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輕捏杯柱,冰鎮香檳在杯壁內輕旋,帶動幾絲亮光流轉,煞是好看。


    我垂著視線,淡然道:“我不明白。”


    佐西將手中杯子放下,也不詢問,隻默然看著我。


    “我不明白,”我抬眸看向他,瞳中透出審視,“你與他之前分明已是水火難容,現在為什麽可以如此輕易地冰釋前嫌並且成為合作夥伴。”


    他居然輕柔一笑。


    “留織,你也做過一個集團的總裁,經曆過商場的拚殺,不會不知道,在商場上,從來都沒有永遠的敵人。何況……”他悠然道:“司氏與弗克明斯兩大家族一旦合作,等同於為司氏打開了廣闊的北美市場,當然,我們進駐歐洲市場也可以變得順暢,這樣雙贏的合作,何樂而不為呢?”


    我冷然一笑,“可我並不覺得,他會同你一般,為了利益不擇手段。”


    “你很意外麽?”他並不惱怒,反而笑得愈發恣意,“我可並不覺得意外呢,當我派人向他提出合作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會答應。”


    我目光帶著詢問,直直打向他。


    他倒也不兜圈子,對上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為你,留織。”


    字句落下,令他眼神一瞬間染上了香檳的色澤,淡金色蕩開在眼底,“我知道,他對你根本無法抗拒……”他輕輕皺了下眉,言語間似輕歎又似詢問,“你說為什麽,總會有那麽多人對你無法抗拒呢,我的留織……”


    我注視他,片刻。微微一笑,明媚盈人,“那,你說為什麽,你的世界總是這樣,永遠充滿了陰險和算計呢?”


    笑意滯留在唇角,他眼中的溫度漸漸降下來。然而我卻是不怕的。一個自由都賠上的人,還有什麽是真正可怕的?


    我直視他,眼光並無遮掩。


    是你。一定要讓我和司天浙時常得見,卻偏偏彼此愛不得又恨不得,隻有這樣的相互折磨才能令你開心是麽?


    這個心理變.態的惡魔。


    不願再看他一眼,我起身。走到窗前,俯望著燈影星光下的泰晤士河。


    豈知過了片刻。頸後卻忽感有微涼的溫度襲上來,是誰的指尖,在我鬢角處輕撫。


    心跳加急,我慌忙躲開。卻被腰際適時橫過來的手臂阻攔住。


    “你放開我……”我猛力掙紮,反被他緊緊製住。


    下一瞬,他自我身後貼了上來。埋首輕吻我垂落在頸肩的發絲,緩緩縈繞的氣息溫熱。卻令我全身無端發冷。


    自知掙脫不過,我隻好靜下來站定,天地都是他的,我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留織……”發絲上灑落細碎的吻,他的聲音似近似遠般飄來,“我們結婚好麽?”


    心下冷笑,你還需要問我?


    同訂婚那樣,你有真正遵循過我的意願麽?我早已喪失了拒絕的權利,你何必多此一問?


    似乎看透我心中所想,他抬頭,純淨的玻璃窗反射著光亮,將兩人映照得異常清晰。


    “我是說,我們結婚,一起生活,我會盡我所能地寵愛你,給你一切想要的,而你……”他將我摟得更緊了些,玻璃窗上倒映著他眼底的光亮,竟透著極致的認真,“重新愛上我,好麽?”


    “抱歉。”我扯動嘴角,“你無法命令我的心,就連我自己,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命令它愛上誰。”


    “難道就不能像我們從前一樣——”


    “從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趁他一時鬆懈,我逃脫了他的束縛,順勢後退兩步,“沒有一樣感情是不能消逝和改變的,請你接受現實吧。”


    注視著我,他起伏的麵色突然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唇角輕勾的笑意,帶著地獄般森然的陰測,“沒有一樣感情不能消逝和改變,說得好,留織,我有耐心,等你忘掉他……”他向我邁近一步,周身的陰寒越聚越多,“不論一年、十年,哪怕殺了他才能將這個人從你心裏拔除,我也願意。”


    “你敢亂來——”我一驚,狠狠瞪向他。


    “怎麽,害怕了?”他挑眉審視我,陰戾中偏偏透著散漫不羈的優雅。


    喪心病狂、無可理喻至極。


    早該知道,這個人,我同他再說什麽都是多餘。


    視線再不願在這個魔鬼的麵上停留一刻,我抬步走出了餐廳。


    *


    第二日一早,我迫不及待地找到了葉寧晨。


    已然一刻也等不下去,讓我在整個弗克明斯家族企業中大海撈針般一步步搜尋、觀察、分析出這一號幕後人物,這樣漫長的時間我等不起。


    是以,盡管我知道佐西不喜歡我與葉寧晨見麵,這樣公然找來很可能引起佐西的疑心,進而影響到整個計劃,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對我的到來並無訝異,葉寧晨將我引到一間不算大的待客室,“請坐吧,小姐,在這裏我們可以自由地講話,絕對安全。”


    “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小姐已經到家族企業工作了?”他優雅落座,不答反問。


    “是。但是,我沒有耐心大海撈針地找下去。”


    “那麽,我說的話,小姐就信麽?”他平靜注視我,目光直落,“我說是誰,小姐就會認定了是誰?事到如今,你還會相信我麽?”


    不是他一貫對我的稱唿,他用的是“你”。


    最後一句已然不止是一個單純的問題,他毫無隱晦地講出,我明白,他在向我索要絕對的信任。


    “不會。”我誠實說出這兩個字,見他目光一暗。


    我接道:“經過這些事情,我已經無法做到完全信任你,就算我說會,那也是在騙你。但是,我料想你不會在這件事上開玩笑,如果你不想講真話,一開始就不會告訴我真兇另有其人,所以,”我目光一凝,語調堅定,“我要你拿出證據。”


    他輕緩一笑,並不急於接我的話茬,“那可不一定,也許我告訴你這件事,隻是為了想借留織小姐的手除掉什麽人呢——畢竟,任何可能性都要想到的不是麽?”


    又是一處試探,然而這次,我卻是迴得直接,“你不會。”


    他看著我,眼神微愕並帶著探究,仿佛想從我眼中進一步證實這句話的真實性。


    我淺笑,“以我對你的了解,葉寧晨,就算你真的想除掉什麽人,也不會屑於用這種手段的。”


    這下他驚愕更重,“你就,這樣確定?”


    對他的疑問報以一笑,“那麽,可以給我你的證據了麽?”


    他自顧自地笑笑,“留織小姐,你真的很自信,也很厲害,難怪……”


    意味深長的停頓,我看向他,並不言語。


    “那麽,請跟我去一個地方。”他留下這句話,率先起身走出了房間。


    當下毫無遲疑,我也起身,跟了上去。


    *


    驅車趕往倫敦市郊的一座修道院,走下車,我與葉寧晨穿過剪裁整齊的草坪,緩緩向遠處鉛灰色的建築物走去。


    “這裏曾經是十八世紀建造起來的一座修道院,”葉寧晨一邊走一邊向我介紹:“廢棄之後經過改建,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座孤兒院,院長叫格林夫人……”


    一邊走著,的確見草坪上有零星幾個孩子嬉鬧著跑過。


    “說是孤兒院,卻隻能算作私立孤兒院,據說是由於當年的某些原因,倫敦市政.府一直沒有承認它的合理性,因而這座孤兒院也享受不到政.府的任何扶持,這些年,隻能由格林夫人辛苦維持著整個孤兒院的生計。”


    “難怪……”隨著腳步的漸近,修道院的一磚一牆也變得清晰,我看著近處陳舊破落的房屋,有的甚至有些坍塌下來,想必是久已得不到修繕。而其它稍顯完整的磚牆,經過歲月的風雨,也早已顯出斑駁古舊的痕跡。


    “是的。”葉寧晨明白我未講完的話,點了點頭,“不僅如此,孤兒院的經費一向都非常拮據,格林夫人隻能靠著自己微薄的養老金以及社會上一些熱心人士的捐助才得以勉強維持,知道麽……”他轉向我,“整座孤兒院裏隻有院長格林夫人和一位叫珊妮的女孩,可她們兩個人卻收養了三十多個孤兒。”


    “是麽?”我不免驚訝,頓時生出幾分敬意。


    “你隻需見到格林夫人就會明白一切,”葉寧晨壓低聲音在我身旁說道:“隻是,這位格林夫人的脾氣卻是古怪了些,幾乎從不願見外人,不論如何,試一試吧——看,那是珊妮……”


    循著葉寧晨目光的指向,我抬眼看去,一位年齡同我一般大的女孩正在草坪上同幾個孩子做遊戲。


    “珊妮,你好。”葉寧晨走過去,禮貌地衝她微微一笑。


    珊妮抬頭,目光頗有些好奇,“你們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你們的麽?”


    “是這樣的,麻煩你帶我們去見一下格林夫人好麽,我們有些事情需要當麵問她。”葉寧晨答。


    “抱歉,格林夫人從不見任何人的,更何況……”珊妮的眼光微微躲了躲,“她現在不在。”


    葉寧晨同我對望一眼,顯然知道珊妮在撒謊。


    他向前邁進一步,語調稍急,“我們——”


    我按下葉寧晨,微笑著對珊妮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在這裏等她迴來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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