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她繼父的事,垂著頭便哭了起來,問她張清清和蓋傑,則一臉茫然,隻說是同年級的同學,不熟悉。


    宋唯看過張清清未出車禍前的照片,好似一朵亭亭玉立的芙蓉,頭髮長如瀑布,青絲溫軟,笑裏都帶香甜,實在是個小美人兒。後來毀了容,家中照片則似乎悉數燒了,隻剩下一張一家三口的合照還在客廳掛著。張清清的那副拐杖還留在舊屋中,鄰居供述,張清清死前一天,還被頑童偷拿走了拐杖,因此不得已出了家門去尋找,被人所看到。


    至於她何時迴家,無人知曉。


    詢問張清清學校舊友,都說這故事是全校最有名的女生,長得漂亮,學習好,多才多藝,那頭漂亮的烏髮讓人心悸。男同學提起她,多少都帶著悲痛和遺憾。但在女生群體中,張清清風評並不好,大家都還帶著喘不過氣的嫉妒。可是她毀了容,這種嫉妒又變成了一種微妙的大家都心領神會的愉悅,她曾迴校讀書,卻被人欺悔,隻能每天靜待家中。她死了,那些人錯愕中有內疚,內疚後,仍是該如何又如何了。


    「女人真可怕。」小山直搖頭。


    宋唯說:「得虧她沒自殺。可是自己苦苦熬著沒死,卻被人給害了,這叫什麽事兒。」


    小山說:「長得美,不是什麽好事。」


    宋唯認真地低頭劃計:「像豆沙,剛剛好。再美就要惹出事端,再醜沒人喜歡,這樣,剛剛好。」


    小山看著宋唯,知道他這是身陷情網了。家中那個孽畜,多像被圈養的野生小貓,如果不拘束在自己身邊,怕是還要惹事,這事端恐怕比美貌惹出來的禍要大得多。趁她尚還惦記他這個人,能約束一時是一時了。


    可是豆沙一直以來的惦記讓小山如芒刺在背。


    小山的眼神,宋唯誤會了,而後,又心領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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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夏天,宋唯唯一一次迴家。為了宋鶯鶯的婚禮。


    鶯鶯和老黃總算修成正果,結了婚。宋唯黑著一張臉當伴郎,從頭黑到尾,每次拍合照都把老黃擠到一邊,大家看合照一時都有點蒙,說這小兩口男俊女秀,跟姐倆似的,旁邊那人誰啊,西裝革履還紮著花,樂得像隻別了喇叭花的大冬瓜!


    宋唯惡狠狠地對老黃說:「你以後敢欺負宋鶯鶯,我剁了你煉肥油!」


    老黃急得滿頭汗,說我和鶯鶯一輩子都好好的,小舅子放心。


    宋唯喝了三瓶紅酒,吐得一塌糊塗。


    他說:「爸,我媽媽沒了,姐姐也走了,以後就剩下我們兩條光棍了,特像我一師兄。嗚嗚嗚,我覺得這瓶紅酒好可憐,這個紅酒瓶看起來好可憐啊。」


    少年哭得一塌糊塗。


    少年爹拍著兒子的頭,有些無奈。


    少年心中別扭,大半年沒迴家,堵著口氣要讓鶯鶯想自己,非常想,十分想,想到看見老黃都心煩的地步,要讓她心中譴責自己,誰讓自己這麽匆忙嫁給老黃,看看,看看,小心肝小唯都不肯迴家了!造孽的老黃!


    結果每次通話鶯鶯都笑得爽朗,連隔壁的宋胖胖都喵得春光燦爛精神抖擻,宋唯黯然神傷,最後還是自個兒熬不住了,提著行李灰溜溜迴滬上。雛鳥總是想娘,啊不,是想姐。


    他上半年過得蕭條,休息日便去小孩家中耍。和小孩兒攢幣打遊戲,帶小妞兜風看電影。小孩兒死煩人,莫名其妙老贏他,小妞死可愛,不言不語都可愛。


    就是每次他帶小妞出去玩,小孩兒的眼神有點高深莫測的詭異。


    不過他懂,有姐姐妹妹的弟弟哥哥都一樣兒!


    生怕家裏的小姑娘被拐走!還是被這麽英俊瀟灑有型格的他!


    正如今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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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唯其實不太喜歡刑警隊,他覺得並不能融入這裏,也或者二大隊的人一直都有點排擠他們,導致宋唯頗有些不甘,他說:「師兄,我想迴臨淇。」


    其實派出所雞毛蒜皮的小事天天擾得人不得安寧,李家丟的雞張家拾的狗,老王家的宅基老錢家的柳,看起來都是小事,但對於老百姓,通通都是影響穩定的大事,大過天的大事。君不見李家大嫂因為一隻雞疑上一村的鄰居,罵了三條街的群眾,莫名其妙高深的罵功;君不見老王家因為三寸宅基地和鄰居打了十年的官司,幹了四五十場架,咬牙切齒死磕到底。


    但是,宋唯卻反而感受到了一種踏實。


    還是周所說得好,人吶,活得就是個味兒。


    在刑警隊,沒有這個味兒。


    傅梨湘什麽的,從過去到現在,總也顧不上了。午夜夢迴,惦記著追著他跑,小宋哥喊著「你別跑你別跑」,傅梨湘的臉在霧氣裏,跟小旋風李逵似的,一邊跑一邊扭頭罵「你追個屁你追個屁」!


    少年在基層待了兩年,雖然辦案時鋒芒猶在,但是人變得懂事很多。


    小山此時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臨淇不是你該久待的地方。」


    臨淇亦曾是小山待過的最有人情味的地方。


    他在那裏過了這輩子最幸福的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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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唯不再提及,又迴到案中:「這樣探案恐怕不行。師兄,你說呢?所有的口證都浮於表麵,仿佛是個玻璃球,表麵圓滑幹淨,內裏藏汙納垢,至今仍未敲出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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