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生機盎然的原野中,突兀地出現了三個跋涉的身影,一路撥開彌漫野草,間或爬緩坡過小溪,就這樣行走了半個小時。


    “清羽,”莫夏存拉住我的手從一處高的土坡上跳下來,“你體能好像不是很好。”


    的確,行走至現在,他們兩個還未見絲毫體力耗損的跡象,而我已經開始氣喘,臉色想必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我調整了一下唿吸,道:“小時候體質就不太好,又不常鍛煉,天天困在室內,體能自然差些,不像你們,常練空手道,體力體能都比我好。”


    “不是比你好,而是比一般男人都好,看你這個樣子,還沒找到文森特·簡森,我看我就要損失一個競爭對手了。”走在前麵的司天浙,傲慢的口氣一如往常,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步伐迅速如他,講起話來居然氣息平穩中氣十足,絲毫沒有大量運動的樣子。


    “是啊……”我盡量加快步伐,以免拖延他們兩人的進度,“要累死在…這麽不風花雪月的地方,人生可真是慘淡……”


    莫夏存笑得溫暖如許,目光中有溫柔流轉,“真難得見清羽不跟你抬杠呢。”


    “再走大概一公裏就到了,”司天浙轉身看向我,口氣中勉強透出一絲可以稱之為關懷的東西,“再堅持一下。”


    我費力扯出一個微笑,“好。”


    這時,司天浙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不知聽筒那邊說了什麽,讓他的眼神突然一凜。


    我跟莫夏存對視一眼,大概猜到了原因。


    “讓他跑了,”司天浙掛掉電話,臉上表情不善,“果然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一時間三人俱都沉默下來。


    “還是過去看看吧,”我說,“就像上次那樣,他會留下信息給我們的。”


    “說得對,”莫夏存拍了拍司天浙的肩膀,“既然來了,索性去看看吧。”


    來到一處地勢稍高的坡地,坡頂上有一座看上去年代久遠有些破舊的仿古建築的小屋,屋子的前後都是司天浙的人,大約六七個,其中一人見司天浙走來,畢恭畢敬地一鞠躬,遞過來一張卡片。


    “總裁,整個山上都找遍了,不見他的蹤跡,這是他留下的。”


    司天浙隻掃了一眼便遞給了我們,自己徑直走進小屋去。


    女士們先生們:


    有勞你們一路跋涉趕來,不過我要先走了。


    順便,原野裏清新的空氣真讓我流連忘返。


    期待與你們的見麵。


    ——文森特·簡森


    我們走進去,見司天浙立在一張桌子旁,手指無規律地輕叩著桌麵,不知在想什麽。


    半晌,他抬起頭,對旁邊一人命令道:“吩咐下去,下一步將尋找重點放在都市,但也不要放過附近的郊區景點,不要派太多人出省,他不會走遠。”


    “是。”


    “天,你為什麽覺得他下一步會去繁華都市?”莫夏存有些不解。


    “這個人的思維、頭腦靈活度異於常人,他最近的足跡都在郊區,他知道我們按照常規思維一定會加大在郊區的找尋力度而忽略都市,他不想被我們輕易找到,那麽下一步,最遲下下步,他就會迴到市區。”


    對他的推理,我點點頭表示讚同,接口道:“我想他來中國這麽久,也應該快到現身的時候了,所以當下,他出現在a市附近的幾率會很高。”


    司天浙眼神突然暗了暗,“所以……a市與a市附近市區的高級會所星級酒店,便是重點目標。”


    一時間,屋內再無人講話,各有所思。


    隻不過相較於此刻令司天浙和莫夏存頭疼的文森特·簡森,我的所思就顯得不太應景,但還是忍不住開口:“現在可以明說了吧?你將文森特·簡森的行蹤透露給我的真正原因。”


    司天浙稍愣,似是還未迴過神來,停頓一刻,道:“一貫聰明伶俐的付清羽小姐也有想不通問題的時候麽?”


    我不甘示弱地迴擊:“難說,那要看遇上的是不是一個心思縝密步步為營的人了。”


    他失笑,不語。


    我注視他,不想就此放過這個問題。


    “走吧。”他唇角的笑意未消,卻不再看我,兀自走出了小屋。


    莫夏存也走過來,笑道:“走吧。”


    無奈,我也隻好跟了出去。


    一想到還要把剛才的萬裏長征走一遍,我就一陣陣膽顫,但是反觀這兩個鐵打的人,全無長途跋涉後的疲憊,神采奕奕竟更勝來時。


    我不禁苦笑,身體才是商戰的本錢呐。


    跟來時不同,這次莫夏存在前,我走中間,司天浙在後。說到底,兩人還是挺有紳士風度的,自始至終沒把我一個女生留在最後。


    走至一處稍陡的斜坡前,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地形,腳下是極滑的土路,旁邊也沒有可以攀扶的樹木石塊。我搖搖頭,屏住氣息,緩緩地小步向下移,土路雖滑,不過好歹坡上有些凸起的石塊能讓人踩著不至於一個不留神滑倒進而直接栽下去。


    正腿軟時,腳下踩著的唯一一塊石塊竟然鬆動,兩腳隨即一滑,加上本來重心就不穩,眼看身體就要直直向下栽去。


    心中一慌,十米長的陡坡,摔下去是無可避免了,隻希望不要將腦袋磕在石塊上導致失憶。


    “清羽!”


    六神無主時,忽聽到一聲唿喊,緊接著肘彎被人猛力一扯,隨即我就被一陣拉力帶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我抬頭,正跌進司天浙略顯慌張的眸子裏,大腦瞬間放空。


    ——他喊我,清羽?


    彼時,他的體溫透過精致的寶石藍色襯衫緩緩傳遞而來,緩慢如此刻無言流轉的時光,令人心安。那身影在一大片布景般的晴空映襯下,恍惚了我的視線。


    “不過會摔一跤而已,司大少爺還真是緊張呢……”身旁突然響起一個女聲,我驀地迴神,從他懷裏起身。


    站在陡坡下的喬思娜一臉尖刻的神情盯住司天浙,嘴角勾起輕蔑的弧度,看樣子也是尋文森特·簡森未果。


    走在前麵的莫夏存因為剛剛的插曲而停了下來,此刻也站在陡坡下看著我們,眉宇間似乎有些講不明的味道。


    我抓住莫夏存伸過來的手,緩緩走下陡坡,司天浙也步伐平穩地跟著下來。


    喬思娜並沒有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仍舊極盡諷刺的口吻道:“本來我還在好奇,以司總裁的手段怎麽會三番兩次查不到簡森先生的行蹤,原來啊,找人是假,帶著狐狸精來談情說愛才是真呢……嘖嘖,真可悲,堂堂司氏集團總裁眼裏竟隻有一個低賤的女人。”


    方才在車上還未察覺,近距離看這位喬思娜,真真是一位美女,時尚而不張揚,極佳地詮釋了都市麗人的形象,可惜,如果不是張口便如此惡毒的話。


    “講完了?”我麵無波瀾,淡漠地看向喬思娜。


    似是驚異於我被她這般貶低還能淡定如許,她稍愣,看向我的眼神卻仍舊冷至徹骨。


    我輕扯嘴角,卻並沒有在笑,轉身看向身邊早已麵色冰冷的司天浙,語調緩慢而平靜:


    “司天浙,喬思娜小姐喜歡你。”


    語調平如深潭死水,卻是一語既出,四座皆驚。


    如果說第一次見麵我還未留意到,那麽方才,我從司天浙懷中起身時瞥見了喬思娜眼中一閃而逝的怨妒交加的情愫,一切不言自明。


    ——喬思娜暗戀司天浙,毫無疑問。


    聯係起司天浙所描述的喬家小姐最近的所作所為,這個結論便順理成章了。


    一個女人就算事業心再強,也沒有必要對自己的對手這般圍追堵截至對方不能喘息的地步,況她僅僅針對司氏,為何對其他競爭對手視而不見?這位小姐的行為,分明就是想在你來我往的商業爭奪中讓司天浙多看自己一眼,加之剛才對我這個假想情敵的怨妒眼神和惡意中傷,真真是女兒家心事展露無遺。


    我想這些蛛絲馬跡,司天浙看不出,莫夏存看不出,就連當事人喬思娜,也未必理得清自己對司天浙混亂的情愫到底應該歸結為敵視還是迷戀。


    ——可是,我看得出。


    原因無他,同是女子,我也曾為了一個對我有著致命吸引的人奮不顧身。我也愛過,迷戀過,嫉妒過,更加悲慘地經曆過愛不得與求不得。她的行為、她的眼神,無疑就是曾經我的翻版——我熟悉,因而洞悉。


    喬思娜臉色瞬間紅白交加,猝然被人言中心事,早已失去大家閨秀應有的矜持,無措地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我——”


    身旁的莫夏存也一副完全被驚到的樣子。


    隻是司天浙,眼神卻自始至終意味不明地盯住我,那樣全然深邃的眸子黑洞般地吞噬著我的思想,我看不懂,為何他流瀉在眼中的情緒,讓人覺得好似此刻愛慕他的不是喬思娜而是我。


    我搖搖頭,自己本是沒有資格探究別人可言說或不可言說的情思情愫的,衝動之下不吐不快,也確實為喬思娜不甘,這樣憋下去,用惡意的言語和行為中傷自己喜歡的人,隻會使兩人漸行漸遠漸離分。


    思緒及此,我沒來由的一陣心酸,為她。


    也罷,留在這裏也沒有意義了。


    我轉身欲走,想了想,卻終是放心不下。走到了喬思娜身邊,側身附在她耳邊低語:“用怨懟的方式對待自己喜歡的人,一味用尖銳偽裝自己,你就永遠隻能把愛憋在心裏,沒有喘息的一天。”


    不管她此刻怨我抑或恨我,這番話講出來,我也算是問心無愧了。


    我轉身,不顧三人或驚訝或怨憤或不明的眼神,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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