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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就是晏殊。


    趙寒煙本欲仔細打量一番, 奈何人一閃而過,她來不及多看。


    趙寒煙上小學的時候, 就提前處在中二期, 很願意多愁善感, 覺得這世界沒人懂她。晏殊是她最古早喜歡的詞人, 當時覺得他詞裏麵的離恨仇怨特別應她當時的情緒, 所以超喜歡他。後來趙寒煙再查晏殊本人的資料,發現人家自小是神童, 長大成了名相, 不光詞厲害,其它經曆也非常厲害,崇拜感二度增強,所以曾一度將他當奉為自己的偶像。


    雖說後來長大了,‘偶像’一詞離她遠去,但畢竟晏殊是她崇拜過的人,所以見到本人時難免還會有點小激動。


    展昭發現趙寒煙的異樣,側首笑問她怎麽了。


    “嗯?”趙寒煙不明所以地反問。


    展昭:“有點臉紅。”


    “可能剛剛見大人的時候有點緊張。”趙寒煙用雙手搓搓臉,轉頭躲過展昭的注視。古代人是不會理解知道粉絲見到愛豆時會有多麽的瘋狂,像她這樣臉紅的算什麽, 沒撲上去啃一口就不錯了。再說她對晏殊隻是處於‘才氣’的崇拜, 多理智。


    “快點走吧, 還有案子等著我們。”趙寒煙轉移話題道。


    展昭立刻正色應承一聲,又心細地問一句趙寒煙會不會騎馬,若不會的話他倒是可以帶他一程,反正都是男人不忌諱什麽,盡快到達案發現場就是。


    趙寒煙立刻道:“我會。”


    音量比平常高了一點。


    展昭當然察覺到了異常,看了一眼趙寒煙,料想她該是因為第一次以捕快的身份去案發現場還在緊張,遂安慰她不必擔心。


    “平常應對就是,若上次案子那般表現就成,不必太過逼迫自己。”


    趙寒煙正檢討自己表現得不夠穩定,險些露出破綻。聽到展昭的話後,鬆口氣地點點頭,隨後就跟他一起同騎馬,帶著趙虎等人前往狀元樓。


    狀元樓是東京地界數一數二的酒樓客棧,其所產的劍南春、竹葉青等十幾種酒都頗為有名,其中一樣聽說還被極可能選為了貢酒,總歸這狀元樓是一些達官貴人和文人騷客們時常光顧流連之所,非常高級。狀元樓共有兩棟,相鄰而建,一棟為酒樓,一棟為客棧。在酒樓內喝酒最低要三兩銀子一桌,在客棧內住宿則最低要五兩銀子。而天字號房在狀元樓客棧是等級最好的房間,住一晚要三十兩銀子,足夠普通的三口之家十年的花費了。


    這次狀元樓天字三號房的死者,應該是有些身份了。


    從報案之後,狀元樓的劉掌櫃已經命店小二在外守住案發現場,大堂之內也概不接客。劉掌櫃則在客棧外翹首等候。


    一見展護衛等人來了,劉掌櫃趕緊過來相迎,簡單說明了情況,請他們入內。


    “這位客官是昨天辦的入住,怎麽稱唿卻沒告知,他隻帶了一名隨從脾氣還很橫,而今人卻不知去向。昨夜他入住後,就叫了兩名萬春樓的姑娘過來陪酒,大概不到子時的時候兩位姑娘走了,叫店小二給他上茶,那時人還活的好好的。這之後就關門歇著了,直到今天早上,店小二瞧著日上三竿人還沒起,就想敲門問還用不用早飯,不想門一推就開了,就看到他……他掛在了梁上頭。”


    劉掌櫃邊說邊帶著展昭等人到了天字三號房的門口。在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劉掌櫃剛好到門口,抬首看見了屍體,所以才嚇得磕巴了一下。


    屍體懸掛在梁上,剛好正對門口的方向,赤身裸體,身上有多處很明顯的條形紅淤痕,有的地方還破皮出血了,一瞧就知是被鞭子抽打所致。


    趙寒煙還注意到屍體的下半身某個關鍵的地方也有被抽打痕跡,看它周邊皮膚紅印的數量,應該不會少於七八次。和這個地方比起來,身體的其他部位已經算打得“稀疏”了。


    有這樣一具紮眼的屍體掛在梁上,也難怪長了一張迎八方來客巧嘴的劉掌櫃,看了之後會磕巴。


    “多謝掌櫃。”展昭禮貌致謝,轉即交代趙虎再去問下第一個發現死者的店小二,看看是否有什麽遺漏的線索。再命王朝馬漢把屍體放下來,特意囑咐他二人注意,不要動繩扣,要用剪刀剪下來。


    趙寒煙也就跟著注意了一下屍體被吊的方式。粗繩子的一頭捆在死者的脖子上,打了死扣,另一頭越過梁綁在了半丈遠的紅漆柱上。


    在他們放屍體的工夫,趙寒煙觀察環視屋內的情況。牆麵,桌椅,各處擺設都十分的整齊。床鋪倒是亂的,不過鑒於死者身亡之前叫過萬春樓的姑娘“辦事”,而且在晚上也要睡覺,所以屬於正常情況。


    似乎再沒什麽不正常的地方了。趙寒煙把屋子再環顧一圈後,目光最終落在了桌上那碗還沒有喝完的茶上。


    “如何?”展昭問趙寒煙。


    “先等驗屍結果。”趙寒煙道。


    展昭發現趙寒煙還盯著茶壺和茶杯,忽然想起剛剛劉掌櫃說過,死者在休息之前叫過茶,“你懷疑有人在這裏下了藥?”


    趙寒煙點頭,“該查一下。”


    展昭應承,當即吩咐人去辦,然後他就繼續看著趙寒煙,似乎在等什麽。


    “為何總盯著我看?”趙寒煙發現不對就直接問。


    “你這次似乎跟上次不太一樣,”展昭略琢磨不透,“你上次掃了一眼之後便有了斷定。”


    “上次我見的可是兇手第二次做案。而且兇手不同,作案手法不同,判定的方式也不一樣。第一次作案,總是需要一些證據輔佐,不然就是瞎猜了。”趙寒煙解釋完,仰頭看蹲在梁上檢查的王朝,“王朝大哥,梁上的擦痕可嚴重?”


    王朝點頭,摸了摸被摩擦的表麵,“磨掉了一層皮。”


    “有多長?”趙寒煙再問。


    王朝用手指量了一下,估摸道:“大概有半尺長吧。”


    “公孫先生今天要陪包大人見客,屍體要等稍後才能勘驗了。”展昭解釋道。


    “沒關係,我們可以先查別的。死者的身份現在還不清楚,我猜昨晚那兩個萬春樓的姑娘有可能知道,可以派人去盤問一下。再有他身上有多處鞭痕,詢問下隔壁的客人看看,或許有人否在半夜的時候聽到過異響。”趙寒煙提議道。


    “和我想的一樣。”展昭讚同,先安排人去萬春樓調查。


    趙虎從店小二那裏拿到口供之後,聽趙寒煙說要問隔壁客人,就主動敲起門來。


    天字二號房住得是一個又矮又胖的男人,先抱怨了一番自己倒好黴,出門住個客棧隔壁竟然死了人,隨即才說:“昨天晚上除了半夜三更聽到有男的大喊大叫外,我就沒聽到什麽別的聲音。”


    “男的,大喊大叫?”趙虎全神貫注地盯著對方,“是從隔壁間傳來的?你沒有去看看?”


    “什麽隔壁間,是從窗外!”胖男人氣唿唿道,隨後仔細描述了那人都喊了什麽。


    “窗外……”趙虎疑惑了,求問地看向趙寒煙和展昭。


    “再去問問四號房。”展昭道。


    趙虎點頭,又去敲了四號房的房門。


    等了半晌沒人應,再敲,這次還加重了力道。


    “敲敲敲,敲什麽敲,大早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屋裏麵終於傳來男人的抱怨聲,口氣聽很不耐煩。


    明明現在已經要到中午了,還早上……


    趙虎對趙寒煙聳一下肩,小聲抱怨道:“這客棧裏都住的什麽人啊。”


    ‘當’的一聲門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張麵黃肌瘦的臉來。


    “就我這樣的人,怎麽了?”聲音又高了幾分,很橫。


    趙虎正要吼“官府辦案”來嚇唬他,就聽他話音一轉,聲音突然變柔了。


    “喲,這不是趙小兄弟嗎?你怎麽來了?”蔣平驚喜的把門大開,對趙寒煙發出邀請,“是來看我的嗎?快請進,快請進!”


    展昭還不認識蔣平,所以疑惑地看向趙寒煙,還以為是他以前的什麽老熟人。


    趙寒煙開始看到蔣平的時候也疑惑,怎麽會這麽巧?轉而想起來之前白玉堂在給她玉佩時,曾經說過讓她有困難的時候找狀元樓的掌櫃傳消息,白玉堂該是和這狀元樓有什麽淵源,所以當下他和蔣平住在這也就不稀奇了。


    “他是蔣平,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趙寒煙和展昭介紹道,轉而也對蔣平介紹了展昭,同時說明來意。


    “呀,竟是南俠,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快請進!”蔣平激動地打量展昭一番,就恭請他進屋。


    四人落座之後,蔣平簡單講了一下昨晚的經過:“真沒想到隔壁竟然死了人!昨天晚上我兄弟大半夜才歸,上來就揍了我一頓,我打不過他就跑了出去,還罵了他一通,然後就在外溜了一圈,大概在醜時三刻,我實在是太困了,約莫我兄弟也該睡著了,就迴來了,見我兄弟還真睡著了,就會自己的床上也睡了。”


    天子四號房是個套間,內外有兩張床。


    “原來昨晚在窗外男人的吵嚷聲是你!”趙虎歎道。


    蔣平嘿嘿笑了笑,點頭認了,“不過昨晚躺下去睡的時候還真聽到隔壁有點怪動靜。”


    “什麽動靜?”展昭問。


    蔣平:“啪,啪啪,啪啪啪……”


    展昭愣了下,趙虎原是很聽他的吩咐,今天倒是奇怪。轉眸瞧見趙虎有一眼沒一眼地瞅著趙寒,心裏大概清楚了,他這是要在新朋友麵前掙麵子。


    “你若想留下也好,許對方人數不止一個,我難顧全。”展昭退一步,順勢給了趙虎的麵子。


    趙虎很領情,嘻嘻笑著應和展昭,並給他一個‘多謝’的表情。


    “麻煩二位受累,那要通宵了?”趙寒煙眼珠子動了動,“正好我便給你倆做點烤串當宵夜,權當是酬謝。”


    “太好了,隻要是你的手藝,我們必不客氣!”趙虎更高興,留下來果然是明智決定。


    趙寒煙去取了羊腿肉,切成半寸大小的方塊放入剛打的深井涼水中泡血水。半柱香後,移到另一盆涼水中,水量少一些,打兩顆雞蛋攪拌,羊肉在烤製的時候很容易柴掉,雞蛋的作用就是起到嫩羊肉的效果,這點趙寒煙倒是沒在古菜譜裏看到,是她以前旅遊的時候從一位新疆廚師那裏得知的妙招。再加鹽、胡椒粉、薑、蒜、蔥等,放置醃漬。從現在算起至深夜,大概有六個時辰,足夠入味。


    趙寒煙剃剩下的羊腿骨直接入鍋,加水熬湯,又抓一把黑豆放碗裏泡水。等一會兒骨湯開了,把泡好的黑豆加入,再添碎羊肉,一個時辰後即可熬成黑豆羊骨湯。


    燒烤隻吃羊肉太單一,再備鯽魚、雞腿、雞翅等,一樣用鹽、蔥等作料醃漬,這些食材醃漬的時候就不需要加蛋了。吃肉的話口感會膩味,所以趙寒煙又讓春來、春去兄弟準備茄子、韭菜和時令鮮菇。


    入了三伏天,山裏的蘑菇最多。這裏的人稱唿山野蘑為‘蕈子’,種類有很多,名字也很有趣,有紫丁香、大白娥、雞蛋黃兒、葫蘆卷兒、雞腿兒娥、灰大頭、藥娥兒、灰泡娥、草娥兒等十幾種。尤其是大紅娥、雞腿娥和大白娥,很常見,數量最多。新鮮的野蘑菇一般三文錢一斤,不管這些野蘑菇是紅蓋、白蓋,還是淡黃蓋,味道皆很鮮美。


    趙寒煙將菇蓋和腿分離,把嫩滑好嚼蘑菇蓋焯水用於晚飯炒雜菇用,再把口感比較勁道的蘑菇腿切條,包進薄火腿片之中,用於深夜做燒烤用。


    南方第一茬早稻在昨日運了過來,開封府則在今日拿到第一批舂出的新稻米。新米磨出的味道是米香味最濃鬱的時候,這種米煮起來比任何時候都香。既是在盛夏,還是要利用盛夏裏最隨意可摘的大荷葉,包上最新鮮的米,放入鍋內,用山泉水煮,隨即可得口味最為清香可口的白米飯。


    盛夏不止荷葉最盛,東菜河的斑魚也是最肥嫩的時候。趙寒煙將斑魚剝皮去內髒,用雞湯慢火煨熟,等魚肉能用筷子紮透時,調入鹽,加大量薑汁和蔥去腥即可。斑魚肉質鮮美,營養豐富,而雞湯則有另一種鮮味,兩者融合在一起時候,剛好互相增益,氣味更清鮮,合而為湯,鮮美清潤又可口,男女老少皆宜,且有滋陰健脾、潤肺益氣的功效。這兩種食材搭配,已經精妙,就不需要再多加其它來擾亂味道了。


    而對於類似這種食材的組合,趙寒煙多是從以前吃的經曆進行總結,這個‘以前’包括了前世和現在。


    前世就不說了,幾乎每個廚師都是吃貨,趙寒煙雖然不是專業做傳統菜,但吃過,而且還吃過很多精品。而現今三年多的宮廷生活,也讓她在傳統食材搭配上麵得到了很豐富的經驗總結,畢竟宮中都是禦廚,他們的廚藝在整個大宋都是頂尖的。趙寒煙很遺憾自己隻能吃卻不能跟著這些高手拜師學藝,所以日常就是簡單地默記下自己曾吃下每種菜的口感和食材搭配。


    趙寒煙又炒了青蒜苗,芥菜頭和蘿卜絲,拌了個清爽的胡瓜木耳,另將早上醬好醬牛肉切片裝盤,再把熬好的黑豆羊湯調鹽盛出,加蔥花香菜。


    最後添上重新補做的六隻荷葉雞,今天的小飯桌就算完成了。


    展昭在趙寒煙剛做飯的時候就被王朝叫走了,趙虎就自己‘守’在廚房,看著趙寒煙等人忙活做飯。一開始他的目光全在趙寒煙身上,從小到大,趙虎就沒見過連做飯都這麽吸引人的人,不管是低頭切菜還是揮臂炒菜,小廚子無意不透露著靈動優雅,就好像他不是在做菜而是坐在山峰之巔或是梅花樹下彈著動聽的樂曲。但沒多久,趙虎就不看趙寒煙了,因為他兩個鼻孔全部被各色香噴噴的飯菜占據,讓他無從思考,更加無法顧及‘美色’,滿腦子想得就是‘吃吃吃’、‘好餓好餓好餓’……


    趙寒煙做飯的時候,已經習慣了來旺和春去春來兄弟那些‘吃’的心聲。主要這三人做飯的時候也要忙活,而且有時候會很忙,自然就想不了太多。但今天多了個趙虎,他的心聲冒出的頻率可比那三人加一起多三倍還不止,堪比盛夏闡鳴,連續不斷,吵得趙寒煙差點吼一嗓子趕他走。不過轉念想,將來她很可能遇到比這更嚴重的情況,若是這會兒不練得麵不改色,以後更會穩不住,遂就當是對自己耐性的鍛煉了。不過給羊湯放鹽的時候,還是手抖,放多了,趙寒煙淡定地舀了一勺熱水放進去稀釋。如此必然影響羊湯的口感了,但沒辦法,有問題請找趙虎。


    “哇,小廚子果然加菜了,好豐盛!我幫忙端菜!”趙虎主動道。


    趙寒煙正好耳朵聽累了,就讓趙虎代自己帶著來旺、春來等人去上菜。至於食客們的評價,看端迴來的盤子就好。


    兩柱香後,空盤子空碗被端了迴來,趙寒煙看著除了加倍量做的米飯在意料之中剩下外,其餘的菜連點湯底都沒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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