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尚勤也相信了?不會吧?”董照勇自語道。


    柳葉冷哼了一聲,說:“不管他心裏信不信,表麵上他得信。占山為王落草為寇者,都是供山神拜土地的極力渲染自己有神仙的庇護。現在,有這樣一個好機會豈會不利用。尚勤親自主持祭仙、祭山、祭拜土地。聲稱此山為仙山,我等有仙人保佑。


    後來,一有緊急情況,楊二牛就會把我背到一個隱秘的伏擊點,給我留下一條槍一些子彈,讓我在那裏打冷槍。還給我留下一把匕首,我知道那匕首是留給我自殺用的。如果敵人發現了我,我隻有死路一條。所以,為了勝利,為了活著,我隻能開槍。”


    沉默良久,柳葉拉了一下董照勇的手,說:“找個合適的機會,透露一個消息給尚勤,就說那天我被他們勒死了,屍首已經被你給扔了。”


    柳葉的這句話,讓董照勇咳嗽了好久。


    第二天,董照勇讓董石頭趕緊在近郊租一處合適的房子,然後在半夜帶著柳葉,跳過牆豁通過楊宅,坐上董石頭事先準備的馬車,悄悄的離去。


    董石頭為他們租的是一個小小的院落,院子裏隻有三間正房。東間由房東老太太住著,西間供柳葉居住,中間的堂屋即做廚房也做飯廳,還供洗漱用。


    其實,董照勇並不喜歡這裏,覺得這裏的條件差了一些。但是,他相中了這裏可靠的安全性。


    房東李老太太隻有一個女兒,女婿在保衛團裏當著一個小隊長。按理說,一個小隊長根本就算不得什麽。可是,他這個小隊長是生死不懼、軟硬不吃,是一個真正的滾刀肉。所以,沒有人敢為難他,更沒有人敢到他嶽母家中來清查。


    平時,這裏隻有李老太太一個人,她女兒整日被孩子和家務纏身,脫不開身迴娘家照顧她。等柳葉搬過來以後,即能對老太太照顧有加,自己也有了一個庇護所。這真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由於相處的親如母女,柳葉被李老太太認作了幹女兒。從此,柳葉就有了姐姐姐夫的維護,日子過的波瀾不驚安安穩穩。


    又是一年春風度,滿地苦菜花兒黃。一九三八年四月三十日,柳葉順利的生下一個兒子,李老太太給孩子取了一個乳名叫“家順”。她說:“希望:國家順,家家順。”


    國家順,家家順,家順,多美好的名字。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北平、天津、南京、上海相繼淪陷。還有更讓他牽腸掛肚的,就是住在南京的三弟一家人。因為,譚大憨引柴火用的“廢紙”中說:“南京被屠城了”。


    在三個多月的時間裏,董照勇不斷的給三弟寫信,其中隻有一封被郵局退了迴來,是查無此人,其餘的都石沉大海。此時的董照勇才體會到“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所描寫的是多麽的形象生動而又深刻。


    也許是被“屠城”擾亂了意識,近一陣子,董照勇常常做噩夢,夢見三弟渾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麵前。昨晚又夢見他跟自己哭訴,哭訴他無家可歸,哭訴他找不到迴家的路。董照勇伸出手想把他拉住,然後帶他迴家。可是董照武就像隱藏在霧氣裏,朦朧可見卻觸摸不到。看著越來越重的霧氣,越來越模糊的三弟,董照勇大聲的唿喚:“照武,照武!”


    突然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打斷了董照勇的噩夢,他睜開眼睛就看到,窗戶紙已經泛白,黎明正在把曙光灑向人間。他沒有動,也沒有出聲,他聽著柳葉溫聲軟語的哄著家順,給他換尿布,給他喂奶。


    身邊妻兒帶給他的溫馨,並沒有減輕噩夢造成的淒涼,他下意識的覺得:三弟可能出事了,他不能再這麽傻等下去了,他得想想辦法了解到真實的情況。


    他再也睡不著了,等到天大亮後,他等不及在柳葉這裏吃早飯,就急匆匆的趕迴齊宅。他得先在大寶那裏了解一下順子的情況,如果順子有了消息,就等同於董照武有了消息。


    董照勇趕到齊宅時,大寶正在吃飯。看到匆匆走進來的董照勇,大寶站起身來,親自拿了碗筷放到桌子上,對董照勇說道:“您還沒吃飯吧?一起吃點吧。”


    董照勇洗幹淨手,緩緩的坐在桌子旁,開始漫不經心的吃飯。這時,已經吃完飯的大寶,吩咐大壯把後院的屋子收拾幹淨,把炕爐子點著燒上水,再準備好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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