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夜魅比白天更加熱鬧了幾分,畢竟,大部分血族還是更加熱衷於夜晚的活動的。宋傑仰麵躺在床上,手指無意識的抽動了幾下,然後人才驚醒過來。


    他發現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這是一間類似於休息室的小黑屋,在這裏還能聽出外麵的嘈雜聲。勁爆的音樂顯示著外麵的人的瘋狂。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宋傑從床上坐起,想抬起手揉揉自己宿醉後一陣陣發著鈍痛感的額頭的時候,手掌抬起,一陣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在這個小環境響了起來。


    “呀,你醒了呢。”安慕坐在一把對著床的椅子上,椅子旁邊放置著一張方桌,他就一條胳膊支在了桌麵上,另一隻手拖著自己的腦袋,剛剛他飽餐了一頓之後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直到宋傑弄出了響動之後他才醒了過來。


    那是一條特殊金屬製作成的鎖鏈,將宋傑的手銬住,鎖鏈的另一頭深入牆壁,單憑一個人類的力量是決計掙脫不開的。


    這也是安慕能夠安心睡過去的原因之一。


    宋傑剛剛醒過來,頭腦還不怎麽清醒,眼神也還有些混沌,他整個人還停留在醉酒的那個狀態裏,烈火在身體裏灼燒著,燒掉了空氣,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窒息感,那樣的感覺讓他做了一個不太美妙的夢,雲熙再也不會原諒他了,那個夢是這麽告訴他的。


    心很痛,但是很真實。


    長劍比肩,頂住咽喉,鋒銳的劍鋒劃破肌膚,這樣的自己,還是不能被原諒麽。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夢境。


    宋傑將手抬到了眼前,手腕處一條手指粗細的金屬鏈子完美貼合著肌膚,金屬已經變得跟體溫一樣,所以宋傑幾乎沒有感覺出來自己被戴上了這個東西,直到親眼看見了,他才有些反應過來的向著剛剛問他已經醒來了的那個人所在的方向看去。


    是那個調酒師。


    他看了好一會兒,瞳孔才終於能夠正常的聚焦,那酒不愧是最烈的酒,讓他現在還有些醉意,宋傑不是個能喝酒的人,在他二十多年的時光裏,也沒有過一個能把酒言歡的好兄弟,即使現在的周卓算一個,兩個人也沒什麽機會一起出去吃頓飯。


    嚴格來說,這不光是宋傑第一次喝醉,甚至可以說是他第一次喝酒,所以此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感覺究竟是否正常,但是他現在被鎖鏈拴住的狀態肯定是不正常的。


    “你想幹什麽?”宋傑開口,他感覺自己的嗓子幹的過分,開口說話的時候嗓子眼像是裂開了一樣,一股股痛感往腦門上竄。同時牽扯到了頸邊上的傷口,這可真是名副其實額內外都疼。


    宋傑伸手向自己的頸側上撫去。


    脖頸上有著一個凹凸不平的齒痕,似乎傷口經過了很好的處理,結痂並不多,但是血液已經凝固了。宋傑目光有些警惕的向著這個調酒師看去。


    “你渴不渴?”安慕仍舊掛著笑容,動作優雅的將手臂從桌麵上撤了下來,伸手端起了茶壺向杯子裏續了一杯水,“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性命的。”他眼裏帶著一股子宋傑看不透的笑意,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上唇。


    水杯被遞到了宋傑的眼前。宋傑猶豫了一下,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再度響起,宋傑伸手接過了杯子。溫水流過幹澀的喉嚨讓宋傑整個人呢都舒服了好多,頭腦也清醒了一些,不再有那麽強烈的昏昏沉沉的重感了。


    安慕看著宋傑舉起杯子喝水的動作,手再度沒忍住伸到了宋傑已經被揉的亂蓬蓬的發上,然而還沒有動作兩下就被宋傑警惕的往後挪了一些避掉了。


    “你想幹什麽。”宋傑又問了一遍。同時伸出另一隻手使勁扯了扯綁在手上的鏈子。但是鑲嵌在牆體裏的鎖鏈的另一端根本是他無法扯出的。


    “你這樣是犯法的。”宋傑還很冷靜,即使他不太清楚自己自己為什麽會變成現在的狀態,但是講道理這樣的事情不管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是值得嚐試的。“是因為我沒付錢麽。”宋傑猛然想到剛剛自己似乎在喝完酒之後就直接睡倒了過去,想想自己喝的酒和這個店一個名字就知道那酒水不便宜,即使他根本沒喝出什麽味道。


    安慕一手壓著宋傑的手靠在了牆壁上,雙腿壓到了床上,跪在宋傑的旁邊,鼻尖湊到了宋傑的頸側。“付錢?你的那杯酒,可不是區區幾枚新幣就能解決的問題呢。”


    “那你需要什麽?”宋傑瞳孔微縮,有些強硬的將貼過來的人推開。


    安慕不以為意,順著宋傑的力氣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你喝的那杯酒裏,有我上一個獵物最後的血液,這也算是一種繼承儀式呢,繼承上一個獵物作為我口糧的身份。”安慕縷了縷自己頭上的那撮金毛,用著宋傑不能理解的曖昧目光看著他,看的宋傑整個人都有些發寒。“以前我總是克製不住自己,第一次就將自己的獵物不小心咬死了,隻能靠著從他們身體裏提煉出來的血液等著下一個獵物的到來,但是你不一樣,你是我最獨特的一個獵物了。不是我外出狩獵到的,而是主動來到我麵前,你血液裏,甘美的氣息甚至讓我產生一種自己在墮落著的感覺。”


    “你好像會錯意了吧。”宋傑抬眼向著這個人看去,“你以為,會吸血的隻有你一個人麽?”他心情不好,很不好,“我給過你機會的。”


    宋傑眼中的紅芒瞬間大炙,整個房間都亮了一瞬間,一層薄薄的紅光覆滿了宋傑整個身體,他的發色也變得有著些許的暗紅。金屬的手鏈似乎被氣流鼓動,不時發出叮叮咣咣的響聲,最後被震碎成一塊塊的金屬鏈環,劈裏啪啦的掉到了地上。


    人力決計無法撼動,可是宋傑並不能算是真正的人了,他身體裏屬於該隱的血脈已經覺醒了,按理來說,他甚至是這個人的始祖吧。


    “有意思。”安慕看著宋傑身上的變化,目光中染上了少許的驚訝,但是卻沒有其他的恐懼或是後悔的神色露出。看著宋傑的目光若有所思。“難怪你的血液竟然蘊含那麽充沛的能量,我竟然沒有看出來。”


    安慕金色的頭發越來越多,紫色的瞳孔也有如琉璃,他本是溫和笑著的,但是紫色的瞳孔除卻讓他更優雅了幾分之外,還讓他身上有了一層濃厚的冷意。


    “你的血脈似乎很古老,但是你還是很弱,這些能量波動,不過虛有其表罷了。”安慕的發本來是被宋傑身上帶起的氣流吹得四處飄舞著的,但是現在卻仿佛被什麽東西給隔開了。他周圍明明沒有任何異色的光芒出現,仍舊是獨屬於夜的黑暗。


    “天呐。”水兒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宋傑的身邊,“怎麽我一覺醒來你招惹了這麽個存在。”它的清醒是需要大量的能量,能量的奇點其實是宋傑身體內多餘的能量,一旦宋傑身體裏沒有了多餘的能量,它就會陷入沉睡,這樣的情況它也是在這次長眠之後才知道的。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今天的白天,宋傑的身體裏突然多了一種莫名的契約力量,這種力量叫女媧石點滴不剩的吸收了,所以水兒才能醒過來,而且,跟安慕所想的不一樣,宋傑根本沒有繼承他獵物,或者說是仆人的身份。


    宋傑仍然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與他並不存在任何的關係。也正是因為如此,安慕並不知道宋傑真正的能力是什麽。當然,即使知道了,他也不會有什麽特殊的感覺,畢竟他的血脈也是血族中最為高等的血脈,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有一千多歲了,單論時光的積累,他也不是宋傑這樣一個小年輕可以撼動的存在。


    “你怎麽?”宋傑看著突然出現在他身側的小家夥,微微愣了一下神。


    水兒飄到了他的肩頭,“趁著他還沒發現契約的問題,快跑。”奶聲奶氣的娃娃音在宋傑的腦海中炸開。其實看見安慕什麽都沒做就擋住了自己身上激飛的勁氣的時候,宋傑就已經感覺到些許的不妙了。所以水兒出現的時候,宋傑幾乎瞬間就做出了反應。


    血紅的霧氣一瞬間濃鬱起來,和安慕身邊那仿若不存在的防禦產生了一次巨大的碰撞,巨大的轟鳴聲甚至讓酒吧內瘋狂著的血族都安靜了下來。


    一時間,隻剩下勁爆的重金屬音樂仍在叮叮咣咣的響著。


    這間小屋曾經是安慕獵物的休息室,所以,這間屋子還是有燈的,宋傑剛剛的舉動直接震碎了懸掛在房頂的水晶燈,玻璃碎片四處飛濺彈射著,在安慕的眼角割開了一個小小的劃痕。


    紅色的血液幾乎瞬間就留了出來。


    這個小玻璃片是唯一突破防禦的,其餘的玻璃碎片四散在安慕腳下的一個圓圈之外。


    安慕伸手抹掉了自己眼旁傷口裏滲出的血珠,伸出舌頭輕輕舔掉了指尖的血液,“很好,你成功,惹怒我了。”


    此刻宋傑早已不在了這裏,剛剛他全力催動血脈之力的時候,心底裏突然出現了一種感召,血霧最為濃鬱之時,他憑借著本能完成了返祖,幻化成了一隻小蝙蝠,趁著爆炸的騷亂離開了夜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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