


    因為隻有夢裏才會夜空布滿星子卻又轉眼下起了春雨。


    可隻有江畫眉知道,這是他寫給她的,或許熱戀中的年輕男女總會生出這樣來得突兀毫無來由卻又克製不住的衝動。


    那晚是難得星子密布的夜晚,祁雲點著蠟燭寫要交給公社那邊的報告,寫到一半就突然想念她,於是放下筆推開門,就那樣就著淡淡的月色慢慢悠悠走到了這邊。


    到了江家也不叩門,這人就站在院子裏看星星,屋裏原本該睡得正熟的江畫眉夢中驚醒,透過糊了紙的窗戶看見外麵的人影,那會兒還嚇了一大跳。


    現在想想,這個世界上其實真的有很多巧合得好似天注定的事兒。


    那一晚他們兩也沒說什麽話,就裹著棉衣傻不愣登的看了好久的星星,離開之前祁雲親了她的臉頰,第二天早上祁雲的報告沒寫完,反而寫出了一篇散文。


    這是祁雲第一次將男女之情融入文字之間,雖然很飄渺,可依舊讓熟知他文章的老讀者不由露出會心一笑,總覺得這位雲深先生,是遇見了他心動的女子啊。


    江畫眉最喜歡的也是這篇文章了,每次總喜歡反複讀好幾遍,然後心裏甜滋滋的,做什麽都有精神。


    或許是感受到母親由內而外洋溢的幸福感,肚皮裏今天才剛開始動彈的小娃娃也高興的又蹦躂了幾下,哄得江畫眉越發高興了。


    以前的她如何能想到呢,她也能有這麽幸福的一天。


    祁雲趕去學校的路上也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之前好像有點兒傻,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祁雲瞬間安慰自己,傻也好,反正現在他感覺很滿足很幸福。


    當初還吐槽戀愛使人腦殘,現在才發現其實這樣的腦殘也很好啊。


    美滋滋的去學校,踏著鈴聲走進一年級的教室,祁雲心情不錯的一抬手,表示要教大家踢球。


    一年級教室裏有十來個娃子是今年過完年才入的學,這會兒也沒啥下學期不能入新生的,反正大家都是在這裏打基礎,老師也會針對不同的學生不同的進度開小灶。


    這會兒老師還是很敬業的,特別是水月村這些不領工資的老師,那是真的已經把教育這些孩子當成了精神上的安慰。


    “老規矩,先做熱身運動,圍著球場跑十圈,新生在旁邊先學起球動作,有不懂的記得及時舉手提問。”


    新生一節課也差不多就學些腳上的基本功,祁雲含著口哨指揮跑圈熱身的小學生,除了女生似乎天生對這些無感以外,其他男生都躍躍欲試,恨不得立馬變成小狗去追著球奔跑。


    熱身結束,祁雲又忙著把女生安排到一旁進行一些體操基本動作的拉伸訓練,這東西祁雲自己不親自上手,都是在一旁指導,這些動作能讓女孩兒身形更挺拔,腿跟背肌肉拉伸。


    用女孩子的話說就是腿型能更好看,肩部背部調整好,整個人看著更有氣質不說。


    咳,還能有利於改正女孩兒到了發育期含胸駝背的習慣。


    可惜學校裏沒有會舞蹈的女老師,要不然還能讓女孩兒們學點起手就好看的動作以後也能出去忽悠人。


    這會兒還是五月中旬,天氣漸漸熱了起來,祁雲上完一節體育課迴辦公室之後找了曾老,詢問新一期的檢討書寫好沒有。


    明兒祁雲要去公社,剛好把這個月的檢討書給交了。


    當初檢討書可以說是每周至少一次的交,之後就是十來天,現在水月村小學的工作做得很好,公社以及市領導那邊覺得這種改造很不錯。


    所以也放鬆了對這邊的管製,曾老他們的檢討書也變成了一個月交一次,字數也不再像以前那樣五千起跳,現在達到一千字就差不多了。


    不過曾老他們現在寫檢討書也算是熟能生巧,又受祁雲的熏陶,感情真摯的自我反省,情真意切的自我剖析,最後是情感澎湃激昂的宣誓自己要如何如何。


    整篇一千字以上的檢討書洋洋灑灑寫下來也不過是半個小時不到的功夫。


    曾老抬了抬老花眼鏡,點頭,“放心吧,他們好些都提前寫好了,小慶還一口氣寫了夠交一整年的份兒。”


    祁雲失笑,也就周慶那家夥能幹出這種“批量生產”的事兒。


    曾老批改完孩子們的作業,小心的摘下眼鏡拿出個盒子用軟布細細的包上放好,這還是他聯係上北邊兒農場裏的大兒子之後他兒子給他寄過來的,曾老格外珍惜,也就批改作業寫東西的時候會用。


    “祁校長,公社領導六月要來咱們學校視察工作,表演的節目準備得怎麽樣?”


    祁雲早就讓曾老別叫他祁校長,直接叫他名字就成了。


    可偏偏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咋迴事,反正曾老當麵點頭,點完頭還是該怎麽稱唿還怎麽稱唿,搞得現在學校裏其他老師也跟著這麽喊祁雲,每次喊他祁雲都有種莫名的心虛感。


    畢竟全校就他的課程是最輕鬆的,沒有作業,給孩子們上課的時候一多半的時間還都是玩兒,學校裏的一應事務除了要跟公社那邊接頭的事兒,其他的他也一應都沒管過。


    曾老眯著眼看著祁雲那不自在的抬手搓下巴胡茬的樣子,臉上的笑更深了,祁雲幹咳一聲,“還行,孩子們鬥誌昂揚的,而且這調子簡單,我再找一個班的女孩兒唱歌就行了。”


    說是表演也不能說又跳又唱,反正到時候就這麽一首歌,全校三個班的孩子除了一年級的竹笛基礎不夠紮實不能參加以外,其他兩個班的都要參加表演。


    這會兒的重頭戲還是什麽朗誦的感謝宣言之類的,祁雲準備寫份稿子讓五年級要畢業的兩個普通話最標準的孩子到時候上台好好兒說說話感謝感謝領導們以及dang和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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