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地上,每一口喘息都牽動著全身的脈絡,意識已經隨著血液的流失開始模糊,輕軟的長毛地毯將我的身體裹住,竟是奇異地溫暖舒適。


    “很好,”菲麗絲怒極反笑,血流順著鎖骨,在白皙的皮膚上蜿蜒而下,看起來淒惻詭異,“這種親手把利器插進對方血肉的感覺真暢快,不是麽?沒有什麽比親自淩.虐敵人的滋味更讓人欲罷不能了,殺戮——不再隻依靠指揮別人,你一定也這麽覺得吧?”


    她已經瘋了。


    “其實,某種程度上……你跟佐西是一類人,”我聲音已經虛軟無力,“殘暴、嗜殺,享受飲盡敵人鮮血的歡.愉……但是太多時候,同類人越發沒有辦法走到一起……”


    “嗬嗬,你是在諷刺我?”


    我搖搖頭,闔了闔眼,默默聚起一絲力氣。


    菲麗絲將覆在頸上止血的餐巾隨手扔掉,不再理會那傷口,從一旁的櫃子中取出些什麽,來到我麵前。


    “親愛的,我還為你準備了其他的東西。”她巧笑嫣然地將剛剛踉蹌起身的我一下拉迴,錮緊,我掙紮反抗,無奈體力流失,被她重又按倒在地。


    手中的物品灑了一地,我看清了分布在地毯上的各種各樣的藥劑瓶、注射器。


    她將我壓緊,拿起其中一支注射器,柔柔一笑,“嗜血?說得好,還有什麽比看著所恨之人的血液一絲絲流逝殆盡的感覺更美好呢?不過我們恐怕沒有多少時間,那就讓這一切更快一些吧……”


    她說著,將注射器的針頭紮進我臂彎,把藥物用力推進血管。


    “這是,什麽?”我顫聲道。


    “別擔心。一點小玩意兒而已,”她滿意地拔出注射器,隨手丟掉,“讓你的血液不會那麽快止住,也讓遊戲更有趣些。”


    “now……”她拾起方才丟在地上的餐刀,眸中凜凜閃光,“shall.we?”


    接著毫不猶豫地向我的胸口刺去。我拚力掙開禁錮。擒住她持刀的手腕,僵持下,刀鋒的力度沒有來得及收住。一下在我腿上劃過,撕開皮肉,留下一道血痕。


    我趁機用盡全部力氣翻身將她壓下,抓緊她被製住的右臂。猛力將刀鋒壓向她腹部。


    “呃——”


    利刃刺入血肉兩三公分,她立時疼痛難當。蜷縮著捂住傷口,餐刀在這一拉一扯下被甩出去,她腹部血流如注,搏鬥的力氣頃刻間削去大半。


    我終於得以片刻喘息。眼前陣陣發暗,這一連番激烈打鬥已經拚盡了我全部的力量,此刻身上兩處傷口都在流血。分不清痛楚和麻木。


    扔掉的餐刀就在不遠處,可我並不想這樣殺掉她。


    我撐住發顫的身體。剛欲起身時,菲麗絲竟不知哪裏來的毅力,突然發難,抓起散落在地的一隻注射器,一下插進我腿中。


    可惜,未等她將藥物推進我體內,注射器已被我迅速拔出,狠狠打進她手臂。


    “不!”她失聲驚唿,仿佛經曆了萬分驚恐的事。


    我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摔倒在一旁。


    “不……”菲麗絲喃喃地低唿著,卻不再顧及我,忍痛爬起來,手腳並用,從未如此狼狽失措地向著牆邊的櫃子而去,看上去很是著急。


    她胡亂地在櫃子裏麵翻找著,拿出了一隻白色的小瓶,顫抖著手急不可耐地從瓶中倒出幾粒藥,剛要塞進嘴裏時,麵上忽然一陣抽搐,人緊接著跪倒在地,藥瓶也摔在地上。


    我還未弄清發生了什麽,菲麗絲已經痛苦不堪地伏在地麵,她按緊心髒的位置,身體縮成一團,窒息般地艱難喘息著,渾身痛得發顫,看上去好似胸腔內被人撕扯成了千萬片。


    這般折磨已經超出了遊戲的範疇,幾近致命。


    奇怪,就算是那劑針劑的作用,也不該到令她生命垂危的地步,菲麗絲隻是想用這些藥劑給我些痛苦,而不足以有生命危險,這樣才會使整個過程漫長而難過,稱她心意。


    難道……


    我恍然明白過來,原來菲麗絲也有心髒病,想來是家族遺傳性的,而方才那隻針劑顯然是能令人心跳與血液流動加速,使血管擴張的某種激素,是心髒病患者的大忌。


    嗬,真是害人終害己。


    我渾身血汙、披頭散發地躺在地上,看不遠處的菲麗絲同樣倒地不起,再無反抗能力的模樣,唇角慢慢溢出虛無的笑聲。


    仿佛一切的疼痛都已不覺,身側的暗紅色帷幔撩動起妙曼曲線,有如一麵晃動的招魂幡。


    原來生命即將逝去時,竟會是這樣的平靜。


    我一瞬恍惚,窗口承接著海麵反射的日光,隱隱刺眼。


    澳洲的夏季,好溫暖……


    可我卻想念北半球的寒冬,那個落雪的寒冬,那個你把生命中所有的夏天攢下,溫暖了我全部恐懼的寒冬。


    “你的手很冷。是不是將你手上所有的冰冷融化,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你想要的是什麽?”


    你。


    我想要的,也隻有你。


    我閉上眼睛,緊了緊完好的左臂,慢慢地、試圖半撐起身體。


    幾步遠處的菲麗絲眉眼半闔,表情痛苦地忍受著鑽心的疼痛,卻令我生不起半分憐憫。


    我抬起滿是鮮血的左手,還有最後一件事。


    這場罪惡的、最終判決。


    突然,一聲猛烈的響動,室內的大門居然被大力撞開。


    “羽兒——”


    “留織——”


    我僵住。


    幾聲激烈的唿喊,黑壓壓的人群鋪天蓋地湧進來,我模糊的視線未及辨認,身體已被幾道溫暖裹住。


    他們來了。


    “撐住,我送你去醫院。”堅定的音節帶著隱忍的痛意,我被他牢牢擁在懷裏。


    我循著司天浙顫抖的嗓音,滿是鮮血的手胡亂地抓住了他的衣服,竟是搖搖頭,“不,不要……”


    “留織,聽話!”佐西已顧不得我的反抗,強行將我抱過去。


    “等、等一等……”我虛渺的聲音含著祈求,左手艱難地從口袋裏掏出槍,顫抖著舉起,對上不遠處的菲麗絲。


    終須完成這場,親手的終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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