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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7章哭什麽?本將軍還沒死呢!


    “主公,大事不妙啊。”金尚慌聲道,“不如遷都廬江,以暫避兵鋒?”


    “對對對,可遷都廬江。”閣象附和道,“曹操、呂布、孫堅等攻下壽春,盡得城中錢糧之後自然退去,待三路聯軍退去,主公再返迴壽春不遲,如此,主公隻不過是損失了一些錢糧而已。”


    “陛下!”大將張勳急出班奏道,“千萬不要遷都啊。”


    “倘不遷都,又該如何抵擋三路敵軍的進犯?”


    袁術也不願意遷都,畢竟壽春的皇家禦苑才剛剛開始動工,此時遷都豈不就是前功盡棄了?可如果不遷都,袁術又擔心自己會被曹操、呂布、孫堅三路敵軍困死在壽春城內,到時候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張勳道:“孫堅雖反,卻不足以動搖我軍根本!壽春城內仍有精兵十萬,淮南、廬江兩郡倉廩積存之錢糧足以供給十萬大軍兩年征戰所需!就算得不到江東四郡和南陽郡的支持,也足以擊退曹操、呂布、孫堅三路來犯之敵。”


    “張勳將軍所言極是!”大將雷薄附和道,“三路聯軍看勢來勢洶洶,其實不足為懼。”


    陳蘭道:“曹操雖據有兗、豫二州,可在討馬之戰中損失慘重,而且兗、豫二州地處中原,久受戰亂,百姓貧苦,錢糧匱乏,其軍隊最多也就三、五萬人,還要留下相當的兵力防備馬屠夫,最多隻能派出兩萬兵馬進犯壽春。”


    雷薄道:“呂布就更加不值一提了,下沛國國小兵弱,能派出五千兵馬就已經是極限了。”


    陳蘭道:“逆賊孫堅也在討馬之戰中損失慘重,麾下程普(昨天筆誤,已經修改)、韓當、朱桓、陳武、董襲、淩操等大將皆死於馬超之手,迴到吳郡之後雖然重新募集了兩萬軍隊,卻與曹軍一樣,都是訓練不足的新兵,不足為懼。”


    張勳最後道:“也就是說,曹操軍、呂布軍、孫堅軍三路叛軍加在一起也不過三、四萬人,論兵力還不及我成軍一半,而且我成軍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而三路敵軍卻是訓練不足的新兵,勝敗不問可知。”


    “張勳,雷薄、陳蘭!爾等一介武夫,焉知軍事?兵者,詭道也,就算成軍占據兵力優勢,又豈能輕言必勝?此戰若敗,成國精銳盡失,陛下又該憑什麽去一統天下?”金尚說此一頓,向袁術道,“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便是保存實力,三路叛軍分路來襲,其心必異,若能讓出壽春,必可不戰而退其兵。”


    袁術猶豫再三,還是舍不得壽春城內的皇家禦苑,遂拔劍斬下禦案一角,環顧眾臣,厲聲大喝道:“朕誓與壽春百姓共存亡,絕不輕言放棄!再有言遷都者,與此案同!”


    袁術說此一頓,大聲道,“張勳聽令!”


    “臣在。”


    “率軍三萬,出下蔡,兵進汝南,迎擊曹操!”


    “臣遵旨。”


    “雷薄。”


    “臣在。”


    “率軍兩萬,屯兵曆陽,迎擊孫堅。”


    “微臣遵旨。”


    “陳蘭。”


    “臣在。”


    “領軍兩萬,據陰陵、東城,迎擊呂布!”


    “微臣遵旨。”


    “劉勳。”


    “臣在。”


    “率軍一萬,為三路接應使,負責接應三路軍馬,不得有誤。”


    “微臣遵旨。”


    “閣象。”


    “臣在。”


    “為輕車將軍,調拔糧秣軍輜,隨時擠濟三路大軍。”


    “臣遵旨。”


    袁術深深地吸了口氣,環顧眾臣鏗然說道:“希望諸位愛卿能夠拋下個人恩怨,一切以國事為重,齊心協力、共退敵軍!待三軍凱旋,朕將親率壽春百姓迎出城外,替三軍將士接風洗塵!”


    汝南。


    曹操親率兩萬大軍剛過穎水,便有探馬迴報,袁術大將張勳領兵三萬已經進駐汝陰,曹操聞訊臉色大變,急令大軍就地紮營,又召集郭嘉、荀攸、程昱等心腹謀士及關羽、曹仁、曹洪、曹純等大將商議對策。


    中軍大帳。


    曹操狹長的小眼睛裏掠過一絲陰蟄的冷色,環顧眾人道:“諸位,細作迴報,成軍已經兵分三路,分別迎擊我軍、呂布軍及孫堅軍!北上汝南這支成軍的主將是袁術手下的頭號大將張勳,手下有三萬揚州精兵,實力不容小覷啊。”


    郭嘉灑然道:“袁術如果以十萬大軍困守壽春,還真拿他沒什麽辦法,我軍說不得也隻能做好長期圍城的打算了,可如果袁術出動出擊的話,那就完全是另外一迴事了!嗬嗬,還沒想到袁術竟敢主動出擊,不過這樣一來,討袁之戰便能提前結束了。”


    荀攸微笑道:“張勳雖然稱得上是一員沙場宿將,隻可惜尚正不善奇,破之不難!雷薄、陳蘭更是平庸之輩,呂布、孫堅兩軍雖然在兵力上處於劣勢,卻有陳宮、徐庶詭謀之助,獲勝應當不在話下。”


    曹操欣然道:“公達可是已經有了破敵良策?”


    荀攸道:“眼下冬季剛過、雨季未至,正是天幹物燥之時,山林野草極易起火燃燒,若施以火攻之策,必然會被劉勳識破,我軍若反其道而行之,施以水淹之計,則劉勳必然不察而中計就戳!”


    “水淹之計?”曹操神色一動,沉聲道,“穎水?”


    關羽霍然睜開狹長的丹鳳眼,沉聲問道:“若以水淹之計破敵,勢必需要挑選有利地形,又該如何引誘成軍入伏呢?”


    “此事倒也不難。”程昱接著說道,“斷魂穀外有一處窪地,地勢較穎水要低,而且距離穎水也近,隻需挖開一處缺口,便可以引穎水之水淹滅窪地!至於引誘成軍入伏,我軍可連敗十陣,將成軍誘往斷魂穀。”


    “連敗十陣誘敵?”關羽不以為然道,“程昱先生想得過於簡單了吧?張勳自黃巾之亂便已經追隨袁術麾下了,這十數年來東征西討,可謂沙場宿將了!我軍若詐敗一次兩次,張勳也許不會起疑,可詐敗十次,則張勳肯定起疑。”


    “嗬嗬。”郭嘉灑然笑道,“關羽將軍有所不知呀,仲德說連敗十陣誘敵,正是為了要讓張勳心中起疑,張勳如若不起疑心,成軍倒是難以中計入伏,可張勳如果起了疑心,卻十之八九要中計了。”


    說罷,郭嘉與荀攸相視一笑,兩人臉上同時流露出惺惺相惜之色。


    關羽卻是聽得滿頭霧水,不解道:“就是為了要讓張勳起疑心?這卻是何道理?”


    荀攸微微一笑,耐心地解釋道:“關羽將軍,在下問你,如果換了你是張勳,遇見我軍連敗十陣,又做何感想?”


    關羽不假思索地答道:“此必然是誘敵之計,前方恐有埋伏!”


    “甚好!”荀攸欣然點頭,手指地圖向關羽道,“將軍請看,從汝陰至平輿,有幾處地形適合埋設伏兵呢?”


    關羽略一觀察,答道:“兩處,燕尾坡及斷魂穀,不過燕尾坡地勢過於險峻,大軍難以展開,其實不利於設伏。”


    荀攸道:“那便隻剩下斷魂穀一處了。”


    程昱接著說道:“如果將軍便是張勳,洞悉了我軍意圖之何,會如何應對呢?”


    關羽道:“將計就計火燒斷魂穀,將伏兵燒為灰燼!”


    “這便是了。”郭嘉道,“張勳若要火燒斷魂穀,這火勢一旦燒起來可十分難以控製,最後難免把成軍也困入其中,為了免於火厄,張勳隻能將軍隊帶到穀口的低窪地,並先行清除窪地上的蒿草。”


    荀攸、程昱、郭嘉三人三言兩語一番解說,便將一個完整的作戰計劃勾勒得淋漓盡致,關羽聽了悚然一驚,失聲道:“原來如此!此計環環相扣、步步關聯,可謂精妙,且計中有計,防不勝防,張勳再能隻怕也難逃此劫了。”


    河套,平西將軍府。


    沮授、賈詡、方悅、管寧四人魚貫步入大廳,向馬躍抱拳作揖道:“參見主公。”


    “你們都來了?”馬躍從案後起身,肅手道,“都入席(座)吧。”


    待馬躍先坐下,賈詡四人才相繼落座。


    馬躍迴頭向肅立身後的典韋道:“典韋,去將公子征帶來大廳。”


    “末將遵命。”


    典韋答應一聲,領命去了,賈詡四人不知道馬屠夫葫蘆裏埋的什麽藥,都不敢作聲,不到片刻功夫,典韋便帶著馬征進了大廳,馬征先向馬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嘴裏唱道:“孩兒叩見父親大人。”


    “嗯。”馬躍點了點頭,肅手道,“起來吧。”


    馬征起身,又向管寧長長一揖,恭聲道:“參見先生。”


    管寧捋須微笑道:“免禮免禮。”


    馬征又向沮授、方悅、賈詡見禮,三人慌忙迴禮,馬征這才走到馬躍案前,雙手攏於腹前端端正正地站好,見馬征這副模樣,馬躍眸子裏忍不住又掠過一絲陰霾,迴頭冷冷地掃了管寧一眼,管寧卻是言笑靨靨,狀甚得意。


    馬躍清咳一聲,說道:“本將軍今日特意將你們請來,實有一事相求。”


    賈詡四人急起身抱拳道:“主公請說。”


    馬躍掠了馬征一眼,說道:“征兒乃是本將軍長子,將來是肯定要繼承本將軍基業的,身為主君,理應博采各家之長而不應局限於一家之言,儒家學說博大精深,當然得學,然法家學說也有其不可替代的優勢,亦不可不學,還有兵家、技擊之術,身為主君,也理當涉獵一二,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沮授、賈詡相顧恍然,心忖主公這是在替公子征找老師了。


    管寧卻是老臉一黑,馬躍這般做法難免有違當初的約定,更有削弱儒家學說在馬躍治下影響力的嫌疑!道理很簡單,馬征身為未來的主君,其個人的好惡傾向,將直接決定治下各派學說的影響力。


    如果馬征隻有管寧一位老師,那麽儒家學說將毫無疑問地成為主導思想,可如果馬躍給馬征同時安排了法家、兵家和技擊老師,那麽將來究竟是哪種學說成為主導思想可就難說了!如果馬征好法度,法家就會成為主流;如果馬征好兵法,兵家就會成為主流;如果馬征好技擊,那麽馬征長大之後就會變得像馬屠夫一樣窮兵黷武!


    想到這裏,管寧再按捺不住,起身說道:“主公此言差矣。”


    “哦?”馬躍強忍心中不快,沉聲問道,“幼安何出此言?”


    管寧道:“製訂刑法、維護法度,有各郡各縣的太守、縣令,研讀兵法、出謀劃策乃是謀士的份內之事,至於精擅技擊、上陣殺敵卻是將軍的本份,唯儒學方為治世之學,公子征身為主君不可不學。”


    馬躍默然,他雖然很想反駁管寧,可這些話實在不應該由他來說。


    管寧見馬躍不語,還以為被自己說服,便接著說道:“公子征身為主君,身係治下領地百姓之安危,又豈能事事親力親為?寧以為,公子征不必旁涉法家、兵家及技擊之術,隻需要精研儒學便可。”


    管寧說罷,沮授再按捺不住,起身辯駁道:“幼安說主君身係治下領地百姓之安危,不可事事親力親為,在下深以為然,可幼安說唯儒學方為治世之學,公子征身為主君不可不學,在下卻不敢苛同。”


    見沮授起身反駁,馬躍忍不住輕輕舒了口氣,隻要有人和管寧抬杠,他這個主君就能居中調停,最終成功實現自己的目的,同時又讓管寧無話可說。這種時候,馬躍格外的懷念八百流寇時期無拘無束的逍遙。


    那時候,雖然兵不過八百,將不過三員,可馬屠夫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沒有任何人能幹涉他的行動,可是現在,領地是擴張了,治下的百姓、軍隊也龐雜了,可自己的轉圓餘地卻反而變小了,有時候甚至處處受人掣肘,實在是苦不堪言。


    這,其實就是馭下之術。


    馬屠夫雖然不喜歡,卻必須學會這門學問。


    見沮授反駁,管寧反擊道:“不知則注有何高見,在下洗耳恭聽。”


    沮授道:“昔先秦以商秧變法,以法治國,積六世之餘威而一統關東六國,最終造就了強大秦帝國,足見法度勢術可以強國,何來唯儒學方可治世之說?前漢武帝雖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其實治理國家還是沿用了法家的法度,這終歸是事實吧?”


    管寧道:“秦帝國固然強大,卻不過二世而亡,武帝獨尊儒術漢室卻延續了四百餘年,這已經說明一切問題了!則注說武帝時仍然沿用法度治國,這的確是事實,可在下也沒有反對主公治下的臣子去學習法度啊,在下不是說了麽,學習法度隻不過是郡守縣令們的職責,又何需主君親力親為呢?”


    沮授道:“既然要以法治國,身為主君略有涉獵終歸沒有壞處吧?”


    “主君精力有限,又豈能事事涉獵?”管寧反唇相饑道,“照則注的理論,治下百姓有漁、樵、耕、商之分,主君是否也要學習打漁、砍柴、耕作、經商之術呢?縣吏亭長需裁判鄉裏糾紛,主君是否也要學習裁判之術呢?”


    沮授怒道:“管寧,你這叫強詞奪理。”


    管寧迴擊道:“在下隻是就事論事。”


    “行了,都別爭了。”馬躍不時失機地插了一句,製止兩人的爭吵,說道,“儒學、法學之爭延續已經數百年了,究竟熟優熟劣也很難給出確切的評判,本將軍的意思是將征兒的學習時間一分為四,每月三十天,以十五天學習儒學,五天學習法學,五天學習兵學,五天學習技擊。十年之後征兒長成,由本將軍及四位老師每人出一道考題,看征兒在解決實際問題時沿用哪家學說最多,沿用最多的學說便是治世之學,諸位以為如何?”


    沮授、賈詡及方悅齊聲道:“主公明鑒。”


    唯獨管寧默然不語,馬躍不由冷然道:“幼安該不會是對儒學缺乏信心吧?”


    “當然不是。”管寧大聲道,“好,那就依主公所言,十年之後再定優劣。”


    馬躍嘴角霎時綻起一絲狡猾的笑意,所謂的十年之後出題考核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馬躍的真正目的卻是讓馬征在成長過程中能夠博采眾家之長,尤其是兵學和技擊,馬屠夫尤為看重,不能將馬征訓練成嗷嗷叫的小狼崽,馬屠夫始終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現在距離月末還有五日,正好從技擊之術學起。”馬躍說罷將目光投向方悅,朗聲道,“元賞(方悅表字),公子征可就交給你了。”


    方悅大聲道:“請主公放心,末將一定盡力。”


    汝南。


    官道兩側,成軍正漫山遍野地掩殺過來,曹軍兵敗如山倒,正向著平輿(汝南郡治)倉惶逃竄,官道一側的小山上,張勳在數十員成軍將領的簇擁下按劍肅立,成軍連戰連捷,張勳心中難免有幾分得意。


    “將軍!”有成軍偏將提醒道,“曹軍雖敗,情形卻十分可疑呀。”


    “哦?”張勳問道,“有何可疑之處?”


    偏將道:“曹軍雖是新兵,然以曹操用兵之能,似乎不應該這般不堪一擊才是,末將以為其中必然有詐。”


    “嗬嗬。”張勳微笑道,“不錯,曹操這分明是誘敵之計!”


    “誘敵之計?”偏將臉色一變,急道,“如此,將軍可速令大軍停止追擊。”


    “不必多此一舉!”張勳冷然道,“曹操詐敗誘敵,必是想以伏兵之計擊破我軍,我軍正好可以將計就計、擊破曹軍,然後揮師向東,協同雷薄將軍消滅呂布軍,如此一來,壽春北麵威脅盡去,隻餘南麵孫堅,便不足為患了。”


    “將計就計?”偏將凜然道,“計將安出?”


    張勳大手一揮,朗聲道:“拿地圖來。”


    早有親兵拿來地圖,於地上攤平,張勳以馬鞭虛指地圖,向身邊的成軍將領們說道:“諸位將軍請看,這條大路是從汝陰通往平輿的必經之路,沿途多有山川河穀、地勢複雜多變,卻隻有兩處地段利於埋伏。”


    有副將沉聲道:“燕尾坡、斷魂穀!?”


    “對,就是燕尾坡和斷魂穀!”張勳沉聲道,“不過燕尾坡地勢過於險峻陡峭,附近很難埋伏大軍,因此,本將軍料定曹軍會在斷魂穀設伏!可傳令前軍,入穀一半即停止前進,擺出進退維穀之假象以迷惑曹軍,同時左、右兩軍迅速繞行斷魂穀兩側後山,放火燒山!見山後火起,林中曹軍必亂,前軍可趁機原路退迴!”


    諸將失聲道:“將軍要放火燒山?”


    “對,放火燒山!”張勳嘴角掠過一絲猙獰的笑容,狠聲道,“斷魂穀一帶山深林密,眼下又正是天幹物燥之時,火勢若起勢必難以撲滅,曹軍若在斷魂穀設伏,本將軍就一把火將其燒為灰燼。”


    有將領擔憂地問道:“若放火燒山豈不是連我軍都將會被大火圍在圈內?常言道水火無情,曹軍固然灰飛煙滅,我軍又該如何躲過火厄?”


    張勳微微一笑,手指地圖說道:“諸位將軍請看,這裏有一處窪地地勢稍低,雖然蒿草叢生,可大火要想燒進窪地卻需要一段時間,隻要我軍能在大火燒到之前清光窪地上的蒿草,便可以躲過火厄。”


    諸將歎服道:“將軍英明,曹軍必敗無疑耳。”


    河套。


    方悅帶著數十騎親隨護送馬征來到了美稷城東八十裏的大草原上,遵照馬躍的分派,方悅開始履行起師傅的職責來,教習馬征的第一堂課就是殺生練膽!所謂殺生當然不是讓馬征真的去殺人,隻是殺些草原上的小動物。


    “公子。”方悅將小弓遞給馬征,手指前方草原說道,“看到前麵草叢中那隻羊了嗎?”


    馬征道:“看見了。”


    方悅道:“好,現在你把它殺了。”


    “為什麽要殺了它?”馬征不解道,“天生萬物乃有靈,羊和人一樣都是生靈,人類不應該隨便殺生。”


    “嗯?”方悅目光一冷,沉聲道,“如果它是你的敵人呢?你不殺死它,就隻能等著被它所殺死,你是願意自己死呢,還是願意它死你活?”


    “這~~”


    馬征聞言一窒。


    方悅以不容置疑地口吻命令道:“殺了它!”


    馬征吸了口氣,顫抖著雙手舉起了小弓,方悅遂將一枝小箭塞進了馬征手裏,馬征把兩眼一閉,挽弓搭箭往前胡亂一箭射出,這一箭卻偏了數丈之遙,追隨方悅前來的數十騎親隨頓時哄堂大笑起來。


    方悅喝道:“不許笑!”


    數十騎親隨急忙屏住笑聲,再不敢笑出聲來。


    就在這個時候,東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旋即有一騎如旋風般衝了過來,大聲疾唿道:“噯,前麵是哪路弟兄?老河口采炭場的鮮卑奴隸暴亂,鎮場子的弟兄們快要頂不住了,快過去幫幫忙吧。”


    “鮮卑奴隸暴亂?”方悅臉色一沉,向身後的親兵隊長道,“方虎!”


    親兵隊長急挺身上前,疾聲應道:“小人在。”


    方悅道:“你帶十個弟兄留下來繼續訓練公子,其餘弟兄隨本將軍前往老河口采炭場,殺光那些該死的鮮卑土狗!”


    “遵命!”


    三十餘騎親隨紛紛翻身上馬,跟著方悅殺奔老河口采炭場而來。


    距離訓練地再往東十裏,便是老河口采炭場。


    自從馬躍將製鐵、製鹽、采炭等行業放開之後,蘇雙便接管了河套采炭場及製鐵坊的經營,這處采炭場便是之後新開的,蘇雙以低廉的價格從漠北右部萬戶裴元紹處買來了千餘名鮮卑男奴,日夜挖掘石炭。


    為了節省開支,蘇雙隻雇了百餘名官兵看守采炭場。


    隻有百餘官兵看守千餘鮮卑奴隸,無疑是相當危險的!為了降低鮮卑奴隸的威脅,蘇雙下令每日隻供應鮮卑奴隸正常人一半的食物,以蘇雙的經驗,鮮卑人吃不飽,沒多少力氣,便也無法發動暴亂了。


    不過這天,奴隸暴亂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趁著開飯的時候,幾名強壯的鮮卑奴隸殺死了維持秩序的官軍,並奪取了兵器鎧甲,然後組織鮮卑奴隸開始衝擊采炭場四周的營壘,守衛采炭場的百餘官軍寡不敵眾,局勢很快就開始吃緊。


    值得慶幸的是,正好有一支兩百餘騎的巡邏隊從附近經過,等方悅率領三十餘騎親隨殺到時,采炭場的奴隸暴亂已經被百餘官軍和兩百餘騎巡邏兵合力鎮壓,千餘鮮卑奴隸被幹掉了三百多,還有五百多受傷,隻有二十幾名身手了得的鮮卑奴隸搶了戰馬奪路而逃。


    從巡邏隊長口中得知還有十幾名鮮卑奴隸逃脫,方悅不由心頭一沉,急率三十餘騎親隨原路返迴,然而,還沒趕到公子征所在的訓練地,方悅便迎頭遇見了渾身浴血的親兵隊長方虎,真是怕什麽偏來什麽,方悅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將軍~~”方虎見了方悅,就如同溺水的孩童見了救命的稻草,急道,“將軍不好了,公子他,他~~”


    方悅厲聲道:“公子他怎麽了?”


    方虎喘息道:“公子他被人搶走了!”


    方悅心知大事不妙,卻還是存了一絲僥幸,問道:“是什麽樣的人搶走了公子?”


    方虎道:“是一群衣衫破爛的亡命徒,很像是附近采炭場的奴隸。”


    “那還愣著幹什麽!?”方悅兩眼圓睜,怒吼道,“還不前麵帶路,給本將軍去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公子征搶迴來了!!!”


    方虎顫聲道:“遵~~遵命。”


    “你!”方悅霍然迴頭,指著一騎親隨道,“立即迴老營,將公子被劫的消息告知主公,請主公速調大軍攔截,快!”


    “遵命。”


    那騎親隨答應一聲,策馬迴頭向著美稷城的方向去了。


    美稷,平西將軍府。


    正是春暖花開時,偏廳裏琴聲幽幽、不絕於耳,卻是小喬、玉娘玉指輕舒,正在撫琴,阿姿古麗、乃真爾朵身披惹火的月氏舞衣,曼妙身姿正隨著悅耳的琴音翩翩起舞,馬屠夫左擁貂蟬,右抱蔡琰正在飲酒作樂。


    馬躍自從來到這個亂世,每日征戰沙場,與諸妻妾一直聚少離多,鮮少有這樣輕鬆愜意的機會,此番逮著機會自然要胡天胡地,極盡荒淫之能事一番。然而,合該馬屠夫命中沒這福份,這才淫樂了一會,便見劉妍花容慘淡地闖進了偏廳。


    “夫君,快救救征兒吧。”


    馬躍心頭一凜,沉聲道:“不要慌,慢慢說,征兒怎麽了?”


    劉妍慘然道:“方悅將軍譴人迴報,征兒被鮮卑奴隸擄走了!”


    “啊?”


    馬躍一驚而起,抬腳便往廳外跑,不想一腳踩空從台階上狠狠摔了下來,再爬起來時,馬躍早已經摔得鼻青臉腫,可馬躍卻渾然不覺,繼續往廳外疾步而去,一邊高聲大喝道:“典韋,典韋何在?”


    劉妍在身後見了,芳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傷心。


    讓劉妍歡喜的是,馬躍平時見了馬征雖然板著個臉、一副冷峻之色,可心中終究還是疼愛征兒的,要不然也不會急成這樣,可讓劉妍傷心的是,此番征兒被鮮卑奴隸所擄,隻怕是兇多吉少,很難迴到自己身邊了。


    “典韋在此!”炸雷般的迴應聲中,典韋鐵塔般的身影出現在偏廳門外,疾聲道,“主公有何吩咐?”


    “快!”馬躍疾聲道,“立即點齊八百輕騎,隨本將軍出城!”


    “遵命!”


    典韋轟然應諾,領命而去。


    美稷東北五十裏,河套大草原。


    宇文霸正率領二十餘騎鮮卑親隨向著北方亡命狂奔,可憐的小馬征就被宇文霸橫架在馬鞍上。


    這宇文霸本是東部鮮卑宇文部落的二王子,在一次與裴元紹部作戰中兵敗被俘,宇文霸隱姓埋名喬妝成一名普通的鮮卑戰士,當了漢軍的戰俘,此後轉輾到了河套,被賣到老河口采炭場當奴隸。


    雖然當了奴隸,可宇文霸無時無刻不想著逃迴部落,經過幾個月的等待和策劃,機會終於來了。千餘鮮卑奴隸的暴動雖然被鎮壓了,可宇文霸卻成功地趁亂逃離了采炭場,率領二十餘騎親隨踏上了千裏奔歸之路。


    合該馬征命中有此劫難,宇文霸倉惶逃亡途中恰好撞上了護衛馬征的方虎一行,宇文霸欺方虎人少,便想搶了馬匹再逃命(在草原上,每人至少需要三匹坐騎才能確保連續不斷地逃亡),經過一番短暫而又激烈的廝殺,二十餘騎鮮卑親隨剩下了十騎,馬征被宇文霸生擒,方虎殺出一條血路去找方悅報信。


    宇文霸本想一刀結果了馬征,但馬征頸上的長命鎖救了他一條小命!


    因為這個宇文霸精通漢文,長命鎖敕字底端的注腳“平西將軍馬”讓宇文霸如獲至寶,立刻放棄了殺死馬征的打算,對大漢有著相當了解的宇文霸當然知道平西將軍馬就是那個令千千萬萬鮮卑人生欲啖其肉的馬屠夫!


    這個小孩頸上戴著馬屠夫送的長命鎖,顯然與馬屠夫有著十分密切的關係!認識到這一點之後,宇文霸當真是欣喜若狂。


    “小王爺。”宇文霸正想著心事時,忽有親隨策馬追了上來,急道,“後麵有人追上來了!”


    “嗯?”


    宇文霸心頭一沉,霍然迴頭,果見三十餘騎已經疾如旋風般追了上來,而且這隊騎兵來得極快,不及片刻功夫便迫近到了百步之內,當先一員大將,手持丈八鐵槍,更是已追到五十步之內!


    河套草原。


    馬躍、典韋正率領八百輕騎風卷殘雲般向北疾馳,快馬迴報,就在前方三十裏外的河灘,方悅已經將逃跑的十數騎鮮卑奴隸截住,馬征就在鮮卑奴隸手中,至少到目前為止還安然無恙,這一刻,馬躍直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三十裏外的河灘去。


    終於,河灘遙遙在望。


    方悅的三十餘騎挽弓搭箭、呈扇形散開,將十數騎鮮卑奴隸圍在了中央,鮮卑奴隸刀劍並舉,雙方劍拔弩張,激戰一觸即發,年僅九歲的馬征就被橫置在一騎鮮卑奴隸的馬鞍前,看到馬征安然無恙,馬躍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策馬來到宇文霸麵前時,馬躍臉上早已經恢複了屠夫一貫的冷峻之色,冷冰冰的眸子裏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看著宇文霸和十數騎鮮卑奴隸就像看著十數具死屍,那目光陰冷得讓人窒息。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劫持本將軍的兒子!”馬躍目光如刀,冷冷地瞪著宇文霸,以半生不熟的鮮卑語喝道,“如果現在放了孩子,本將軍還可網開一麵給你一個痛快!要不然~~哼哼,本將軍會讓你死得很慘,本將軍的手段相信你們鮮卑人不會陌生。”


    宇文霸身後的十數騎鮮卑奴隸已經開始輕輕地顫抖起來,看著馬躍的目光裏也充滿了莫名的恐懼!馬屠夫對付鮮卑人的手段可謂花樣百出,點天燈、剝人皮塞幹草、熬人油點燈這都算是好的,最慘的是人幹,將鮮卑人的雙手雙腳斬去,然後裝進罐子裏慢慢等死。


    鮮卑人不怕死,卻怕極了這些殘忍的殺人花樣。


    “你別嚇唬小王!”宇文霸也難免心驚,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兒子還在小王手裏,你敢怎麽樣?”


    “小王?看來你是鮮卑部落的貴族了!”馬躍冷然道,“哼哼,不錯,你手中的小孩的確是本將軍的親生兒子,而且還是長子!不過,本將軍同樣可以告訴你,那隻是本將軍諸多兒子中的一個,如果你想以他的性命來要挾本將軍,那可就打錯算盤了!”


    宇文霸獰笑道:“用小王一命換你兒子一命,值!”


    “那你現在就可以殺了他!”馬躍冷然道,“不過你隻有一次機會,如果殺了本將軍的兒子,你就會失去自我了斷的機會,看見後麵那烏桓人了嗎?他可是萬裏挑一的神箭手,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射穿你的肩胛,讓你無法再舉劍自刎!或者自殺,或者落到本將軍手裏,你隻能選擇其一,再無第三種可能!”


    “嘎吱嘎吱~~”


    刺耳的弓弦崩緊聲中,句突手中的鐵胎弓緩緩張滿。


    宇文霸的一顆心懸了起來,色厲內茬地喝道:“你真不想要你兒子的小命了?”


    “當然想要!”馬躍冷然道,“不過本將軍更在乎自己的名聲!你聽說過馬屠夫是會受人要挾的嗎?兒子死了,本將軍可以再生,這名聲要是毀了,本將軍還憑什麽鎮懾三軍?憑什麽讓世人談屠夫而色變?”


    宇文霸心中慘然,精通漢文的他自然知道漢人重名節而輕生死,為了保全名節而舍棄自己性命的事例比比皆是,更不要說是自己的兒子了!看來今天就算有馬屠夫的兒子當人質,也難以活著突出重圍了。


    “唿嚕嚕~~”


    借著宇文霸心神不定之際,馬躍策馬悄然靠近,此時距離宇文霸已經隻有十步之遙了,就在這時候,馬征突然張嘴狠狠咬在宇文霸的手腕上,宇文霸慘叫一聲本能地一揮手,將馬征重重地甩了出去。


    “咻!”


    就在馬征被甩出去的同時,寒光一閃,宇文霸的胸膛已經被一枝拇指粗的狼牙箭射穿,宇文霸的兩眼猛地凸出,手指摔落在地的馬征,艱難地向身後十數騎鮮卑親隨道:“殺~~殺了~~他~~呃~~”


    “噗!”


    宇文霸從馬背上頹然摔落,身後十數騎鮮卑親隨如夢方醒,紛紛挽弓搭箭向馬征射來,馬躍急打馬向前,看看還是來不及便狼嚎一聲,揉身往前一撲生生躍過最後的三丈距離,堪堪撲在馬征身上,然後雙臂張開就像老鷹護小雞一樣將馬征死死護在身下。


    “噗噗噗~~”


    十數支狼牙箭掠空而至,馬屠夫背上立時中了七箭,被他護在身下的馬征卻是安然無恙,不過那十數騎鮮卑親隨的使命也到此為止了,沒等他們射出第二枝箭,便已經被數百西涼輕騎亂箭射死。


    “主公!”


    方悅、句突、典韋諸將發一聲喊,滾鞍下馬、連滾帶爬搶到馬躍跟前嚎啕大哭起來,不想馬躍突然翻身坐了起來,喝罵道:“哭什麽?本將軍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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