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在妖力的安撫下漸漸平靜,雲旗探了探她的頸側,見人無事了,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榻上。


    小辭終於鬆了口氣,轉身欲走,“那尊上就先交由你照顧了,我尚得出宮禦敵……”


    “不用了,”雲旗將軟紅的衾被鋪開,細細蓋在桑梓身上,聞言冷冷瞥了她一眼,“你還是先想想怎麽保命的好。”


    “你這是何意……”


    偏殿的宮門被人從外重重推開,甲胄碰撞的窸窣聲整齊劃一傳了進來。


    小辭臉色大變,慌忙轉頭看去,隻見兩個妖兵押著滿身傷痕的青岑闖進內殿,她大喝一聲,正要施法運功時,突然被從後方伸出的一隻手死死捏住了命脈。


    少年麵無表情地盯著她,薄唇微啟,“來人,把這個宮女也抓起來。”


    “是!”


    一個妖兵聞名立刻上前,將她的雙手反剪於後,粗魯地拖著退到了門簾口。


    “傅雲旗,你這個叛賊!”小辭難以置信地瞪圓了杏眼,氣得渾身顫抖:“尊上待你那麽好,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竟聯合右護法來害尊上!無恥小人!無恥!”


    雲旗往床榻方向看了看,見桑梓沒被吵醒,才輕聲道:“把這兩個都拉去偏殿。”


    “是!”


    妖兵的動作很是粗暴,小辭瞧見青岑身上那被拖拽出血的傷口,有些不忍“左護法,您……”


    “我無事。”青岑麵色沉重,悶哼道:“三年前沒能殺了這廝,如今終是釀成了大禍。”


    雲旗撩起簾子走了出來,聞言似笑非笑道:“左護法現在倒是義正言辭了,好像這三年裏招兵買馬的人沒有你一樣。”


    “成王敗寇,無甚可說。”青岑偏頭躲過小辭痛心質疑的目光,這迴也懶得裝了,語調恢複了以往的懶散,“要殺要剮呢,隨你喜歡。”


    雲旗走到兩人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說說罷,尊上到底生得何病?”


    三年來,桑梓一直含糊地說是練功出了岔子,但雲旗也不傻,每月死去活來的煎熬和折磨哪裏會有這麽簡單。


    小辭怒火中燒,正欲開口,忽然被青岑暗暗踢了一腳。


    這點小動作自然逃不過雲旗的眼睛,他冷冷瞥向他,眉間帶著幾分陰沉。


    “怎麽還叫尊上啊?”青岑譏笑道:“這妖界不是易主了嗎?”


    殿內驟然安靜了一瞬,雲旗麵色不變,沉聲道:“說,還是不說?”


    “無可奉告。”青岑嗤笑一聲。


    少年也懶得再與他打機鋒,漠然吩咐道:“那就都拉進水牢去,多用點刑罰,給我好好審問。”


    “是!”


    ***


    桑梓是被幾道鳥鳴聲給吵醒的。


    她習慣地向被子裏縮了縮,卻嗅到今日的被褥氣味似與以往不同。


    沒了被香爐熏出的甜香味,幹淨溫暖,讓人舒適得緊。


    她慢慢睜開眼,待看清四周的景象後,才驚覺自己被帶離了星岫宮。


    而這裏,明顯就是雲旗在玄天門曾住的那間竹屋。


    桑梓撐著手臂想要起身,剛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的右腳腕處被扣上了一個銀色的細鏈。


    鏈條從床榻後的牆角延伸出來,彎彎曲曲,如蛇般緊緊纏上她的腳踝。所用的材質是千年寒鐵,素以堅硬難摧聞名,非當世大能無法破解掙脫。


    她怔了怔,這才清醒自己當下的處境。


    那日發病,雲旗不在的時候,桑梓心裏就有了些許猜測。


    整個妖界,知道她發病時日的隻三人,右護法會及時收到消息趁機造反,一定是有人暗中泄了密。


    而這三人,小辭不會去做,青岑與右護法爭鬥多年也不能做,唯一剩下的,就是雲旗。


    如果她猜的不錯,這個時間,想來妖界現在已經變了天了。


    可雲旗為何要這麽多做,為了妖尊之位嗎?


    以他的心性,不應該呀。


    桑梓扯了扯腳踝的銀鏈,心中鬱鬱,想著兩人朝夕相對三年有餘,自己未解開雲旗的心結便罷了,如今連他所思所想都一無所知。


    她按這個小世界的故事捋了捋,覺得自己並未出何紕漏,雲旗這一世的心結應當就是自己先前推斷的敏感、弱小自卑。而她這三年朝夕相對的陪伴總歸該解了第一個才是,至於弱小自卑,這小子日夜不分地修煉,體內又有原身妖丹,進步一日千裏,早已是妖界高手,這第二個應當也不會存在了。


    明明是朝著自己的計劃走得好好的,為何會突然出現這麽大的變數?


    難道又有什麽事在她不知情的時候發生了?


    桑梓蹙起了眉頭,開始仔仔細細思索起來。


    “阿梓醒了?”


    雲旗端著湯碗走了進來,壓迫性的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


    桑梓也迴望過去,問出了心中的不解,“為何這麽做?你明明不是貪圖名利之人。”


    少年像是完全沒聽見她的話,兀自挨著她坐到榻上,用勺杳了口酥酪送到桑梓嘴邊,和聲道:“剛做好的糖蒸酥酪,嚐嚐?”


    “雲旗,”桑梓瞧見他極具侵略的目光,感到他有些不對,極力柔聲道:“我們先談談好不好?”


    那口酥酪還固執地放在桑梓嘴邊,她隻好張嘴抿了下去,然後安撫地拉了拉少年的手。


    自己家的小祖宗,真是跪著也得寵完。


    “好。”雲旗喉結滾了滾,半晌才應了一聲。


    桑梓接過他手中的湯碗放在桌上,拉著人細聲細語問道:“這三年多,我對你不好麽?”


    “很好。”少年毫不猶豫。


    “你我彼此心悅對方,你應該是清楚的。”桑梓慢慢引導他,“我在想,我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雲旗聞言頓了頓,接著略帶壓迫地湊近了她,低聲問道:“我們之間有何誤會?是你隻把我當做某人的替身?還是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愛你,卻讓我以為你死了,至今也不打算與我相認呢?阿菀。”


    輕飄飄的話一字一句砸在桑梓心上,讓她有些猝不及防。


    苦心隱瞞的真相到底是被他知道了,可他到底知道多少,那個替身又是什麽意思……


    不過,如果雲旗知道妖丹的事,他不會是這個咄咄逼人的樣子。


    若不說出真相,這心結想必根本無可解。可若說出真相,心結解不解得開還未可知,依桑梓對他的了解,她真的害怕雲旗會舍了性命來煉丹。


    心結未解,人若是死了,這小世界一樣會崩塌。


    這是個死局。


    桑梓心裏亂糟糟的,想起他方才的話,連忙問道:“你說的替身是何意?你怎會是替身呢?自始自終我隻心悅你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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