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大課間。


    “園子,你這次丟臉可丟大發了!”一旁的李迅忍住笑意,拍了拍麵前這個才轉學幾天便被吸納進他們“團夥”的老五,事情有點棘手,無奈隔岸觀火。


    “啊——”方園抓了抓頭發,方才的那一幕,猶如夢境。


    一中的廁所每層樓有兩個,經常處於滿員排隊的狀態,那時他跑了幾層樓,才找到一處人少的,跟著一個男生就那樣進去了,誰知道……


    “這個學校真變態,廁所不都是男左女右的嗎?這就算了,那個廁所的牌子學個什麽外國人,用人的側臉頭像?還有,我不是跟著一個男的進去的嗎,誰知道是個女的!”方園一臉委屈,這件事足以讓他有心理陰影。


    “確實,這個學校的廁所設計呈鏡麵對稱,一邊是男左女右,一邊是男右女左。”李迅歎口氣,試圖安慰他,“當初估計也沒少人鬧過笑話。”


    “真的?”方園眼神一亮,似乎想到什麽,又暗了下去。


    李迅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不忍拆穿。


    “誒……誒……誒,老五,聽說你今天眾目睽睽私闖‘禁地’了?你小子行啊……”滿頭大汗的羅鬆抱著一個籃球走了進來,十分好奇。


    “喲……這麽快你都知道了?”李迅心想,這下得完,才安慰完方園,這下全泡湯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就是園子今天跟著一個看起來像男生的女生去了女廁所。”得,越解釋越添亂,短短一句話信息量巨大,有點“基情”四射錯覺,李迅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說來聽聽,看到什麽了?”羅鬆壞笑,敲了敲方園腦袋。女生廁所可是本時期青春荷爾蒙不斷增長的男生神往之地,可以說是除了毛片以來的第二大愛好,經常還有人結隊潛入女生廁所偷看,越是禁忌的東西越是誘惑。


    “沒……沒……”方園結結巴巴,那一幕實在太震撼,有種打死他也不能說的自覺。


    “沒事一群女生把你給打出來了?”羅鬆心直口快,被吊了胃口,心癢癢。


    “二哥,別說了……”李迅對羅鬆使使臉色,低聲在他耳邊說,“看到的人不算多,他是被王緬趕出來的。估計是被有些人看見了,以訛傳訛,誇張了。”


    “王緬?”羅鬆沒留意問出了聲。


    “嗯?”在他身後有個人走了進來,是跟羅鬆一起打完籃球迴到教室的王免,汗濕的t恤從肚臍往上擼起,隱隱有些腹肌的痕跡,高大的身形擋住了教室後門透進來的陽光。


    “老大,沒有說你,是在說那個女王緬。”羅鬆忙著解釋。因為班上有兩個同學的名字一個讀音,所以在私下稱唿的時候加上了區分,女王緬,男王免。


    “哦?她怎麽了?”他問。與自己相關的事物,都會有好奇留意的本性,即使是名稱相關,也不例外。


    “方園以為她是男的,沒看清廁所,跟著進了女廁所。”羅鬆說,總算解釋清楚了。


    “可惜鳥……好端端的長發美人,現在成了假小子!”李迅搖搖頭,歎道。


    “你懂什麽,剪頭發是人體無用副組織整體切割術。”一個聲音悠悠傳來,肖青河睡眼惺忪,撈起課桌裏的眼鏡擦了擦,戴上。


    “喲……我們的醫學小王子從‘昏迷’的狀態中蘇醒了?”李迅揶揄。


    “你、遜、”肖青河麵色不改,如同一個正在念緊箍咒的唐僧。


    “你才遜呢。”李迅惱羞成怒,當初與肖青河爭老三和老四的稱謂時也是戰火連連,一直處於互掐的狀態,奈何兩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時刻生,具體到秒的時間不詳。比身高身高一樣,體重也變態得一樣,連那“玩意兒”的長短都比過,最後在成績上敗下陣來。


    “怎麽,相愛相殺啊?”王免輕笑道,劉海滴著水珠,擋住了眼睛。他雙手捏著關節,咯吱作響,兩人的爭端立馬停止。


    “有喜,有喜來了!”有喜,也就是班主任尤天禧。羅鬆打完報告,立馬向自己的座位奔去,相較其他四人,他的座位比較靠前。


    王免理了理衣服,迴到座位,趴在桌子上,開啟了休眠模式。


    ——


    自王緬剪短發以來,除了女廁烏龍事件,煩憂的事可以忽略不計。


    英語課她沒有聽講,改為自學,其他一切如常。


    數學課,尤天喜在講一個練習卷的試題。一個幾何題,他宣告無解。


    王緬看了幾遍,將思路心算幾遍後舉起手。


    “王緬!”尤天禧眼神示意她站起來說話。


    “大哥,大哥,醒醒,有喜叫你!”一旁的李迅睡得迷乎乎,聽到了這兩個字比他自己的名字都條件反射得厲害。


    王免不知所以,完全不知道被自己的兄弟坑了一把。


    尤天禧仰頭一看,他叫前麵的王緬,後麵的那個也站起來了,看著還沒睡醒的樣子?


    “這題有解!”王緬說。以前的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類似“拆台”的行為,因為她是如此不喜歡成為焦點。可是,在之前為求自保的“被動”處境下,她依然“吃虧”了。人啊,不能一味地處於防守的狀態,適時應當主動出擊,好讓有些人知道她不是軟柿子,不是什麽人都可以任意揉捏。


    安靜的教室一時炸開了鍋,這種現象在班主任的任課上絕無僅有。


    學生能解老師沒解的難題?實在是聳人聽聞。


    “好,那你給大家講一講!”尤天禧十分寬容,絲毫沒有自己的地位被挑釁的難堪。


    王緬走上講台,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在板書,將解題步驟完整寫了下來。因書法從小優異,她從小學一年級便被老師“提拔”板書,粉筆字工整非常,寫得極美。


    “不錯,不錯。”尤天禧感歎,周圍滿是訝異之聲。


    王緬返迴座位坐下,尤天禧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麽,對了,他拍一拍腦門,走到了王免的座位旁。


    “男王免,什麽時候坐下來了?”尤天禧笑著,像個給雞拜年的黃鼠狼,“睡好了嗎?那個題目會解嗎?”


    王免重新站了起來,並沒有迴應,別說這個題了,簡單的題目他沒興趣,也不會。


    “人的知識是有邊界的,”尤天禧自問自答,自我反省,突然話鋒一轉,“我看你就沒有邊界。”


    “……”聽著好似誇獎,後排的人兒頓覺不妙。


    “因為你,無知者無畏!”尤天禧道,“數學書呢,怎麽不拿出來,做鬼都守不住自己的靈牌!”


    “……”


    果然,狗嘴裏是吐不出象牙的。


    王緬迴頭,正好與王免的目光相撞,全班第一和插班過來花名冊上經常漏掉名字的倒數第一至此有了交集。


    雖然在一個班級裏,他們卻相隔有64個名次的距離。


    一頭一尾,如此地遠,首尾連接,卻又如此近。


    ——


    上課下課,上學放學。


    王緬越來越繁忙,因為找她請教問題的人越來越多,自己的“人緣”好了起來,與他人的交流也越來越頻繁,成了八年級實驗班不容忽視的一個存在。


    有一次來例假,她腹痛難忍,教室有點吵雜的環境仿佛能通過聲波加重她的疼痛。她站起身,用書本往桌上一拍,目光掃射四周,教室頓時鴉雀無聲,從此她便成“女王緬”進化成“女王”,有時候居然比尤天禧更有威懾力。


    “王緬,我已經向班主任舉薦你當紀律委員了。”班長賤兮兮地笑著。


    “我不當!”王緬拒絕。


    “別介啊,相信自己,你有這個實力!”


    “你……”


    這種亦正亦邪的人,王緬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治理。她敏捷翻過課桌,作勢要打他。


    “你……你……你會武功,君子動口不動手。”說完他便溜得無影無蹤。


    她由“女王”變成了“暴力女王”,讓絕大多數人“聞風喪膽”,這樣的結果,讓她更加深信“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


    不知不覺,又是換座日。


    這次換座幾乎影響了她的整個人生。


    她被調到了倒數第二排。


    左李迅,右嚴威,前武騰,後王免。


    前後圍堵,左右夾擊,四麵楚歌。


    這樣的排位,令她十分不解。尤天禧給他的說辭是,潛伏敵人內部,知己知彼,垂直打擊,把違紀扼殺在搖籃中,她無奈一笑,難道不擔心她被“策反”了?


    現實是比想象更可怕的東西,換座位後的第一節課,她就已經初步體會到了這麽一個“花花世界”。


    且不說左邊和後麵的兩個在睡覺,另兩個實在令她大開眼界。


    前,武騰。有嚴重的女裝癖,滿滿的課桌抽屜,全是化妝品。整堂課都在那裏拿著一個小鏡子,時不時地描一描眼線,塗一塗口紅,技術爐火純青,登峰造極。化起女裝,隻要不開口說話,完全能以假亂真。


    右,嚴威。上課不睡覺,但也不聽講。拿著一把小刀倒騰著硬幣,使勁地掏著窟窿,一心一意。


    “幹嘛呢?”王緬好奇,輕聲問。


    “做戒指啊。”嚴威頭也不抬,專心掏著。


    “不可能吧,這要掏到猴年馬月去……”王緬看著折騰了半天才被他刻上了點劃痕的硬幣,滿是疑惑。


    “你看!”嚴威停下,從課桌裏掏出東西。好家夥,一串已經被掏空了的硬幣,她目測了一下,有幾十個,這得掏多久。


    “你這是破壞硬幣的行為,犯法的。”王緬抿抿唇。


    嚴威皺眉,沒有理會,拿起硬幣繼續掏著。


    “別吵!”後座一個聲音傳來,王緬一驚,腦袋向後轉,誰知王免探過頭,就在她耳邊,電光火石,她的唇劃過他的臉頰。王緬大窘,王免神色未動,她才慢慢平靜下來。


    “你……你吸煙?”王緬聞到了煙草味。


    “怎麽了……覺得可怕了?”王免離她更近,嘴裏的煙草味更濃,濕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臉頰。


    “……”她不願交流,打算坐直身體聽課。


    “還沒說完呢!”他雙手禁錮住她窄小的雙肩向他靠近,如同一隻扣住獵物的雄鷹。


    “你要說什麽?”王緬再次迴頭看向他,略長的黃頭發擋住了他的麵部表情,隻看得見他挺拔的鼻梁,略薄的嘴唇,嘴角一邊向上勾起,左側頸部的古怪紋身給他平添了幾分冷冽。


    “我‘建議’你,不要多管‘閑’事。”他低聲說,嘴唇靠近她右耳廓,聲音猶如低喃,有些曖昧,“這些人裏麵,吃喝嫖賭,無惡不作,遠比你想象的更可怕。小心逼急了人,讓你吃不完兜著走……你看那個沈敖……”


    “他怎麽……”王緬暗驚。


    “哦……沒多大的事,就是把一個好好學生給騙上床了,那女生懷孕了,他還動手打她,可憐哦,孩子活生生都打掉咯……”


    “怎麽會……才15歲……”王緬不敢置信。


    “你是質疑那女生年紀那麽小就能懷孕,還是沈敖可以混賬成那樣?”


    “……”


    “永遠不要懷疑一個男人的‘進攻’性,那是先天的利刃,是女人無法匹敵的,你之所以還安全,是因為你的存在尚未傷筋動骨,狗急了都會咬人,更何況禽獸不如的人……”


    “……”王緬睨了他一眼。


    “你知道,你右邊的那個為什麽喜歡掏硬幣嗎?”他停頓一下,“其實,這是男人的天性。”他湊近她的臉頰,“男人都喜歡——鑽——‘洞’”說完,他在她臉頰落下一吻。


    “你……”王緬擦了擦臉,上課時間,不好擴大影響。


    “你……禮尚往來!”王免賤賤笑著,心情大好。


    王緬看了看右手背,被沈敖刀傷的痕跡清晰可見,她以前離危險是那麽近?


    “還有一件事忘了。”身後的王免不消停,“不要認為還有班主任‘罩著’你,你知道他有個兒子在美國留學嗎?”


    “這兩者有關係?”王緬反問。


    “美國的學校,可是世界上留學比較貴的地方了,他一個初中老師,老婆也是老師,怎麽負擔得起……”


    “你到底想說什麽?”


    “作為一個‘優等生’,他的座位前後左右被‘明碼標價’了,成績越好,價位越高,反之,成績越差的人,想安排到成績好的周圍,付出的更多,這樣,‘油水’才能最多……粗暴地講,你被有喜——賣了——”


    “……”王緬瞪大雙眼,“醜惡”的現實將她平靜的心緒卷起驚濤駭浪,她所看到的和王免說的,是完全對立的兩麵。可是,以上的說辭邏輯是多麽的嚴密,嚴密到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理由。


    在這個有66人的八年級實驗班,男女比例3:1嚴重失衡,以致整個教室陰柔不足,陽剛有餘,有著符合青春期男孩的騷動,生理變化的焦慮和對未來的迷茫,大多數人14歲已過,15歲未滿,有的入學早,有的留過級……即便如此,卻也是稚氣未脫的少年,將成人領域的糜爛附加在這些未來無限可能的同學身上,實在是“欲加之罪”……


    可是,後麵的這群人,是無法用常理來推斷的人,他們有著成年人高大的身體,卻沒有成年人對是非因果善惡的敬畏和遵守生存規則的自覺;他們有著成年人沒有的來自整個社會的庇佑,卻沒有成年人在爭奪生存資源中磨礪出來的處世理智。


    常人眼中的他們:年幼溫馴的貓科動物;真實的他們,是意欲掙脫繁瑣的教條下圈養的老虎。


    在世人眼中,他們沒有承擔後果的能力甚至義務,這種溫柔的防護保護著他們卻又傷害著他們。年輕,衝動,敏感,有恃無恐,那把□□便成了他們對外攻擊並自戕的尖刀,稍不留神,一念之間,玉石俱焚……


    當此時的王緬,腦海中反複迴想著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試圖從現象看到本質。


    她發現,從沈敖的連鎖幹擾行動——新英語老師授課的不同——她成為了維持班紀的紀律委員,到最終“臨危受命”打入“敵人”內部,她默認著自己由一雙雙外部的推手從“雲端”陷入“泥沼”,她對原來的生活軌跡有了厭倦和彷徨,追本溯源,是對那句話的控訴和反叛。


    “有些人啊,你不要去理他,越理他越來勁……”


    嗬,純屬汙蔑。


    到了現在這番田地,他不怪沈敖的無理取鬧,不怪班長的好心辦壞事,不怪班主任的勢力和利用。她最恨的,就是那句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話,她是如此欣賞那個英語老師,可是她卻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給她強加了罪名……


    委屈,源於被無理地否定。


    “誒……”左邊的李迅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王緬沒有理他。


    “誒!”他繼續捅她。


    “我不叫‘誒’!”王緬天生對沒有禮貌的人沒好感。


    “王……緬……”每當說起這個名字,李迅都有種“以下犯上”的感覺,生怕自己聲音太大,召喚出了他大哥那隻可怕的神獸,“你不認識我啦?”


    “什麽意思?”


    “就是那個小時候……在一個大的竹床旁……”李迅邊說邊比劃著。


    “哦——你就是那個把我推下竹床後來我的臉被摔腫了的那個——二瓜?”王緬對那件事記得尤其深刻,不是因為她被人莫名其妙得欺負了,而是因為那個時候她住在外婆家,她受傷了,外婆傷心了好久。


    “噓——”李迅是家裏的老二,因為小時候對西瓜偏愛十分,吃著碗裏瞧著鍋裏,所以一來二去,直接被長輩喚作“二瓜”,他非常不喜歡這個聽起來有點蠢有些丟臉的名字,那是他血淋淋的黑曆史。


    “……”王緬心領神會,點到即止。


    “小緬,我中午請你吃飯當賠罪唄。”


    也許是那個闊別已久的稱唿,也許是他給了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她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李迅選的是離教學樓比較遠的食堂,據說這個食堂有私營的成分,飯菜比其他食堂可口。為了節省時間,她沒有來過這裏。因為位置偏遠,所以用餐的人比較少,空位較多。


    “你吃什麽?”李迅問。


    “隨你吧,我不挑。”王緬對吃向來不熱衷。


    李迅點了幾個菜,中途去了趟洗手間,他迴來的時候正在上菜,王緬在飯桌前安靜地坐著,他正準備走過去,誰知半路被人“截胡”了。


    “我都說了是你小子吧!”羅鬆勒住了他的脖子。


    “放……放開!”李迅被人突襲短時間無法掙脫,因食堂餐廳人數太少,安靜到掉一根針到地上都能聽見,可況是吵鬧聲,安靜的餐廳裏有了迴音,王緬已經看了過來。


    “你吃得倒挺好啊,跑這裏來。”羅鬆咬牙切齒,“怪不得到飯點沒看見你人,你倒是有先見之明啊,知道我們會吃出‘惡心’的東西……”羅鬆遂壞笑,“你猜,我們這次吃出了什麽?”


    “手指甲?”


    “no”


    “不會是手指吧?”


    “no no”


    “蟲子?”


    “no no no”


    “那也不可能是頭發啊,這麽小兒科的東西。”


    “恭喜你,接近了!”


    “難道是……”


    沒等李迅說完,其餘三人便擁了上來,隻見肖青河神色自若地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個小塑料袋,是他經常會踹進衣兜裏麵的那種,任何“不速之客”都會被他封存起來,裝的最多的就是蟑螂。


    “這是我們今天的下飯菜。”肖青河拿著塑料袋在他眼前晃,今天在另外一個食堂的菜裏麵看見這個簡直要把他惡心壞了,所以轉移了陣地,到這裏來了,誰知道半天沒見人影的人此時被他們抓著個正著。這麽好的事情,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落單了怎麽行,更何況是他的“死對頭”。


    “這是……”李迅觀摩了好久,終於看出了點貓膩,隻是不敢置信。


    “陰——毛!”即使肖青河輕聲輕語,這身音在整個飯廳內依然清晰可見。


    “嘔——”李迅突然有種想吐的衝動,那是他們經常去吃的學校食堂,難道一直都有這個“下飯菜”,他們到今天才發現?


    “可以根據橫切麵的不同,是否為三角形或平行四邊形來判斷男女……”肖青河繼續。


    “不用這麽麻煩,細長為男,短粗扁為女。”一旁的王免發聲,“大家不用這麽詫異,偵查常識。”


    “所以,這是男的……”體型相對瘦小的方園弱弱發聲。


    五個人集體沉默欲嘔,隻見肖青河將那個裝有男性“體”毛的袋子扣在李迅的腦門上,因方才掙紮略有汗意的腦門此時像被抹了膠水,就那麽直愣愣得粘在他腦袋上,身旁的一行人見狀不正經地笑了起來。


    待到他們開完玩笑,李迅才記起來了,王緬也在這裏。他轉過身,發現王緬正瞪著眼看著他們,他趕緊跑了過去。


    “你都聽見了?”李迅試探著問。


    “……”那麽大的聲音,不想聽見都難,她真希望沒聽見。


    “那個……他們是開玩笑的,那個不是……那個……是腋……腋……毛。”


    “……”不說還好,她頓時感覺眼前的飯菜散發著陣陣狐臭。


    其餘四人才注意到了王緬的存在。李迅腦子平時怎麽都轉不動,今天還挺麻溜,可惜永遠都是越描越黑。


    “老四,你行啊,才換座位,近水樓台先得月啊。”羅鬆調侃。


    “新同桌啊,隻是吃個飯而已。”李迅解釋。其實他就想請王緬吃個飯,作為掌握他黑曆史的“封口”宴,畢竟吃人嘴短。特地挑到這麽遠的食堂,也是怕被人發現了黑料,對於他這種“解釋無能”的人,被暴露了隻會是越解釋越糟。


    “我跟你那麽多次同桌,怎麽沒請我吃啊?”肖青河補刀。


    “行了……”王免插了一句,徑直走到王緬跟前,在她身側坐下,一行人也紛紛效仿,隻剩一人。


    “園子,愣著幹嘛呢,過來啊。”李迅吼道,“誒,師傅,多加幾個菜啊!”


    方園猶豫片刻,戰戰兢兢坐在了離王緬較遠的那個位置上。


    “添幾雙筷子不介意吧。”王免看向身側,陳述著。


    王緬沉默,沒有異議。


    這是一頓極其詭異的飯局,與平時熱鬧地各種葷段子飛起的“下酒菜”氛圍大相徑庭,李迅掃視四周,他們三個吃的正香的也逐漸被另三個給影響。身旁的方園,看著瘦瘦的,飯量通常比他們幾個要大許多,可是卻一直戳著碗裏的飯粒,食不知味……對麵的大哥,吃一口看一眼身旁的人,極其有規律,樂在其中。王緬又在幹嘛呢?


    王緬此刻想著怎麽消失,這頓飯吃得尷尬煎熬至極,連一顆飯粒仿佛都要咀嚼幾遍才能吞咽下去。


    “我去一下洗手間。”王緬突然開口。


    “我也去一下,你們吃完可以走了。”王免後一秒發言。


    一男一女,一前一後,王緬走進了女廁,王免停下腳步,慵懶地靠在牆上。


    “一個小時?”王免看著終於走出來的王緬,挑挑眉,擋住她的去路。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尾隨女生到女廁……”王緬瞪著眼前的移動人牆。


    “你才吃了三口飯,一筷子青菜,你吃飽了嗎……”王免笑了笑,“剛剛那麽長時間,不會是在廁所裏加‘餐’了吧。”


    “你才吃/屎!”王緬薄怒。


    “好,我吃。”王免湊近她,雙手撐著牆,將她圈進他的方寸之地。


    “你幹嘛?”眼瞧著王免的嘴越靠越近。


    “吃(你嘴裏的)屎啊。”王免露出了他的招牌賤笑。


    “惡心!”王緬嗤笑。


    “是夠惡心的。”王免故意看著她的嘴,點點頭。


    “我說你惡心!”王緬作勢要離開,豈料一雙手被他一隻手輕易抓牢,另一隻手正禁錮著她的下顎,令她仰起了頭。她掙紮無果,就這麽被扣牢,半分動彈不得。


    因身高有些差距,王免略略躬身,向她靠得更近,濕熱的氣體在唇對唇,僅差一毫米,任何輕微的動作,都有可能讓這雙唇來一次親密的接觸。那是一種親密卻又敵對的姿勢,她此刻異常慌亂,眼前的王免,跟拿著小刀抵住她手背的沈敖並無二致,那雙薄唇,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靠近著她的唇,淩遲著她的心。


    “放開我!”王緬皺眉。


    “不放。”他輕聲道。


    “那我喊救命了。”


    “如果你想我用嘴堵住你……我很樂意。”


    “……”


    “擒賊先擒王你不懂?嗯?”


    “……”


    “何必‘舍近求遠’,以後我跟你吃飯……”


    “……”


    “說話。”


    肚餓的咕叫聲迴應了他。


    僵持許久的氛圍因有點尷尬的肚餓聲得到緩和。剛才兩人靠得實在太近,近到不知道肚餓的聲音是來源於她或是他。


    王免慢慢地放開了她。她多年後迴想,自己的沉淪,竟是從這個沒有完成的吻開始的。他牽起起她的手,迴到了剛才吃飯的地方,空曠的食堂裏一個學生都沒有。


    “一份花飯,師傅。”王免一改囂張的語氣。


    “好勒,同學,你又來啦?”身材有些發福的師傅隔著窗口遙望,看著兩人同行,和藹笑著,“小女朋友?”


    王免眼神示意,師傅也沒再多問,哼著歌拿起鍋鏟忙活著,三下兩除二,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炒飯便在眼前。


    王免端好餐具和飯,牽著她,來到了原來的座位坐下。


    “怎麽,想讓我喂你啊?”王免看著她無動於衷的樣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飯,遞到她的嘴邊。


    “我……我自己來。”晶瑩的炒飯粒粒分明,一顆顆被金黃的蛋包裹著,散發著陣陣香氣,看著讓人食欲大陣。


    “你放手。”王緬微窘,自己的手腕還被他緊攥著。


    “i’m sorry。”王免放開了她。


    王緬訝異,他講英文很純正很好聽,他上課不是都在睡覺嗎?難道他是“學痞”,白天上課睡覺,晚上自己“開夜車”自學?可好奇隻是一刹那,很快被眼前的美食覆蓋,她埋頭吃著,自己是真的餓了,這是她有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炒飯。


    “吃得真幹淨。”王免看著眼前一粒米飯不剩的盤子笑言。


    “不浪費糧食是美德。”她義正言辭。


    “那跟他們一起吃的時候怎麽沒有‘美德’一下?”


    “!”


    “以後請你吃飯。”王免突然嚴肅了起來。


    “……”


    “我說的是那個意思,你懂的。”


    “……”


    “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你是第一個。”


    “不可能,我不答應!”


    “為什麽不可能?是擔心影響學習?”


    “不是。”


    “是因為沈敖?”


    “瞎扯什麽,我跟他更不可能!”


    “他更不可能,意思就是我比他有可能?”


    “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可是你剛剛接受了我——”


    “我什麽時候……”


    “——的飯。”


    “!”


    跟這種人談話簡直自尋死路,吃人嘴短果然是警世名言,王緬興衝衝地走出食堂,奈何抵不過某人的長腿。


    “生氣了?”


    “……”明知故問。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了。”


    “……”


    “那是一個真實的風俗,在北非,西內瓦族男人追求女人方式很獨特。”


    “……”


    “他們通常會送飯給女人吃。”


    “……”無聊。


    “但是跟一般食物不一樣,裏麵摻了一樣東西。”


    “?”


    “他們的精/液。”


    “惡心!”


    “是夠惡心的,可是就算是這樣,也有女人吃了呢,表示對男人魅力的認可。”


    “講這個故事的人更惡心!”


    “我惡心,我這麽惡心你還吃下了我送你的飯,吃的幹幹淨淨,那代表什麽?”


    “變態!”王緬詞窮,隻有“惡心”和“變態”來形容並且迴應他。


    “一個惡心,一個變態,正好湊一對。”


    “你……”這人分明總是在找她的語言漏洞。


    “你……理所當然。”


    “……”


    “放心,剛剛我可沒機會摻。”王免壞笑。


    “惡心大變態!”


    王免走近她,低下頭,湊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王緬大窘,轟的一下,臉漲得通紅,隻顧低頭走著,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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