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軒輕笑了一聲,看見他們父子和樂融融,心裏一時高興忘記了。  黎耀楠吩咐下人準備飯菜,教導兒子學問今日到此為止。黎旭和黎熙兩個意猶未盡,黎旭是學什麽都快,黎熙則是特別喜歡父親教他歪門邪道。  黎耀楠不會便宜了他,臨走時不忘給黎熙布置大篇功課,至於旭兒壓根不用他操心。  看著黎熙苦著張臉,黎耀楠表示心情很好,欺壓兒子什麽的,絕對沒有半點壓力。  林以軒心中好笑,對麵兒子一臉菜色,絲毫沒有同情心,不過夫君扮了黑臉,他自然要扮白臉,笑著安撫了兒子幾句,讓他們出去玩兒罷。  黎旭臨走的時候腳步輕快,黎熙卻顯得特別沉重,深深覺得自己父親偏心,那麽多的功課,他哪裏還有時間玩耍。  兩個兒子走了以後,林以軒笑著說起今日的宴會,太子地位岌岌可危,如今的局勢越來越緊張,皇子妃拉攏人脈,行事幾近乎明目張膽,他還真怕夫君也卷入其中。  黎耀楠不甚在意,內眷而已,他不以為能成什麽大事,要不然皇上又豈會放著臨川公主不管,做主的終究是男人。  林以軒瞪他一眼:“你看不起內眷。”  黎耀楠急忙討饒:“絕對不是,妻賢夫禍少,那些女人哪能跟你比。”  林以軒哼了一聲,很大度的表示原諒。  黎耀楠擦了一把冷汗,夫郎越來越小心眼。  夫夫兩的思維,暫時達到了同步,盡管其中的反差有些大。  隻不過......  你們兩口子打情罵俏,談論陰謀詭計,卻將小晨兒抱在懷裏,真的沒問題嗎?  林以軒草草吃了些東西,黎耀楠突然想起什麽:“對了,過幾日休沐,我答應了李兄前去四海書苑授課。”  林以軒點點頭:“要帶旭兒和熙兒嗎?”  “帶著罷,讓他們出去漲漲見識也好。”  林以軒笑了笑,打趣道:“記得要將熙兒看緊點。”  黎耀楠無語,家中有個熊孩子,實在傷不起。  接下來幾天,黎耀楠除了前去衙門以外,迴到家,剩下的時間忙著備課,學問之道,博大精深,他明白自己的長處與短處,說到授課,他就想起了大學時候的座談會,或許他可以將授課的方式改一改,與其講那些之乎者也,還不如講一些實用的東西,不僅開了先河,也算是博眾人眼球。  他在清流當中的名聲很好,然而僅僅這樣還不夠,人可以風光一時,又豈能風光一世,誰不喜歡名留青史,更何況,他還想為子孫後代做點事,有個人人敬仰的祖宗,至少可保他們三代安然無虞,等他百年之後,是好是壞端看他們的本事,自己想管也管不著了。  隻不過,在他有能力的時候,他會盡量創造環境,爭取讓後輩們的路程更加順逐。  最重要的確是皇上的年紀大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當今聖上在的時候,他可以風光無限,但是聖上駕崩以後呢?他不得不為將來考慮。  近些日子,來自各方的試探,令他煩不勝煩,現在得罪眾位皇子沒關係,但是新皇登基以後誰知他會不會記恨,官場上從來沒有那麽簡單,想要保持中立,手中必須持有足夠的籌碼,否則遇到一個小氣的皇帝,將來隻會被清算,這樣的情況卻不是他所樂見的。  他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把手中的籌碼,添加得更加豐厚。  休沐這一天,黎耀楠領著兩個兒子,以及金煜煊和辛澤奇,一行五人去了四海書苑。  李明章已經等候多時,眼中微微有些歉意:“東臨兄。”  黎耀楠四下掃了一眼,心中瞬間明了,今日前來聽課的學子,僅有三十餘人,並且還全是寒門出身。  四海書苑每隔一段時間,會請來朝中官員講課,人氣最旺的時候,小小一個書苑足足擠滿了兩千餘人,上一次禦前大學士講學,同樣來了八百餘人,今日前來聽課的人數確實有些不夠看。  “無礙。”黎耀楠輕輕一笑,真金不怕火煉,人氣總是慢慢積累,他已經離開京城八年,他在雲南的政績再好,距離隔了千山萬水,消息傳不到京城,能有三十餘人前來已經很不錯了。  將兩個兒子安頓好,黎耀楠徑直走入課堂。跟時下流行的小胡子不一樣,黎耀楠的下巴很光潔,笑起來很好看,給人一種溫文儒雅的味道。  “黎大人。”  學子們先跟他見禮。  “坐吧。”黎耀楠笑著說道,打開手中準備的文稿,開門見山地說道:“今日不跟你們講學問,我們來講講為官之道。”  下麵三十幾位學子,眼睛瞬間變得明亮,誰不知道黎大人年紀輕輕官居三品,他若能傳授一星半點,他們將受益無窮。  黎耀楠清了清嗓子:“先說明,這是我的個人看法,也是我總結出的一些經驗,不代表其他大臣。”  三十幾位學子聚精會神,黎大人總結出的經驗,絕對不會有錯,黎大人身後沒有任何靠山,他能從一介布衣,走到朝中三品大員的位置,隻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學習,需知,他們同樣是沒有後台的寒門學子。  “為官之道,是要為百姓做好事,是要為民請命,為民申冤,大家或許都略有見解,心中有所宏願,孔子曰: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則何物不正!然則,我今天要講的卻不是這個。”  黎耀楠頓了頓:“接下來我要講的,是我的為官之道,我講課的時候不許大聲喧嘩,稍後會留出時間讓你們提出疑問,好了,現在我們進入正題,就拿前朝大名鼎鼎的清官瑞海舉例,他是一位大清官,一生為國為民鞠躬盡瘁,大家是不是覺得很欽佩?”  那是自然,三十幾人不自覺地點點頭,瑞海大人是他們的楷模,隻可惜沒有生到好時候,前朝末年,奸相當政,縱有瑞海那樣的清官,也保不住朝廷覆滅。  “然而我要說的是,瑞海是一位清官,卻不是一位好官。”  黎耀楠此言一出,下麵學子立馬嘩然,有人更是怒目而視,如果瑞海都算不上好官,那麽怎樣的官員才能算是好官,如果黎大人不是朝廷三品大員,有人當場就想甩袖子離開。  黎耀楠麵色一凜,做出一個肅靜的手勢,讓他們安靜下來,板著臉道:“我說過,我講課的時候不許喧嘩,有問題可以課後解答,現在都給我坐好。”  課堂瞬間安靜下來,黎耀楠清了清嗓子:“你們或許會覺得疑問,瑞海大人一生清明,為官兢兢業業,為民請命不畏強權,為了天下百姓,寧願和皇上對著幹,更有一次抬著自己的棺材禦前告狀,可笑他告的還是前朝皇上,你們覺得很威風是不是,覺得瑞海無所畏懼,覺得他不負自己高風亮節的名聲。”  “可是,他憑什麽,他憑什麽和皇上打擂台,為了狀告漢成帝一事,瑞海成全了他的一世清明,漢成帝迫於形勢,確實沒有處罰他,瑞海大獲全勝,從此在民間的聲望更上一層樓,然而你們可知道漢成帝雷霆一怒,事後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被他牽連,盡管死去的人心甘情願,自以為轟轟烈烈,但我卻不以為然。”  “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如果瑞海此舉起了作用,能讓漢成帝幡然悔悟,我或許還會說句敬佩,但結果呢,你們說說?”  下麵的學子表情艱澀,結果是沒有任何結果,漢成帝依舊我行我素寵幸奸相,瑞海大人晚年悲苦,因貧困死與任上。  黎耀楠也不是真要他們迴答,轉而說道:“這一點我們就先不說了,瑞海大人一生眼睛裏容不下沙子,辦過不少貪官汙吏的案件,現在我們來說說,他辦的幾件大案。”  “魏涵亮大家都知道,瑞海辦過的案子當中他很有名,猶記得史書上記載,這件案子曾經名動一時,魏涵亮乃是前朝戶部尚書之子,就任縣令一職,說白了就是鍍金,他在任上的時候廣撈錢財,所判冤案無數,瑞海大人鐵麵無私,將其判了斬立決,百姓當時拍手稱快,你們也認為他沒錯吧,瑞海此舉確實為民除害。”  看見下麵的人不服氣,黎耀楠微微一笑,安撫住他們的情緒:“我也認為他沒錯。”緊接著話鋒一轉:“你們熟讀史書,不知有沒有看過前朝各地的刑事大案,如果沒有看過,那我們就從瑞海扳倒尚書的案子說起。”  “戶部尚書當時所犯的事情,扣押賑災銀兩百萬有餘,受災的地點正是魏涵亮斬首的地方,尚書為了兒子報仇無所不用其極,隻苦了當地的百姓,瑞海費時三年,為了扳倒戶部尚書可謂曆經千辛萬苦,然而,百姓所受的苦難能消磨嗎?”  “難道就放任貪官不管。”有人當時就忍不住出聲責問,今日黎大人所言,對他們的衝擊實在太大。  黎耀楠笑著迴答:“怎麽可能不管,魏涵亮根本不適合為官,但是你們也不能否認,瑞海辦案的手段太極端,將魏涵亮斬首示眾確實大快人心,隻不過卻會留下後患無窮。”  “那該怎麽辦?”  “戶部尚書勢大,除非放任貪官不管,否則哪能有什麽辦法。”  “就是。”  “......”  “好了。”黎耀楠拍了一下桌子:“都靜一靜,有什麽問題,課後提問,現在都給我認真聽講。”  眾位學子立馬噤聲,神情變得更加專注,黎大人所言所思,全是他們從未考慮過的事情,但這些實實在在讓他們震動莫名,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背後,如果建立在百姓的苦難之上,那所謂的為民請命,豈不是成了笑話。  “魏涵亮一案,由於年代久遠,案宗上記錄不詳細,我也不能確定自己當時會怎樣斷案,但有一點我敢肯定,無論有什麽後患,我都會將它扼殺在萌芽裏,手中既然有魏涵亮的罪證,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我會用來談判。”  “現在讓我來說說,我在雲南任職的情況,當時雲南土著勢大,上有荒誕巡撫,下有世家林立,作為一位清正廉明的好官,我猜他一定會嚴懲世家,狀告巡撫。”  難道不是嗎?眾位學子臉上均露出一副驚愕的神色。  黎耀楠輕輕一笑:“自然不是,扳倒世家,民間的經濟豈不是亂了,狀告巡撫,這種以卵擊石的事情,頭上的烏紗帽你還要不要。”  “利益吧,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同樣也有利益存在,世家內部絕對不會沒有裂縫,挑撥離間,分而化之,是我當時想的對策,至於巡撫那邊,同樣選擇了進行討好,我以為,為官者首先需要做的一點是審時度勢,其次是能屈能伸,有了這兩點保證,接下來才能幹實事,否則隻憑一腔誌願,你以為你能幹嘛,你是想當一輩子的官,還是想幹幾件轟轟烈烈的大事,之後便銷聲匿跡。”  所有學子們全神貫注,心知黎大人講的重點來了,廢話,讀書考科舉,誰不是為了光耀門楣,誰不想為百姓幹事實,誰不想步步高升,如果當官隻為了一時廉明,之後便要萬劫不複,誰還願意費心勞力考科舉。他們也想像黎大人一樣,年紀輕輕官居高位。☆、第123章  黎耀楠談吐優雅,上課的內容全是實用之處,字字句句引人深思,學子們聽得很認真,心中情不自禁開始慶幸,幸好他們今日有來聽課,黎大人升官如此之快,不是沒有原因。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黎耀楠這一堂課講到了尾聲,就連課堂外的李明章此時也聽得津津有味,臉上時不時露出一抹深思。  幾個小孩更是正襟危坐,豎起他們的小耳朵,聽得入了迷。  黎耀楠微微笑著:“好了,今天就講到這裏,不懂的地方,現在可以提問。”  一位學子站了出來,心中糾結不已,黎大人所言和他以往所學背道而馳,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覺得黎大人言之有理,兩種理念的衝突,令他自相矛盾,如果不能找到一個突破口,他怕自己一生都會受到煎熬,言辭犀利地問道:“按照您的說法,清官豈不是變得不堪,您是否對清官有偏見?”  黎耀楠輕輕一挑眉,這位學子問得好,不過他並不打算成為所有清官的公敵,笑著道:“自然不是,我對清官沒有任何偏見,相反對於真正的清官我很欽佩,他們的氣節受人敬仰,本朝官員當中,大銘知府顧大人,連州府尹於大人,都是我很尊敬的人。”  學子們一臉茫然,這兩位大人是誰?  黎耀楠很快給了他們答案:“顧大人為官二十載,他是承澤十三年進士,初上任隻是一屆縣令,當時石康縣可沒有現在繁華。”  “石康縣?”有位學子一驚,石康縣近十年出了好幾位舉人,這個地方他曾聽說過。  黎耀楠頷首而笑:“是極,正是因為顧大人石康縣才有如今的景象,二十年前石康縣出了名的貧困,顧大人不辭辛勞,四處奔波,放低身段懇求當地富戶,籌集銀兩修路架梁,組織當地百姓開荒耕種,又在縣裏建了學堂,一步一步奠定了石康縣的根基,方有了今日的繁華。”  有人好奇的問道:“二十年前的事情,黎大人又如何得知?”  黎耀楠彎了彎唇角:“本官是通政司使。”  學子們倒吸一口涼氣,黎大人才任職多久,往年的事情居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黎耀楠麵色嚴肅,諄諄教誨道:“為官者,在其位,謀其政,我既是通政司使,自然要對衙門的一切了如指掌,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職位負責,既然深受皇恩,便當對得起皇上看重。”  “於大人呢,他又是誰?”  黎耀楠侃侃而談,對於大人的事跡如數家珍:“於大人為官嚴謹,連州一帶百姓稱之他為於青天,為官清正廉明,不畏強權,所審冤案無數......”  學子們有些不解:“同樣是審判冤案,他和瑞海有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黎耀楠正色言道:“於大人行事作風果斷,一個人拉滿仇恨,旁人隻會恨他卻不會遷怒百姓,當然,這和當今聖上賢明無不關係,之前我已經說過,為官者需審時度勢,不同的環境結果肯定也不同。”  “遊大人呢,東河縣令遊大人,他是不是一位好官?”一位學子紅著眼眶問道。”  “遊大人......”黎耀楠沉思片刻,搖了搖頭,迴答地非常委婉:“他不適合為官。”  “遊大人為國為民,他都不算好官,誰算好官?”喬誌鑫激動起來,神色間略顯憤恨。  其餘學子目光緊緊盯住黎大人,很明顯被喬誌鑫的情緒感染。  黎耀楠很有耐心:“對於百姓來說,他是一位好官,但對於皇上來說,他卻是一位監守自盜的官員,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論什麽樣的原因,他未經過上官允許,開倉放糧是事實,你們可曾想過這些糧是幹嘛用的,當年黃河泛濫,東河是受災嚴重的區域之一,籌集糧草的方法有很多,他卻偏偏選了後果最嚴重的一種。”  學子們沉默下來,黎耀楠接著說道:“這些糧草是國家的軍需備用,他私自開放糧倉,上官毫不知情,如果有什麽突發事件,你們可曾想過怎麽辦,如此感情用事,他或許確實一心為民,然而我卻以為他不適合為官,就算沒有開倉放糧的事情,他的仕途也不會長遠。”  “如果換成黎大人,您會如何?”喬誌鑫眼眶發紅,他就是東河百姓,當年若不是受到遊大人恩惠,他們一家說不定都死在那一場災難當中。  黎耀楠嗤笑一聲:“城中富戶難道是擺設,遊大人對商戶彎不下腰,強製征糧有何不可,說穿了,還不是自尊心作祟。”  喬誌鑫唇角蠕動,反駁道:“遊大人是一位好官,富戶也是東河百姓,他不會無緣無故奪人錢財,他隻是為人正直。”  “我知道,這是一種道德的約束,既然如此,那他為何還要開倉放糧,行竊國庫難道就理所應當,憑什麽,憑他為國為民,憑他為了百姓,所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知法犯法,那請問如果人人都像他這樣,國家的律法何存?”  喬誌鑫張了張嘴,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黎耀楠所言字字在理,然而作為東河百姓,無論如何他都不願相信,遊大人的行為有錯。  黎耀楠見他神色茫然,微微放緩了語氣:“這隻是我的個人觀點,讓你們去思考去想,並不代表其他人的意見,你們可以反駁也可以質疑,我不敢說自己沒錯,任何一本好書,都是修改了再修改才能撰集成冊,先人的典故不能盲從,我以為任何質疑都能使人進步。”  “您對孔子的教導,有質疑嗎?”一位學子出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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