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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5章水淹淮南


    永安,張繡官邸。


    張鬆匆匆步入偏廳,向張繡抱拳問道:“將軍深夜見召,不知有何急事?”


    張繡肅手一指旁邊的雷銅,沉聲說道:“還是讓雷銅將軍來說吧。”


    雷銅點點頭,說道:“軍最近的行跡十分可疑,張任將軍令末將轉告將軍和刺史大人,一定要提高警惕,謹防曹軍走小路奇襲永安。”


    “哦?”張鬆沉聲道,“將軍可否說說,曹軍的行跡如何可疑?”


    雷銅道:“曹軍一直在江右修建棧道,張任將軍以為曹軍這是在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張繡神色一凜,轉頭望著張鬆道,“張大人,從荊州進川真有別的道路嗎?”


    “這個……”張鬆沉吟片刻後搖頭道,“還真不好說啊,在下雖然頗知西川地形,卻也不可能走訪西川每個角落,巫山、巴山深處隱藏著在下不知道的小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不過,就算有小路可通,也必然是險峻至極,大軍隻怕是很難通行啊?”


    張繡道:“若果真有這樣的小路,比陳倉小道和子午穀小道如何?”


    張鬆道:“那應該差不多。”


    “嗯。”張繡道,“明白了。”


    說此一頓,張繡向雷銅道:“雷銅將軍。”


    雷銅急抱拳道:“末將在。”


    張繡道:“將軍可連夜趕迴魯腹浦,請務必轉告張任將軍,讓他的三萬大軍像釘子一樣紮在那裏,不管外界發生了什麽事都不許輕舉妄動,更不準擅自出擊!哪怕是永安被攻陷,甚至是成都被攻陷也不必理會!隻要他守住了魚腹浦就是大功一件,反之,如果丟掉了魚腹浦,就算他陣前斬殺了曹操,本將軍也要治他的罪!”


    雷銅道:“末將遵命。”


    張繡揮手道:“將軍速去。”


    “末將告退。”


    雷銅拱手一揖,轉身揚長而去。


    目遂雷銅離去,張鬆幽幽說道:“將軍這是準備以不變應萬變?”


    “不錯。”張繡點頭道,“曹操身經百戰、用兵詭詐,主公和軍師對他也極為忌憚,如果末將率軍出擊與其決戰則必敗無疑,末將以為拒曹的上上之策應該是據堅城而守,以不變應萬變!分兵把守要塞、城池這策略看起來的確被動,也容易被曹操各個擊破,一口一口蠶食掉,但這正是本將軍的用意!”


    “唔。”張鬆沉聲道,“將軍的用意就要是分兵拒敵、節節抵抗,以兵力和空間換取時間,是嗎?”


    “正是如此。”張繡握緊拳頭,喝道,“曹操再厲害,他能在半年之內從永安打到成都嗎?可半年之後,主公早就已經打贏了淮南之戰,到時候迴師席卷荊襄,曹操就是想迴師自救也來不及了!末將之所以讓張任的三萬大軍像釘子一樣卡在魚腹浦,就是要逼他們再走一次小路,嘿嘿。”


    張鬆捋了捋頷下柳須,忽然問道:“可將軍有沒有想過,萬一丞相在淮南戰敗了呢?”


    “不可以。”張繡斷然道,“這絕不可能。”


    張鬆道:“將軍別忘了,古往今來,以弱勝強,以寡擊眾的戰例可不少啊,遠的不說,單說袁紹和曹操之間的官渡之戰,曹操不正是憑借三萬弱旅打敗了袁紹的三十萬大軍嗎?”


    “那不一樣!孫權不是曹操,主公更加不是袁紹。”張繡說此一頓,眸子裏忽然掠過一絲精芒,迴頭向張鬆道,“退一萬講,就算主公真在淮南戰敗那,那也不要緊,大人可千萬別忘了,主公帳下還有馬超啊,少將軍遠征西域已經一年多了,隨時都可能返迴中原。”


    張鬆道:“將軍別誤會,本官也就是這麽一說,事實上現在整個西川的士族已經和丞相捆在一起了,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本官和整個西川的士族是絕不會背棄丞相的!本官今天把話擱這兒,這條老命是交給將軍你了,永安存則張鬆存,永安失則張鬆亡!”


    “好。”張繡朗聲道,“衝大人這句話,你這個朋友末將交定了!”


    兩隻大手重重握在一起,兩人四目相對,朗聲大笑起來。


    次日清晨。


    永安東門外,魏延帶著幾十名喬妝巴東樵夫的士兵潛伏在東效的草叢裏,正察看永安動靜,遠遠望去,隻見永安東門外肅立著兩隊鐵甲士兵,一名小校帶著兩名士兵正在仔細盤問進城百姓,遇著擔柴推車進城的,更要仔細檢查一番。


    魏延忍不住迴頭看了看身後幾十捆木柴,這些柴捆裏可藏著兵器呢。


    “將軍,情形不太妙啊。”有名士兵靠了上來,低聲說道,“涼軍的搜查非常嚴,看這架勢根本別想把兵器藏在柴捆裏蒙混進城,怎麽辦啊?


    另一名士兵道:“要不,幹脆不帶兵器?”


    “不行。”魏延斷然道,“不帶兵器進城,那還不是去送死。”


    “那將軍你說怎麽辦?”


    “嗯。”魏延沉吟片刻,將三名士兵召到跟前,吩咐道,“你們三個先去試探一下,守軍盤問的時候一定要沉往氣,千萬別露出馬腳,記住了嗎?”


    “將軍放心。”領頭的老兵擔起兩捆幹柴,招唿另外兩名士兵道,“走。”


    魏延一揮手,率領剩下的士兵隱入草叢中,緊張地注視著三名士兵向永安城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堪堪靠近城門時,守軍小校就帶著兩名士兵迎了上來,厲聲喝道:“站住,幹什麽的?”


    領頭的曹軍老兵急忙放下肩上的柴擔,賠笑道:“軍爺,老漢是這附近山中的樵夫,這不帶著兩個兒子砍了幾捆幹柴擔來城裏叫賣,打算換幾尺布迴去準備給小兒子說門親事,嘿嘿,嘿嘿。”


    “附近山中的樵夫?”守軍小校圍著曹軍老兵轉了兩圈,突然喝道,“胡說,我看你像個奸細,來人,把這廝綁了!”


    “遵命!”


    兩名士兵轟然應諾,虎狼般撲了上來。


    曹軍老兵臉色一變,迴頭向身後兩名士兵使了個眼色,喝道:“抄家夥,砍他娘的!”


    一聲忽哨,三名曹軍奸細便從柴捆裏摸出三把砍刀來,刀光霍霍向迎上前來的兩名守軍砍了過去,守軍小校臉色一沉,厲聲喝道:“好啊,果然是奸細!”


    遠處草叢中。


    “嘿。”魏延恨恨地捶了下地麵,懊惱道,“這個笨蛋!”


    “將軍,不如趁機搶奪城門?”


    “趁機搶奪城門?你這是找死!”魏延迴頭瞪了眼問話的士兵,喝道,“迴去!永安的守衛太嚴密了,我們根本就混不進去。”


    魚腹浦,張任大營。


    “明白了。”張任點了點頭,向雷銅道,“本將軍已經明白張繡將軍和張鬆大人的用意了。”


    雷銅問道:“什麽用意?”


    張任答道:“這是要用兵力和空間換取時間啊!有我軍在魚腹浦守著,隻等丞相在淮南打敗了孫吳,趁勢席卷荊襄時,曹操就是想撤退都難了!嗬嗬,世事還真是變化無常啊,就在昨天,本將軍還擔心曹操真會出奇兵,可是現在,本將軍倒反而希望曹操真能找到一條小路進川了。”


    淮南,延風津。


    延風津地處穎水和淮河的交匯處,原本隻是二十裏水域,然後就是大片的衝積沙灘。


    強遷徐州百姓入淮南後,周瑜征發了四十萬勞役大肆修築圍堰,使得延風津的水域由區區二十裏一下擴展到了方圓兩百餘裏,陸遜站在圍堰大堤上遙遙望去,整片水域就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倏忽之間,陸遜年輕的俊臉上掠過了一絲格外的凝重。


    這圍堰大堤一旦掘開,淹掉的可不僅僅隻是馬屠夫的二十萬騎步大軍和高順的十萬精銳,還有淮南的四百多萬無辜百姓哪!憑心而論,陸遜是真不願意掘開圍堰大堤,然而軍令如山,為了主公的大業,為了吳軍的生死存亡,陸遜別無選擇。


    晚風習習,吹蕩著陸遜的披風,獵獵作響,這一刻,陸遜的身影看上去顯得格外的清冷。


    “將軍!”副將靠了上來,頗有些不忍地說道,“是不是再等等?”


    “不必了。”陸遜霍然舉手,搖頭道,“不必再等了,不會再出現奇跡了,而且時間不等人,萬一讓涼軍的探馬發現了延風津的圍堰大堤而事先有了準備,那大都督的良苦用心就要付諸東流了。”


    “唉。”


    副將歎息一聲,黯然側首。


    陸遜翹首向天,星辰燦爛、恍如萬家燈火,倏忽之間,陸遜的嘴角已經綻起一絲冰冷的猙獰,一字一頓地喝道:“傳令,掘開圍堰大堤!”


    “遵命!”偏將轟然應諾,迴頭揮手大喝道,“將軍有令,掘堤!”


    兩千名嚴陣以待的吳軍士兵迅速揮動鋤頭開始挖掘起來,不到片刻功夫就在大堤上掘開了一道口子,溫柔得像女人一般的湖水順著口子緩緩外溢,在湖水無所不至的浸潤下,缺口兩側的泥土很快軟化、傾頹,然後迅速擴大,很快,圍堰大堤裏的湖水就從溫柔的女人變成了狂暴的獅子,奔湧而下……


    壽春西南三十裏,涼軍大營。


    中軍大帳,高順正與甘寧議事時,忽有小校匆匆入帳,跪地急道:“將軍,丞相軍令!”


    “主公急令?”高順喝道,“快講。”


    小校喘息道:“吳軍隨時可能水淹壽春,讓將軍提前做好準備!”


    “什麽?水淹壽春!”從來都是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的高順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凝聲問道,“你是說吳軍要水淹壽春?”


    小校點頭道:“正是。”


    “他爺爺的,看樣子吳軍是要孤注一擲了。”甘寧凜然道,“幸好主公及時發現了東吳的陰謀,要不然我軍毫無防備趕到壽春城下時,卻迎頭撞上滔天巨浪,洪水過後壽春方圓數百裏都將成為澤國,這時候東吳水軍再出來追殺,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啊!”


    “壞了!”高順突然喝道,“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高順話音方落,早有親兵踏帳而入。


    高順喝道:“立即快馬傳令許褚將軍,讓他的八千鐵騎立即後撤!”


    “遵命。”


    親兵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甘寧忽然出列喝道:“將軍,如果吳軍真要水淹壽春,那麽蓄水圍堰就一定築在淮河的上遊!不如讓末將率錦帆水軍溯淮河而上,尋找東吳的蓄水圍堰?如果能搶在東吳掘開圍堰之前趕到的話,還是有可能破壞吳軍的計劃!”


    “來不及了!”高順搖頭道,“吳軍若果真決定水淹壽春,又豈會留下如此破綻?況且將軍此時率錦帆水軍溯淮河而上,搞不好會迎麵撞上洪水,這太冒險了!淮南之戰結束之後,主公勢必會調譴精兵強將趁勢攻打江東,到時候沒有將軍的錦帆水軍可不成,所以,本將軍絕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


    是日深夜,萬籟俱寂。


    周瑜在太史慈、朱然、謝旌諸將的簇擁下肅立壽春城頭,眺望北方的涼軍大營,遠遠望去,隻見涼軍大營裏火光通明,人聲鼎沸,一隊隊全副武將的漠北騎兵正沿著營外的柵欄來迴巡邏,看上去,這隻是個普通而又平靜的夜晚。


    急促的腳步聲忽然響起,周瑜悠然迴首,隻見呂蒙在周泰、徐盛二將的簇擁下疾步前來,行至周瑜麵前,呂蒙鏗然抱拳道:“大都督,水軍的所有戰船已經全部下好錨、係好纜繩了!無論洪水有多大,隻要壽春城牆不垮,水軍的戰船就絕不會被衝走!”


    “唔。”


    周瑜聞言點了點頭,然後再無反應。


    部將謝旌卻忍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女牆上,朗聲喝道:“看起來西涼大軍毫無防備啊,哈哈,這場突如其來的滔天洪水肯定會把這幾十萬頭西涼豬淹死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就全交給呂都督的水軍了,嗬嗬,到了水麵上,這些西涼豬根本就是不堪一擊啊,這一戰我軍贏定了!”


    “就是!”部將朱然也附和道,“不愧是大都督啊,舉手之間就覆滅了馬屠夫的幾十萬大軍啊,哈哈。”


    周瑜的臉色忽然間變得極其難堪,轉身就走。


    直到周瑜的身影消失在敵樓裏,朱然、謝旌才惶然四顧道:“大都督這是怎麽了?末將說錯話了嗎?”


    “大都督當然生氣!”呂蒙悶哼一聲,上前說道,“你們很高興嗎?嗯?有什麽好高興的!這值得高興嗎?就算覆滅了馬屠夫的幾十萬西涼大軍又如何?馬屠夫治下疆域遼闊,人口眾多,過不了幾年,就又能重新拉起數十萬大軍!”


    “還有,難道你們不知道這場洪水過後,整個淮南都將成為一片澤國嗎?你們可知道得有多少無辜百姓要死於這場災難?幸存下來的淮南百姓又將以怎樣的眼光看待我們?從此至後,我們再要踏足江北,將要遭受難以想象的反抗,這些你們知道嗎?”


    “那又如何?”謝旌不以為然道,“打仗嘛,總得死人的,讓百姓去死總比讓將士們去死要好吧?再說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又能成什麽事?反抗又如何?不聽話拿刀砍就是了,去年冬天,不也是用這個辦法把他們從徐州趕到淮南來的?”


    朱然也附和道:“就是,別看他們有好幾百萬人,可我們隻要派出幾千人,就能把他們趕羊一樣趕到淮南。”


    “唉,去年冬天能如此輕易就把幾百萬徐州百姓遷來淮南,那是因為主公的名聲比馬屠夫好,可是淮南之戰後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呂蒙說此一頓,搖頭歎息道,“這些事情,跟你們說了也不懂,都各自下去準備吧,天亮之後還有一場惡戰等著你們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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