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沙聲音卻變得哽咽,她掙脫開鶯鶯的懷抱,伏地不起:「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再死了。」


    外人眼中,女郎其實是跪著的姿態。


    這世間,女郎的膝蓋珍貴,實在沒有跪人的道理。


    她的眼淚滾落下來:「沒有我,也沒有關係的。」


    *****************


    宋唯既未聽小山的勸阻,也未聽鶯鶯的。


    這是他的命。


    96年時,又和豆沙重逢,也是他的命。


    豆沙踮腳,把哨子帶到他白皙的頸上,輕輕開口:「你以後想見我了,吹吹哨子,我就下來了。」


    她低聲溫柔地用對付小孩的方法哄著他,宋唯看著女孩光滑的下巴,卻隻想低頭親下去。


    可是,終究還是轉過頭。


    他不想強迫豆沙。


    一點也不想。


    久違地迴到家,久違地安靜坐會兒,卻也不知該和姐姐說些什麽。


    鶯鶯善解人意地看著他,過了許久,兩人卻同時開了口。


    「我……」


    「我……」


    兩人都是一愣。


    宋唯笑了:「你先說。」


    他已經好久沒有聯絡姐姐,甚至因怕奎因夫人查到自己和這個家的關係,而狠心註銷了電話。除了姐姐懷孕生子,他匆匆到醫院,匆匆看了外甥女一眼,又迅速離去。


    「還是你先說。」鶯鶯一直擔心著宋唯的安全。


    「我……我見到了她。」宋唯鼓起勇氣,無論姐姐怎麽反對,他這一次絕不會放棄。至於臥底之事,他打定主意,不讓鶯鶯和家人知道,實在是因為過於兇險,前途未卜。


    「誰?」時隔多年,鶯鶯愣了。


    「我喜歡的那個女人。隻有她。」宋唯因怕鶯鶯拒絕,甚至不等鶯鶯迴答,就說出下一句來:「下周末,我想帶她迴家吃頓便飯,介紹你們認識。」


    鶯鶯蹙眉,惱意又起:「你怎麽還沒有死心?多少清白的女孩你配不上,偏要離過婚的?」


    宋唯其實撒了謊,豆沙和小山散得不明不白,連離婚證都未領。


    鶯鶯的家庭教育註定使她偏於保守,並且重視門第之見。


    宋唯這些年沉穩一些,此時說不出反駁的話,但是沉默著,主意卻拿得很正。


    「你啊你!」鶯鶯恨得戳他腦門。


    客廳氣氛尷尬得壓抑,過了好一陣,鶯鶯才氣道:「拿來。」


    「什麽?」宋唯一愣。


    「照片。」鶯鶯嘆氣:「我看看,是什麽樣的美人兒,把你迷成這樣。」


    鶯鶯這樣說,顯然是鬆動了。宋唯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起來,把自己的皮夾遞給她。


    豆沙的小小證件照藏在他皮夾的深處,這是奎因也絕不會知道的秘密。


    鶯鶯才看一眼,卻把皮夾扔到了宋唯的臉上,憤怒得發抖:「你怎麽敢,你們怎麽敢!!!」


    豆沙之後幾日去宋家拜訪,卻被鶯鶯狠狠扇了一個巴掌。


    「騙人很好玩嗎?」鶯鶯眯眼看著眼前的女孩,她確實生了一副會騙人的相貌:「那些劫匪也是你做的吧?現在細細想來,哪有那麽湊巧的事情!」


    鶯鶯的憤怒和憋屈到達了極致。她用心地疼愛著眼前的女孩,甚至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對待,卻被她和宋唯這樣費盡心機地設計。


    「是你吧?」鶯鶯希望豆沙說不是。


    「是我。」豆沙沉默了會兒。那是她找的人,她不知道該怎麽靠近鶯鶯。


    「你們一定在暗處笑壞了吧!你們料定我重情義,用這樣的法子騙得我先喜歡你,捨棄不下你,等到今日,才好讓小唯這樣行事!」鶯鶯忍不住哽咽出聲。


    她單純的一生從未想過會被人這樣設計。她隻是善良,不是蠢笨。豆沙眼中對她的喜愛和熱切也都是假的吧,隻要一想到此處,鶯鶯心如刀絞。


    豆沙失魂落魄地看著鶯鶯,她不懂她的意思,但是似乎宋唯和她的重逢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還能來看你嗎?」豆沙站在階下,緊張地攥著褲角。


    除了這個,她在這個世界上,什麽都不在乎。


    鶯鶯用手指著她:「你料定我心裏捨棄不下你嗎?你當初連姓都沒有,我就該懷疑你的!一個人怎麽可能連姓都沒有?」


    豆沙慌亂地看著她的表情,用力地看著,重複喃喃著那句話:「我還能來看你的吧?」


    老黃蹙眉,俯視豆沙,他實在沒有料到夫妻倆深深眷顧的孩子會是這樣的脾性。為了保護鶯鶯,老黃用從未有過的冷淡語氣下了逐客令:「不要再來了。我說,你以後不要再來了。畢竟,住在那樣的地方,才是你的家不是嗎?」


    豆沙微微笑了笑,點點頭,轉身走去。


    她覺得自己的步履實在十分緩慢,她看著那棟皎潔的小樓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身下的泥土卻仿佛長了腿腳,一寸一寸緊緊地裹著自己。


    不知哪裏傳來的電視聲,裏麵唱著越劇《紅樓夢》。


    黛玉葬花。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


    這樣的話,可真好啊。


    可是不是還得好好活著嗎……


    不是還得吃飯嗎……


    不是還得看她一眼嗎……


    不是還得這樣嗎……


    豆沙坐在石凳上,安靜地坐著,卻發現一管鼻血留了出來,大概是天氣幹燥的緣故,她去拿紙巾擦拭,眼淚卻全部翻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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