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的天空都是陰沉沉的,我窩在家看看書聽聽音樂,精神感到難得的放鬆。


    果然,商氏鮮花一整天都沒再出現,包括其他防不勝防的招數。


    此後的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


    我長長舒口氣,如此最好。


    不僅是他,連佐西也沒有任何舉動,惟願長此下去,夫複何求。


    在家待到第三天。


    夜晚,我照例看看書上上網,時近11點,漸覺困意襲來。


    放下書,熄掉一室光亮,我緩緩入眠。


    莫夏存的禮物當真效果不錯,雖然每夜隻是淺眠,不能沉沉睡著,但總不會翻來覆去睜著眼睛到天亮,甚至於,近幾日,連我的心理壓力都減輕不少。


    不知睡了多久,幻覺般地聽到一聲輕微的響動,不知是夢還是現實。


    我睜開眼睛,屋內一片昏暗,睡意朦朧的雙眼一時也看不清什麽。


    一陣夜風吹過,紗質的窗簾輕輕浮起,又緩緩落下。


    哪有半點聲響。


    隻是,伴著極微的亮光,窗台邊隱隱像是……


    我驚駭,慌忙坐起,把床頭燈按亮的一刻,光線將窗台上隱約的輪廓勾勒出來。


    下意識地,我驚唿出聲。


    心跳徒然躍起,我瞪著深更半夜駭然出現在臥室窗台上的人影,他慵懶地斜倚在窗框上,斜斜上挑的唇角漸染了夜的邪魅,魔幻般地成就出一種令人執迷的味道。


    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帶給人的震撼力太過強烈,我全身的血液一時無法迴流,僵硬地動彈不得。當下的一切顯然不是理智解釋得清的。


    他一聲輕笑,仿佛對自己造成的極端驚恐茫然不知,隻用頗具詭異色彩的嗓音緩緩道:“ing,love。”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盡量用不顯顫抖的語調道:“斯圖爾特先生,私闖一個女士的臥室可不是一件有禮貌的事,尤其在深夜。”


    他並不接話,目光轉向窗外,缺乏真實感的聲音緩緩滲進夜空裏,“星星很漂亮呢,留織。”


    我看著他,心思當然不在所謂的星空上。


    商荇榷,他此刻的出現是什麽意思?三天的鮮花,又三天的沉寂,我幾乎有把握自己可以猜得透他的想法,無非是對我有些興趣,而後又覺得無聊想要終止,可現在看來,似乎又不是。


    何以我剛剛覺得自己可以摸透他的行為模式,他便立即要做些出乎預料的事情來挑戰我的神經。


    他可以直白地來找我,可以隱晦地幾天不露麵隻意味深長地送來鮮花,還可以在攪亂我心緒之後決然地幾天什麽都不做,這確是個根本無人猜透的謎一樣的人物。


    我不語,對這種人,不變應萬變最好。


    他收迴看向夜空的目光,伸展雙腿輕巧地跳下窗台,我以為他會在下一刻走向我,卻沒有。


    緩緩踱到窗邊的那台鋼琴旁,他抽出插在褲子口袋裏的左手,指尖劃過隱隱泛著星光的邊角,而後輕輕坐下。


    纖長的十指扣上琴鍵,指下的音節與暗夜交織出一曲靈動的樂章。


    俊秀的身影,精致的五官,十指舞動時優雅的姿態,在隱隱星光的暗夜裏烘托出一種奇異的令人折服的美感。


    感情鋼琴這類能瞬間提升氣質與魅力的樂器是他們這些富家公子的必修課吧,抑或,是他們這些花花公子的慣用伎倆。


    雅則雅矣,見慣了不免落俗。


    他並未看向我,隻將目光渙散在空氣裏,失神,偏又不像有所思有所憶的樣子,讓人難以窺得透。這個男人,真正是隱藏至深,時時刻刻都不放鬆。


    一曲接近尾聲,我已然站在他麵前,所幸我的睡衣總能從頭到腳將我包裹嚴實,這樣見人也沒有什麽不妥。


    直白利落地畫上休止符,曲終。


    他並未起身,坐在琴凳上與我對視,左耳的耳鑽閃著細碎雅致的光,無聲地切割著黑夜。


    “《》。”我率先開口,打破微妙。


    他頷首,輕緩一笑,意味深長地重複,“《》,沒錯……”目光轉向我,帶著洞悉一切的鋒利,篤定道:“你是個很多秘密的人,留織。”


    隔絕一切人的窺探,他自己倒把別人看得透徹。


    我淡然淺笑,語聲飄渺卻直入人心,“彼此彼此。”


    恆久不變的凝視,唇角上揚的弧度絲毫無減,連眼神都未曾稍改,他比我想象得要沉穩老練許多。思及他為奪繼承人的位子,將根深蒂固的權力一夜之間轉瞬傾覆,如此狠辣的手段,怎會沒有極深的城府相匹配。


    少頃,他略一低頭,終是起身。


    倚在鋼琴旁,雙手抱胸打量我,他魅惑的嗓音帶著恆定如常的引力,“那麽,留織願不願意跟一個有秘密的人一起,暫時逃開這些讓人不快的秘密呢?”


    一開始就料到他不會隻來彈彈琴這麽簡單,如若沒有更深的意圖,豈非對不起他如此盛大用心的一場鋪墊。我諷刺地笑笑,“如果我不願意,你會放過我麽?”


    他失笑,“留織是聰明人,知道該如何選擇。”


    我點點頭,橫豎也是逃不脫,最壞不過如此。


    “so……”他充滿紳士魅力地一笑,“shall.we?”


    “等等,”我不禁為難,這可是二樓,“我不習慣跳窗。”


    “這很容易,”他理所當然道:“我們可以走正門,光明正大地出去。”


    我一驚,難道……


    我瞪著他,質問道:“你對他們做了什麽?!”


    “easy,love。”他聳聳肩,“我隻是讓這個屋子裏的人多睡一會兒,好讓我們在走出去之前不被打擾。”


    行事倒真是穩妥,我皺皺眉,想必因為避免被打擾而一同被他清理的人不止這些吧。時時刻刻的有條不紊、自信篤定,皆因他滴水不漏的行事手段作支撐。


    可見他早已打算好了一切,我的勝算,已然無多。


    與這樣的人鬥,我能全身而退的幾率有多少?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麽?”他禮貌地問道,仿若地獄的邀請。


    我閉了閉眼,“容我換件衣服。”


    夜深沉,我踏離這裏,決然地向著另一個未知的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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