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也就是兩座山以外一個村子的人, 距離倒也算不上遠, 這一天村裏好些年輕的後生都打扮得體體麵麵的。


    當然,作為看臉被挑出來的祁雲, 唐三兒強烈要求祁雲不能穿得太醒目了。


    可惜等到天麻麻亮大家集合準備出發的時候,唐三兒絕望的發現灰蒙蒙的天兒裏甭管其他人怎麽打理自己,可最顯眼的還是祁雲那張又白又俊的臉。


    “成了大哥,要不然我就不去了。”


    看唐三兒那垮著臉的模樣祁雲也是很無奈啊。


    唐三兒抹了一把臉, 恨不得迴去把家裏的米粉都拍到自己臉上, 不過唐三兒還是很堅強的安慰自己,“算了, 男人嘛,要那麽好看做什麽。你可是咱們村兒的標誌性人物,你不去那我多沒麵子啊。”


    自祁雲寫文章掙錢的事兒傳揚出去之後,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江畫眉跟祁雲他們的日子一天天過好了, 一開始還說祁雲是因為自己不能幹活才想著讓江畫眉養自己的人, 這會兒也都紛紛轉頭說江畫眉巴上了祁雲,要不然也過不上好日子。


    說閑話的人多了,這種能在家靠筆杆子光明正大的掙錢的事兒,自然傳揚得也十分迅速。


    再加上年輕小夥子們私底下、流傳得越來越富有傳奇色彩的電影夜英雄救美事件, 祁雲可以說無論是從明麵上還是私底下, 都算是水月村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了。


    當然, 這年代除了碎嘴的人, 其他人還是都挺含蓄的, 還不至於拿到祁雲麵前來說,再加上祁雲也不是那喜歡去關注外界評價的人,這會兒還不知道這些事。


    所以唐三兒這麽一說,祁雲還以為他是在拿他的臉開玩笑。


    這會兒物資匱乏,嫁娶這等大喜事也是一切從簡,不像以前還要走什麽流程,大概的過程就是新郎官起個大早,家裏條件好的就穿一件紅褂子,帶著人挑著拴了紅布的簸箕籮筐送到嶽丈家,接了新娘子拜別嶽家,帶著人又帶著新娘的嫁妝趕迴婆家吃午飯。


    要是距離近一點的則是要趕著吃早飯。


    當然,也有那各地風俗不同的,有的地方新娘子不能沾地,那就得用雞公車或者板車拉走,即便沒有板車的,那也得用籮筐挑著走。


    唐三兒接新娘自然是要用村裏老馬的,拉著一車東西再由幾個小夥兒挑一些壓籮筐用的喜餅之類的,除了送給嶽家人嚐甜味兒,迴頭往迴走的時候遇見攔新人的路人還要分發喜糖喜餅這些。


    全程祁雲都看得挺認真的,遇見不明白意思的還會拉著身邊的人問一問。


    要說祁雲也不是愛湊熱鬧的人,為啥會一口就同意了跟著唐三兒接親,還是因為惦記著明年滿了二十就能娶媳婦了,那時候他肯定還在蜀地這邊。


    祁雲可不願意因為兩家距離太近就一切從簡,能辦的到時候肯定都要辦齊整了。


    這會兒還沒有後世那些花樣百出的婚鬧,就是一群人哄笑著口頭上逗弄幾句新郎官,祁雲他們也沒派上多大用場,就是站在門口等著。


    有周圍來圍觀新郎新娘的本村村民詢問新郎官的情況,他們也都往好了說就成了。


    唐三兒家裏條件確實也算是不錯了,在水月村本族的人人多且又齊心,唐三兒父母都是能幹人,唯一的妹妹又有點兒傻白甜,長得嬌俏性子軟萌,還通情達理。


    雖然目前家裏還是泥巴房可也足夠寬敞,之前聽說是準備今年秋天攢夠了錢就做石頭房,已經跟李曉冬他們那裏批了石場石料了。


    新娘這邊是水龍衝,屬王家廟生產隊。水月村因為人口多,所以一個村就是一個生產隊。


    說是一個村,其實也是合攏了李家坳俞家彎靠山口,李家坳就是老村長河對麵他們那邊,俞家彎就是俞嬸子他們那邊,靠山口則是祁雲他們那兒到江畫眉那邊那一片。


    因為是背後靠山,所以有了這個名兒。


    水龍衝這邊條件肯定是比不上水月村的,畢竟水月村可是李家鎮轄內生產隊中有名的頭一份,之前還得了先進大隊的錦旗,可是把其他生產隊隊長羨慕壞了。


    外麵的姑娘相看對象,一說男方是水月村的,立馬初始印象分就得拉拔到七八分上麵去,滿分十分的那種。


    所以說這會兒村裏許多婆姨都趁著水月村年輕小夥子來接新娘子的時候熱情的上來拉著人問東問西的,要是能尋摸到一個沒對象年紀又跟家裏姑娘相仿的,那是恨不得立馬就拉迴家跟自家姑娘相看相看。


    唐四兒作為新郎官的堂弟,自然是要跟著站在門口吃一碗新娘家遞出來的糖水,祁雲跟周國安杜海他們就放了籮筐簸箕站在外麵。


    “喲那個長得白茲茲的就是你們隊寫書掙錢的那個知青說?”


    “長得忒好看了,處對象沒得?”


    ......


    “十七、八歲的嫩娃娃,見到漂亮的姑娘是把不住,但是呢娶媳婦還是該娶正兒八經的,不是我們說,那個江家的姑娘聽說一看就不是能安心過日子的,長久不到!”


    祁雲迴頭眼神冷淡的瞟了說這話的婦人,那婦人也沒想到祁雲能在這麽嘈雜的環境裏聽見她說的話,頓時也是老臉一紅,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


    其實她說那個話也沒別的意思,純粹就是一種看熱鬧說閑話的作態。


    有些人很奇怪,比如說一個很有錢的親戚二十年前房產漲價,這人就能嘲笑這親戚膽小,那麽有錢當初都沒敢花錢入手幾套。


    等人家買了地皮建房,這人又能說現在才買有什麽用,早幹嘛去了。


    總之別人家吃口稀飯還是幹飯都能說兩嘴發表發表意見,不過是想刷一把存在感而已,要說真有什麽壞心眼倒也不至於。


    對方不說了,祁雲也沒多說什麽,轉頭繼續跟杜海他們說著話一邊等唐三兒那裏把該走的禮儀走完。


    這會兒流程簡單,唐三兒他們出來得也快,新娘子穿著一件紅襯衣一條黑長裙,裙子是半截裙那種,一直到了腳踝骨上麵一點,布料硬邦邦的那種,看起來有點不合身。


    祁雲一看就知道這新娘服應該是借的。


    這情況也很尋常,畢竟像是裙子之類的現在基本都沒人穿,特意就為了結婚就去辦一身這種衣裳確實劃不來,有些村甚至一個村的姑娘出嫁都是穿的一身新娘服。


    新娘長得鵝蛋臉,眉目不算多精致,可也是清秀,這會兒可沒什麽紅蓋頭,都是一張素臉出來,頭上的頭發變成一條辮子用紅頭繩紮了搭在胸前。


    被唐三兒牽著手帶出來,身後還有兩個幫著抱被褥箱籠的。


    箱籠都會放到了馬車車板上,另外還有盆啊桶之類的,被褥那些則是要由伴娘一路抱著送到新人的喜房婚床上去。


    “哦噢新娘子出來咯!”


    “王幺妹好漂亮!”


    “新郎新娘早生貴子!”


    有說吉祥話的人,作為伴郎的唐四兒就連忙抓了炒花生撒過去,這會兒可沒那錢辦什麽喜糖,隻能用攢下來的花生炒了就算是招待祝福的人了,倒也算是取了個花生多子多孫的吉利。


    周國安一路就是看熱鬧的,這會兒看見那抱著東西出來的一水兒都是笑盈盈的年輕姑娘,一邊跟著大家去接了姑娘手上的東西,迴頭還賊笑著去撞祁雲,“老祁,這水龍衝的姑娘可真水靈,瞧見那個拎籃子的沒?聽說是水龍衝頂頂漂亮的姑娘。”


    祁雲都懶得理這人來瘋的二哈,隨便選了個姑娘手裏的東西就上去接東西,結果那姑娘拎著木桶不撒手,就紅著臉笑盈盈的看他。


    祁雲覺得莫名其妙的摸不著頭腦,又扯了扯,結果對方還是用手指頭勾著不放,那祁雲隻能轉頭去接了旁邊姑娘手裏的籃子。


    籃子裏是一些碗筷之類的,說明這家的姑娘出了娘家,以後夫家就要添置一副碗筷了,也是有姑娘出門子就不再是娘家人的意思。


    當然,這也不是說新娘子以後不能迴娘家,其實這跟那句“出嫁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一個意思,都是說給夫家聽的,讓夫家把新娘子當成他們家的人。


    還有一種頗為心酸的祝福,便是希望姑娘嫁人之後生活美滿,不用遭到夫家休棄不得不迴到娘家。


    祁雲因著要趕上大部隊把東西即使放好,一時沒注意拎桶的那姑娘臉色有多難看,而那拎籃子的又是如何愣愣的看了他半晌。


    這事兒祁雲還真沒想過,畢竟他之前關心的都是新人結婚過程中的禮儀流程,也不知道伴郎伴娘這邊還有些什麽風俗出入。


    那新娘子出門的時候抱著母親落淚哭了一迴,之後就被唐三兒抱著放到了已經堆了不少東西的車板上。


    今天駕馬車的是李曉冬,這可是夠給唐三兒漲麵子了,說到底李曉冬還是惦記當初錢科長那事兒唐大爺出麵幫了他們,受了人家的恩惠,當然是要真心誠意的迴報。


    那新娘子性子看起來也不錯,長得略有些豐腴,脾氣卻是和善大方的,抱著被褥送她的都是她關係最好的朋友以及堂妹表妹,另外還有她弟弟。


    離開了水龍衝,新娘也收了眼淚,臉上帶著紅暈滿眼都是對未來的期盼,時不時的跟走在馬車邊陪著她的唐三兒低聲說幾句話,兩人臉上都是滿滿的笑。


    因為出發的時候也才天麻麻亮,估摸著也就五點多六點不到,兩邊村子一趟來迴也就一個多小時,所以等到祁雲他們接了新娘子迴村,也才七點多不到八點。


    陪著新娘子一起過來的那幾個年輕姑娘以及新娘親弟弟,自然是被唐家的人熱情招待著吃了早飯。


    祁雲跟著跑了一趟,學得差不多了,迴頭就想去找江畫眉,卻沒能找到人,聽到處亂竄的江河說是跟唐思甜去喜房陪新娘子去了。


    因著唐思甜跟江畫眉如今關係好,唐三兒的母親康夢華以前對江畫眉有些不喜,讓家裏孩子不準跟江畫眉來往,那也是因為怕被帶累著也成了村裏人閑話的對象。


    如今江畫眉有祁雲護著,祁雲又是個有本事的人,村裏人都漸漸不再說以前那些話了,康夢華也就不再管女兒跟江畫眉之間的來往了。


    祁雲雖然高興江畫眉也能有自己合得來的朋友,可自己被拋棄在一邊什麽的還是挺鬱悶的。


    這會兒也沒什麽他能幫得上忙的,祁雲看了半晌,幹脆湊到老村長他們那群老頭子堆裏陪著看象棋去了。


    要是在後世,這種辦宴席的場合,那肯定是賓客們圍成一桌桌的開始砌長城摸麻將,這會兒則是變成了小孩兒抽陀螺女孩兒跳繩婦女八卦男人們摸長牌,老人麽自然就是在象棋這一邊紮堆。


    看見祁雲來了,邱大爺連忙抬手叫祁雲過去,“這是我徒弟,徒弟幫師傅下,合情合理,老李頭,你可不能賴賬,輸了一會兒可得把你那杯酒讓給我!”


    邱大爺跟老村長可謂是象棋場上多年的“死對頭”了。


    當然,這個“死對頭”也是有水分的,老村長棋藝好,邱大爺卻是個臭棋簍子,偏偏邱大爺還不服輸,每次有了機會都要向本村最厲害的老村長挑戰。


    以前邱大爺肯定是百分百必輸無疑,可後來有了祁雲徒弟,邱大爺的翻身之日也來了。


    祁雲也不推脫,笑盈盈的擠了過去往邱大爺身邊一站,對麵的老村長頓時一臉鬱悶的歎氣,“祁娃子,你可不能總這麽欺負我。”


    要是別人肯定不好意思來欺負人了,可偏偏每迴老邱一喊祁雲就笑眯眯的上前幫忙,可把老村長氣壞了。


    “祁娃子,咱們的交情可比老邱頭還要早,今天你要是真幫老邱頭贏了我的酒,我可要生氣了。”


    說是生氣,臉上卻依舊是笑吟吟的,似乎今天的喜氣兒沾染了每一個人。


    “老村長,這可不能怪我,誰叫邱大爺是我師父呢。”


    祁雲說著話,彎腰幫邱大爺走了一步棋,頓時原本被圍追堵截好不淒慘的邱大爺手下棋子有了鬆快的跡象。


    祁雲當初可是經常陪著祖父玩象棋,老村長雖然是水月村最厲害的,可還不到能難住祁雲的程度。


    公然欺負老人,祁雲做得還挺坦然的,哄得邱大爺高興得滿麵紅光。


    等到開席的時候祁雲又把分派給他的那杯酒給遞到了老村長麵前,於是老村長也被哄得露出了笑臉。


    唐三兒他們家這迴也算是大方,沒能弄到多少豬肉,一桌隻有定數的八塊肉,一個客人一塊,還小小薄薄的,可魚肉蚌殼黃鱔泥鰍這些卻是舍得油鹽給煮出來的,甚至還有一道野兔燉肉,味道香噴噴的很是叫客人們吃得高興。


    另外大鍋菜也能看見油星子,吃起來當然比大家平時家裏用水煮出來的菜好吃多了。


    當然,後來祁雲才知道,那油星子都是用煮了豬肉的水煮的,那一塊肉能煮出來好幾鍋帶油星子的素菜來,等油煮得差不多了,肉就直接上了案板切得薄薄的端上桌。


    那肉片絕大部分客人都舍不得吃,特意用提前帶的油紙把自己分到的那塊肉給包好帶迴家,煮一鍋菜或是分給家裏沒來的孩子們吃。


    大家糧食都是困難的,基本上還沒有那種送一份禮就全家老少十幾口人來吃飯的事兒,這會兒大家也都互相體諒,隻派一兩個人來吃席。


    中午吃了一頓大家也就拎著各自被唐家借來的鍋碗瓢盆板凳桌子散了,祁雲在外麵等了半晌不肯走,還讓江河進屋裏找他姐問一問什麽時候走。


    今天看唐三兒春風得意的娶迴了媳婦兒,祁雲想他家小姑娘了。


    周國安倒是沒啥感觸,跟彭四兒他們跑了,應該是又到山上找什麽吃的玩的去了,明明年紀也不小了,瞧著對唐思甜也有點意思,可每天好像在他心裏更重要的還是吃跟玩,也叫祁雲很是無語。


    當然,祁雲不知道的是,祁雲這種談對象了就不跟兄弟玩耍的行為其實也引起過周國安私底下的默默吐槽就是了。


    “你、是祁雲嗎?人家都說你是大作家,你可真厲害。”


    祁雲正靠在唐三兒他們左側柴房的木頭柱子上扭頭眯眼看著遠處的大山,身後突然響起個細細柔柔的聲音。


    祁雲迴頭一看,是個梳著兩條麻花辮眉目清麗的陌生姑娘,好像是跟著新娘子送被褥來的,應該是王家親戚。


    既然是新娘子的親戚,那自然以後也就是唐三兒的親戚,祁雲也算是給麵子,淺淺的笑了笑,謙虛兩句,“鄉親們都是誇大其詞,其實沒那麽厲害。”


    祁雲雖然在江畫眉他們這些相熟的人麵前挺自戀的,當然,那種自戀祁雲自認為是實誠不說謊,可在外人麵前祁雲還是挺謙虛的。


    姑娘盯著祁雲臉上的笑看了片刻,而後臉蛋通紅的垂頭,雙手手指緊張的揪著下衣衣擺,“不會,你很厲害。我、我其實是想借書,當然,你要是不願意的話也沒事,我隻是很想看看書,從學校迴來以後我都很久沒能看見別的書了。”


    聲音弱弱的,很是容易引起男人的憐惜。


    可惜祁雲一點沒get到這個普通男人都應該感受到的點兒,隻是實話實說的拒絕,“抱歉,我的書送給我家裏人了,隻有一些報紙,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找新娘子的小姑子借點她看完的舊報紙。”


    訂閱的報紙祁雲看完基本上就沒留著了,畢竟看過一遍祁雲就都記在了腦袋裏,想要翻找什麽信息還不如自己迴想記憶。


    所以報紙除了一開始是在祁雲手裏出去的,之後是在江畫眉那裏還是周國安甚至淘青唐思甜那裏,祁雲都是沒怎麽注意的。


    畢竟他們那幾個關係都不錯,都是一開始跟他說了一聲就私底下自行傳閱了。


    年輕姑娘咬唇抬頭看了祁雲一眼,滿臉失落的”哦“了一聲,似乎是覺得祁雲是故意拒絕他的。


    祁雲也沒覺得有什麽好解釋的,他不關心的人無論是如何誤會他他一點都不在意,抬眼間看見江河跟江畫眉一起出來了,祁雲頓時眼睛一亮整個人都站直了身子,跟剛才懶洋洋的模樣一比,這樣的他還真有種玉樹臨風身姿挺拔的意思,瞧得那姑娘越發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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