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有七間後座房,靠東側的兩間是秦優仕的書房和臥室。小小的後院很安靜,安靜的清泠,安靜的蕭肅,安靜的像是被世人遺忘的角落。


    看著惴惴不安、東張西望的美多,秦優仕拉起她的手,帶她走進自已的書房。他們認識許多年了,也有過勝似兄妹的親密時光。可是在美多的記憶裏,在成年以後,她的手還是笫一次被秦優仕的大掌握著,這讓她感到意外感到不安。


    她尷尬的說:“吃了一噸飯,又抹了半天鼻子眼淚的,還沒有洗手呢,……。”


    還沒等美多說完,秦優仕拿起美多的手,放在自已的唇上親了一下,溫潤的笑著說:“接風洗塵,接風洗塵,剛剛一餐便飯,算接風了,一會我為你洗塵。”


    “優仕,你變了很多,跟以前不一樣了。”


    聽了美多的話,看著美多的疑惑,秦優仕正重其事的說:“當然不一樣了。以前,我有妻妾。現在,我是孤家寡人。我有了做到‘一夫一妻’的先決條件,所以說話自然就硬氣得多,直白的多。”


    “你是孤家寡人?你的妻妾呢?”


    “我那個掛名的妻子,被我休掉了。”


    “為什麽?”


    “她和她的舅舅串通一氣,出賣了我們倆,我咽不下這口氣。我攆走了她舅舅,寫好了休書要休了她。可是,爹娘不同意,我萬念俱灰就出家做了和尚。五天之後,無奈的爹娘替我做主休了她,我也還俗迴家了。”


    聽了秦優仕的話,美多睜大了眼睛,好奇的說:“你?居然出家做過和尚?你以為和尚是那麽好當的?寺廟裏的生活也是很清苦的。”


    “所以,我隻做了五天。我想多做幾天,可是那個老和尚不答應,硬把我轟了出來。等被趕出寺廟時我才知道,我爹娘已經在寺廟門外等了我三天了。”


    美多吃吃的笑著說:“是我也不要你,寺廟是供奉菩薩的地方,沒地方也沒功夫,供著你這個矯情的大少爺。”


    看著美多的笑顏一如當年,秦優仕有著一瞬間的恍惚。似乎時空倒轉,似乎迴到了從前,似乎這裏是廣州的優食齋,……。


    他很懷念美多在廣東優食齋避難時的那段日子,那時的美多就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敏感多疑沒有安全感。那時她很依賴他,整天粘著他,像個跟屁蟲。


    現在這種信任還在嗎?秦優仕想了一下說:“美多你該洗塵了,瞧你髒的就像街頭的野狗一樣。”


    “我都看了兩圈了,也沒看見浴桶,怎麽洗啊?難道幹搓?”美多不滿的說到。


    秦優仕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真的很高興,高興當年那信任還在。“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那麽笨。再好好找找,找不到你就不用洗了,我留著熱水自已洗了。”


    這時,美多掀起放在臥室一角那個八仙桌的桌布,一個園形的木桶露了出來。這根本就不是桌子,隻是一個方形的桶蓋。掀開桶蓋熱氣蒸騰,美多用手試了一下水溫,然後甩甩手上的水,就開始解自已的衣服扣子。同時咀裏說道:“優仕,快出去,快出去,我要洗塵了,不然一會水就涼了。把門給我關好,看好了,別讓人闖進來。”


    這熟悉的話,熟悉的情景,還有熟悉的人,一切就如當年。


    廣卅的盛夏酷熱難當,美多和優秀的房問裏,隻有一隻一尺深的大木盆,平時隻能擦洗,跟本不能沐浴。隻有秦優仕的房間裏,有一個夠深夠大浴盆。美多和秦優秀,經常到秦優仕的臥室裏去洗澡。她倆一個在裏間臥室裏洗澡,一個在外間書房裏看門。


    暑假秦優秀迴香山了,秦優仕就代替秦優秀,為美多看好門窗。因為那些紙糊的門窗很容易被人偷窺。


    看著發楞的秦優仕,美多走過來推了他一下說:“快出去,快出去,我要洗澡了,快點兒。”


    坐在外間的秦優仕,聽著臥室裏的水聲,看著那扇擋君子不擋小人的門,心生感動。他與美多分別五年了,五年當中,有很多的人和事,都發生了改變。可是美多對他的信任依舊。


    他該怎麽辦?他還是要作君子,讓一切順其自然吧。想罷,他調好胡琴琴弦,拉了幾支歡快的廣東樂曲。


    秦優仕記得自已已經有幾年沒拉胡琴了,這幾年他隻喜歡吹蕭,他覺得蕭的嗚咽,很貼近自已孤獨的心境。就如現在,自已那顆快樂的心,正沉浸在那一支支歡快的樂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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