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立可說得開心,卻感到對方忽然沉默了,半天不吱聲,他皺了皺眉,隱約覺得不對,便小心措辭問道,“怎麽了?有什麽不對麽?”項懿在那邊沉寂了好一會兒,再說話時倒是恢複了平日的音調,帶著點兒笑意似的,“沒什麽。”顏立可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多問。“小可,”那邊又傳來項懿難得的溫和的聲音,“我大概十月份要去中國運一批貨,可能會路過b市,到時候順路去看你。”顏立可一呆,心裏立刻就高興起來,“好啊,怎麽大概呢?能確定時間嗎?”項懿聲音還是很低,隻是笑意沒變,“放心,到時候會聯係你的。”“嗬嗬,好。”沒幾分鍾的通話,可放下手機的時候心裏一下子就興奮起來。顏立可靠在車座上傻嗬嗬笑,想到項懿特意來看自己,整顆心髒就暖洋洋的,嘴角都合不攏了。來接自己的一眾人都是項懿吩咐來的,他剛下飛機的時候看到來接機的陣勢,尷尬地恨不得低頭蓋住自己的臉,悄悄溜掉。一群人舉個牌子招搖過市,看到他立刻又彎腰鞠躬的,搞得周圍的路人還以為是哪家千金大少爺來了,人人側目唏噓。一路被迫成為焦點,顏立可覺得自己已經把積攢了十八年的鎮定都用盡了。到了學校大門,那些如影隨形的保鏢總算肯放過他,顏立可站在宿舍樓下,長長籲了口氣。雖然項懿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可這陣仗他實在是受不了……好不容易安撫好自己的情緒,顏立可吸了口氣準備提著行李上樓,這才剛邁出一步,手機就嘟嘟嘟響起來,顏立可心裏一緊,以為是項懿,險些把手裏的行李扔到地上去。立刻接起來,也來不及看來電顯示,他按了接通就嗬嗬笑了笑,“懿?”那邊一愣,然後就噗地笑出來,“喲,還說不是項黎的人,這麽快就思念成災了?”“……”顏立可高興的心情一下子凝滯了,有點兒鬱悶地咬了咬唇,也沒糾正對方聽錯了,隻悶悶說道,“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淩炎哈哈一笑,“我想知道就知道了,”真是可惡至極的迴答,“哪,小可,我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麽樣,打算什麽時候給我答複?”顏立可歎了一聲,尋思這個賴皮糖估計是甩不掉了,隻好垂下眼睛無奈說道,“我先在學校呆幾天,開學應該事情多,等差不多了我聯係你吧。”淩炎忽然收了笑,沉默一會兒才說,“最好快一點好嗎?我是誠心求你幫忙。”這個人忽然正經起來有點兒讓顏立可驚訝,其實他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會讓這個笑起來囂張得沒心沒肺似的男人能露出那種幾乎稱得上憂慮的表情。他想了想,忽然就覺得有點兒心疼,聲音也下意識柔緩了下來,“那……這周末吧,其實……其實我也不敢保證能不能治好他,你……”“嗬,”總覺得淩炎這一聲像是苦笑,“我一直不知道莫北還有個徒弟,早知道的話,早就找你了……”淩炎頓了一會兒,又說,“他能治得好小叔,也許……你也能吧。”顏立可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嗯了一聲掛了電話。真是奇怪,竟然覺得這個男人低沉著聲音,情緒低落的樣子看著有點兒讓人難過。就這麽按照約定,顏立可辦好了入學的所有手續,熟悉了一個星期的學校生活後,周末的一大早就接到了淩炎的電話,說是已經等在了他宿舍樓下。顏立可心裏一驚,趕忙跑到陽台去,果然就見一個誇張的紅色跑車大喇喇停在他眼皮底下,裏麵一個人模人樣的家夥拄著腮幫子笑嘻嘻地享受眾人目光的洗禮,顏立可頓時覺得自己真是蠢爆了,竟然會擔心這種自戀臭屁的男人會低落傷心……低著頭快速衝進車子裏,顏立可悲哀地斷定自己要成為學校的話題人物了。開著豪車的大帥哥到學校來接人,可偏偏等來的是個男人……顏立可無奈地坐上車,掃了一眼車外朝這裏張望的人群,忍不住低低歎了一聲。自己是不是要火了……有些尷尬地撇過頭來,正巧對上淩炎湊過來的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孔險些貼上自己的鼻子,顏立可嚇了一跳,趕忙往後縮了縮脖子,臉卻一下子紅了。“哈哈哈,”淩炎大笑著,坐迴自己的位置,邊發動車子邊瞥著旁邊的少年笑道,“小可,你真有意思。”“什麽有意思……”咬了咬下唇,顏立可垂下頭,稍微往車門方向坐遠了一點點,這個小動作惹得淩炎更是開心,忍了又忍才總算沒在眾目睽睽之下犯混蛋。剛開出學校,淩炎就打開了頂棚的天窗,陽光充足卻不刺眼,灑在顏立可精致的側臉輪廓上,淩炎看著覺得心裏發癢,忍不住逗他,“小可,你和項黎在一起多久了?”顏立可微微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了一下,才低聲說,“你誤會了,我跟他沒什麽的。”“嗬,”淩炎覺得好笑,這家夥怎麽就死不承認,當騰淩的情報網是擺設不成,自己可是特意調查了一下他的成長史,“好吧,不承認也罷,看來那家夥在你心裏也沒什麽大分量啊。”說著,淩炎側頭看了看顏立可,忽然揚眉笑了笑,“那我豈不是有機會了?”顏立可一愣,眨眨眼睛,看到淩炎眼裏逗弄的笑意,無語地轉迴頭,“淩先生別開玩笑了。”“我可沒開玩笑,還有,說了別叫我淩先生的嘛。”顏立可無奈地搖搖頭,“好吧,淩炎,我和項黎沒什麽不代表我一定要再找個男人,別再開這種玩笑了。”淩炎沒再說什麽,隻看了一眼顏立可略微冷淡的側臉,然後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車子開得飛快,很快就到了一個醫院門口,顏立可看了看窗外,看出這是b市最好的中心醫院,也有可能是自己以後實習的地方,便忍不住下車多看了一會兒,直到淩炎泊好車走到他身邊來才收迴眼睛。“那個人在這裏?”淩炎點點頭,指了指最頂層的窗口,“那間屋子,跟我來。”淩炎從下了車開始就很沉默,顏立可能感覺到他有些緊張,眼睛裏也帶著點隱隱的期待。暗自握了握拳頭,顏立可深吸了一口氣。其實自己對醫術的記憶並不清晰,卻偏偏在遇到一些疑難雜症的時候腦子裏會自動屢出一些思路來,像是本能的反應,他說不清楚這是怎麽迴事,想多了還頭痛,索性也就不想了。這會兒看到淩炎急切的背影,想到也許因為自己,那個病痛中沉睡的人有可能會蘇醒過來,眼前這個男人也會開心起來,他就隱隱覺得有種細微的興奮湧上來。這種感覺很陌生,卻又有些熟悉,就像自己每次麵對草藥和醫書時候一樣,熟悉而陌生的興奮感。跟著淩炎踏進頂層病房的門內,顏立可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小心地跟在淩炎身後走到病床旁邊。一個男人瘦削的模樣映在眼裏,很普通平凡的長相,再配上那骨瘦如柴的身體,看著讓人慎得慌。“……就是他?”淩炎點點頭,坐在男人旁邊,“他身上中了十多槍,有一顆還打穿了喉嚨……”顏立可順著他說的看向男人脖頸中央小指甲大小的傷疤,“搶救了一個多月,總算保住命了,但是……”沉默了一會兒,淩炎聲音有些啞了,“就這麽一直睡著,睡了快一年了,想了一切辦法也醒不過來……這症狀我見過,我小叔就這樣躺了八年,後來終於醒了。半年前我才終於查到救醒他的人就是你的師父,莫北。”淩炎說著,抬頭看著顏立可的眼睛裏有了點亮光,“你如果救醒他了,我保證,你提什麽要求我都答應你,騰淩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你,你什麽都不用管,隻拿分紅,如果還不行的話……”顏立可莫名覺得心裏忽然疼了一下。這個叫淩炎的男人一直笑嘻嘻的沒個正經樣兒,現在的樣子卻讓他感到一股細細的心酸從胸腔深處一點點竄出來。“你放心,”極力笑得自然些,他忽然想讓這個人安心,“我會盡力的,雖然不能保證什麽……但是我一定會盡力的。”淩炎黑幽幽的眸子直直盯著他,沒說話,隻默默點了點頭。顏立可放輕腳步小心走到病床另一邊,看著昏睡的男人暗暗吸了一口氣,“我先大概看看他現在的情況,一會兒你把他這一年內的所有檢查記錄和當初的槍傷報告都給我,”邊說著,他抬手把住男人細瘦的手腕,靜靜感受他脈搏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