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遠處傳來兵戈相交之聲,片刻之後,便是一聲雁鳴之聲,小飛知道那是兄弟會遇敵求援的暗號——如此一來,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兄弟們怕是重了埋伏。小飛怒極,一把抓過胤禩,將手中短劍架在他脖子上,喝到:“若是四哥和兄弟們有什麽事,我定要你償命!”胤禩一改之前的隱忍,冷笑道:“若是我有什麽事,皇上定要江南百姓們償命!”“你——”小飛咬牙。胤禩眯著眼,道:“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小飛手下一緊,此刻由不得他多想,隻能開口:“說!”胤禩將手隴在袖中,臉上帶著一點思索一點憂慮,緩緩道:“你殺了我,也許為兄弟們報了仇,但我皇阿瑪派我來賑災,本是善舉卻無故失了兒子,必然遷怒,隻怕會累及江南數萬百姓。為了你這一己之私,陷整個江南於不顧——我想……這也非你所願。”小飛瞪著胤禩不語。胤禩一笑,繼續誘惑道:“不如你我各退一步,我不為難江南兄弟會剩下的成員,隻說是流寇襲擊,以為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捉了我做人質想要敲詐錢財;至於之後,你且看這次朝廷賑災的決心,若是之後江南有超過百人餓死,你便隨時來取我性命,如何?”小飛咬牙道:“那我那些被捉和被殺的兄弟們呢?”胤禩冷下臉來:“那日被無故殺害的喬家父女又如何?莫非隻有你的兄弟的命才是命?別人家的孩子就可以隨便糟蹋!”小飛手鬆了又鬆,想來已經動搖。胤禩再接再厲,道:“已經收監的人,罪證確著,我是沒有權限放人的——阿哥並不是可以不尊國法家規。畢竟這謀害皇嗣的罪名足以抄家滅族,我隻能保證不會禍及他們妻兒。……他們當初既然選擇做下了這件事,便須承擔天子一怒的後果。不過我卻可以和你做個交易——你將江南官場裏,枉為父母官的人名單交付與我,本阿哥自然會用他們的項上人頭,來讓你祭奠你的兄弟,如何?”小飛仍有些遲疑,有些不敢相信:“我……又為何要相信與你!你也許,與他們是一夥兒的……”胤禩冷下臉來,卻並未迴答這個問題,隻道:“你心裏最好清楚,其他人爺尚且可以姑息,但那殺害喬石父女二人的兇手,爺是決計不會放過的。若是你不願,那麽之前的條件便作廢……”此時,馬蹄聲近,胤禩笑笑:“信不信由了你。不過爺勸你還是快做決定,不然過了這個村口,便沒這個店兒了!”小飛下不去手,咬緊了腮幫子片刻,終於還是泄了氣,瞪大了眼睛看著胤禩,道:“我就信你一迴,如若食言,即便是一路追到北京城,我也會去你四阿哥的府上找你算賬!”胤禩嘴角僵了僵:“請便。”小飛掀開簾子正要出去,似乎又想起了什麽,轉身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扔給胤禩,偏頭不去看他,道:“哼,想不到堂堂四阿哥如此沒用,隻會耍嘴皮子,毫無反抗能力!這把匕首拿著防身,免得又被誰捉去了。”說罷頭也不迴得鑽出馬車。胤禩低頭看著匕首,臉色鐵青。第31章 平安對於暫時放過江南兄弟會這件事,胤禩自然有他更深的考慮在其中。此番他先遇襲後被挾持,老爺子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總有人需要出來承受天子怒火。不過眼下卻不是大肆搜捕江南逆賊的時機:一來,這些兄弟會原本也許沒有反意,如此一逼真的反了,這也算無形中為朝廷樹立對手;二來,兄弟會在暗中經營多年,能形成足以對抗地方官場和當地地頭蛇的第三大勢力,其間各方關係早已盤根錯節,所示當真搜捕起來,一則不易,二則容易失去民心,尤其是這水患之後朝廷剛剛才耗費巨大前來賑災,萬不可功虧一簣;三來,這次事情的罪魁禍首算得上是江南官場背後二哥的勢力,若是要下刀,也該從此處入手,既然打定主意會得罪二哥,就犯不著同時給自己樹起兩個敵人;……胤禛安排得宜,自然很快便將接應的叛匪全數捉拿。等胤禛順著來路找到胤禩車馬的時候,胤禩早走車簾縫隙處看見了。那些侍衛見隻有一架馬車孤零零的在原地上,忙想說服主子靠後,怕是有詐。胤禩在車裏見那些侍衛想要過來打開簾子,連忙開口阻止:“四哥,你進來。”胤禛忍不住笑,讓手下退後五步,才上前去掀開車簾往裏打量,之前在城門口看得不仔細,此刻倒是全補上了。胤禩難堪極了,將臉往陰影處偏了偏,故作鎮定道:“四哥,弟弟不方便出去,勞煩四哥……讓人把馬車趕迴去。”胤禛想了想,突然笑道:“這倒是沒問題,隻是總不能把馬車駛進河督府,這可如何是好?”胤禩也有些張口結舌。“算了。”胤禛欣賞夠了,放下車簾,對外麵的人交代了一句:“你去找個鬥笠來,一會兒用得上。”……胤禩迴到河督府裏,且不說高明如何淚流滿麵鼻涕流了一大把,他自己第一件事便是關在屋子裏,讓高明燒了好幾桶熱水,從裏到外洗了個遍。換上了幹淨衣物之後,渾身的不自在才逐漸散去。高明端了熱茶進屋,順便收拾之前胤禩換下的那堆蹂躪得看不出本來麵目的衣物時,才告訴他,靳輔在胤禩被劫持的時候,已經病重不治,死在了任上。胤禩一頓,皺眉到:“陳璜呢?”高明收拾好了房間,道:“陳大人和於大人都在書房侯了多時,爺要不要見他們?”胤禩放下杯子,抬腳出門道:“也隻要還是欽差,自然是公務為重,跟著來吧。”……雖然隻隔了不過幾日,但的確發生了許多事情。靳輔的死,於胤禩來說,並不意外,因為上一世,靳輔根本沒能撐到河堤,便死在了赴任的路上。……如今,能看到於成龍服軟,和親手帶出的陳璜能夠繼續用他們的‘衝砂之法’治水,至少,可以不要那麽遺憾罷。胤禩畢竟仍是輔助治水的欽差,於是對於陳二人安撫一番,又詢問了這幾日公事的進展,得知因為有四阿哥坐鎮,公事並未因胤禩的失蹤而停滯,而皇八子被挾持的消息,也仍隻有少數的親信知曉,並未在民間引起騷亂。胤禩見胤禛不在,便道:“我四哥呢?”陳璜道:“迴八爺的話。四貝勒這幾日主持粥棚,每日辰時便去視察,一直過了午才會迴府裏。”胤禩皺眉,疑道:“每日都去?如此親力親為?”有這個必要麽……於成龍插嘴道:“那安徽知州在四爺來之前也開了粥廠,誰知還是餓死了幾百個,每天都有餓殍倒在路邊。四爺斥責了一眾官員,讓他們要做到‘一日兩舍,插筷子不倒,毛巾裹著不滲’。”【片段引用自《雍正王朝》】胤禩點點頭,上一世似乎也聽聞過這四哥的這番言辭,確實是他的作風。於成龍點點頭,接著道:“八爺不知道,粥廠煮粥有胥吏負責,由官員實行監督,吏役克扣米糧,官員可以管他,而官員吞沒稻米,衙役不敢管。那粥廠起初煮粥用的是米,沒過兩日,居然漸漸地摻和白泥充數,所以不少饑民食了白泥湯,痛苦數日,仍是死去。直到後來有人編了打油詩『嚼泥齧皮緩一死,今日趁粥明日鬼』傳入四爺耳朵裏,四爺大怒之下,當場斬了幾個克扣米糧的官員和吏役,這才漸漸好起來。”【這一段有些內容參考自《清詩鐸》卷十六】這次胤禩也啞然了:“這……想不到如此無法無天!賑災糧也敢貪汙!”胤禩不由想起了小飛之前說他妹妹便是幾年前餓死的事情,歎了口氣。心思轉念又想起日後二哥被廢之後,自己與小九一到周旋於各王公大臣中,建立自己的班子,為了四處活動,似乎也收了下麵官員不少孝敬,作為迴報,也做了他們朝堂之上的靠山……那些孝敬的銀子是如何來的?真是……有什麽因,結什麽果。陳璜於成龍二人見胤禩情緒忽然低沉下來,不禁有些麵麵相覷,陳璜生怕自己說了什麽犯了忌諱,而於成龍自持與胤禩私交不錯,但畢竟陳璜在場,眾人也在談公事,便不好插話。片刻之後,胤禩歎了口氣,道:“這江南官場……不得不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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