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女人們故意刁難,梁惠凱就不害怕了,不過,害怕門外的母老虎呀,下意識就要逃到樓上。剛抓住樓梯,忽地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王冬冬不想讓老兩口和他見麵,那就有的是時間通知他,既然不通知,說明她更想讓他和老兩口見麵,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既然這樣,那就見麵吧,不能讓冬冬失望!按捺著忐忑的心走向門口。


    看著梁惠凱的慫樣,鍾靈剛要罵,卻見他轉身開門去了,嘟嘟囔囔一聲“神經病”,和劉若雁站起來迎了過去。梁惠凱打開門,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叔叔、阿姨好。”王學禮也是一臉尷尬,哼了一聲說道:“你也迴來了?”梁惠凱順手接過他手中的包說:“迴來了,快請進。”


    鍾靈上去攙著母老虎,熱情的說道:“阿姨辛苦了。”金秋梅說:“路不遠,不辛苦。我們是專程來感謝你們姐倆的,謝謝你們,謝謝!”鍾靈說:“您太客氣了。”金秋梅說:“應該的!冬冬從小嬌生慣養,任性至極,我這當媽的太失敗了。你們能忍受她,照顧她,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了。”


    王冬冬撒嬌道:“媽,我有那麽不堪嗎?”金秋梅嗔道:“你還想怎樣?打算上天?”鍾靈笑道:“有冬冬陪著我們更熱鬧,我還要感謝她呢。您真不要想太多,快請坐。”


    金秋梅全程沒有看梁惠凱一眼,梁惠凱知趣,不敢上去搭腔,悶聲沏茶倒水,然後拖了一個圓皮凳躲到了沙發一旁。都坐了下來,氣氛微微有些僵,劉若雁馬上誇道:“阿姨真年輕,和冬冬坐在一起像姐妹倆一般。”金秋梅捋了一下腦門上的頭發說:“老了!你們才是天生麗質、風華正茂,和你們在一起讓我感到青春不再,感慨時光流逝無情。”


    互吹完了,發現又沒什麽可說的。王冬冬極力調節氣氛,說道:“媽,你們好多年沒來北京了,這兒變化很大的,要不多住幾天,我帶著你們四處看看?”金秋梅說:“哪有時間呀,還要迴去上班。”王冬冬恭維道:“您是單位的領導,歇幾天算啥?”


    金秋梅嗔道:“在你們劉姐麵前說我是領導,不怕人笑話?”劉若雁說:“我是托了父輩的福才有今天的事業,您是憑自己打拚的,怎麽能比?”金秋梅說:“這孩子真會說話,冬冬跟著姐姐多學學。”王冬冬笑道:“我不求上進,學不來呀。”金秋梅笑罵道:“沒出息!”


    女人們是天生的演員,一人一句很快熟絡了,越說越熱乎。王學禮看了一眼拘謹的梁惠凱,拿起紫砂壺問道:“這是顧景舟的作品?”梁惠凱說:“對,您真有眼力。這把壺是我在咱們縣超市采購過節禮物時經理送的存貨,哪知還是名家的作品。”王學禮說:“這才叫寶物蒙塵!聽說你收藏了一些古玩?”


    過去梁惠凱經手的古玩倒是有一些,可剩下的隻有觀音渡海萬曆青瓷碗、雪花藍大明宣德缽這兩件還算叫個玩意兒,觀音渡海碗還是王冬冬撿的漏。本想說自己的古玩不值一提,忽地明白了,“老丈人”是想單獨和自己聊聊!於是說道:“在書房,您看看不?”王學禮說:“看看也行,雖然我不懂,但是喜歡古色古香的曆史文物。”


    梁惠凱先帶著他到陽台看了看那塊巨大的昆侖玉,講了它的前世今生,然後兩人上樓到了書房。把兩件寶貝放到書桌上,說道:“撿漏講究機緣,這隻觀音渡海碗是和冬冬一起撿的漏,如果不是冬冬喜愛佛經,恐怕也就錯過了。這個叫大明宣德雪花藍缽,是幫我的一個老鄉討債時,順手牽羊得到的,都是非常巧合的事。”


    聽說是王冬冬撿的漏,馬上引起了王學禮的興趣,拿起碗看了起來,說道:“講講這隻碗是怎麽迴事?”梁惠凱說:“這隻碗為什麽容易被忽視,一是因為它的圖案,這種關於佛教的圖案在瓷器中不常見,更因為它的款識特別,您看,和佛經混在一起,很少見,很難發現,這還是冬冬發現的呢!


    開始我也懷疑,後來聽了我師傅的講解才明白。明朝的皇帝大都推崇佛教,從開過皇帝朱元璋和他的兒子朱棣兩朝都有佛門高僧輔佐政事,而燕王朱棣正是依靠著名僧人、術士姚廣孝的幫助才奪得了帝位。萬曆的生母慈聖太後、萬曆、以及鄭貴妃都信奉佛教,所以說,萬曆的青花瓷裏出現觀音渡海圖也很正常。而萬曆的落款大多在瓷器的底部,也有寫在瓷器口邊、肩部,所以寫在碗身上,這就不足為奇了。”


    梁惠凱侃侃而談,極力表現,心裏很期盼得到王學禮的認可。然而,王學禮誌不在此,也不想明白,隨便看了幾眼說道:“你坐下吧。我心中有好多話要說,也早想找你聊聊,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梁惠凱一副謙卑的樣子說:“您隨便說,隨便罵,我洗耳恭聽。”


    王學禮說:“目前來看,冬冬能開心的活著是第一位的,但是以後呢?讓我看,你們現在不理解什麽叫愛情,哎,不光你們,在這個物質主義橫飛的時代,理想的愛情是稀缺的。但是我還想給你講明白,我不是偏誰向誰,隻說你和冬冬這件事,如果說冬冬追求的可能是她認為的理想的愛情,那麽你一再縱容她,不深思理想愛情的本質到底意欲為何,那就要把你捆在道德的審判台,你對她的愛就是低俗的,是貪婪的!”


    這句話直戳梁惠凱的內心,一時間臊得想找個地縫鑽下去,不知道該怎麽應,隻有紅著臉耷拉著腦袋不說話。心裏卻想,我知道自己犯了很多錯,可已經發生了還能改正嗎?除非上天讓我重生一次,時光倒流,一切能夠重來——我忍受劉翠花的背叛,做一個縮頭烏龜,或者遇到劉若雁時不幫她,或者一開始決絕的拒絕了金小芳,拒絕了冬冬,才不會有今天的局麵。然而這一切一錯再錯,不可逆轉,我怎麽該正呀?


    王學禮看著他那一副滾刀肉的樣子,恨不得上去扇幾個耳光。想想又說道:“北宋有個和尚叫白雲守端,寫了一首禪詩《蠅子透窗偈》:‘為愛尋光紙上鑽,不能透處幾多難。忽然撞著來時路,始覺平生被眼瞞。’讀過這首詩嗎?”梁惠凱說:“我才疏學淺,沒讀過。”


    王學禮說:“忘了你隻是高中畢業,那我就仔細給你講講。這首詩短短二十八個字詮釋了人生至理。什麽意思呢?從字麵上講,‘為愛尋光紙上鑽,不能透處幾多難。’是說屋裏的一隻蒼蠅為尋找光亮,無法穿透紙窗,一直往窗戶上撞。蒼蠅不明白,光亮就在眼前,為何自己卻硬是追尋不到呢?


    ‘忽然撞著來時路’,指的是蒼蠅急得飛來飛去亂撞,無意中撞到了進來時的房門,終於成功飛了出去。最後一句‘始覺平生被眼瞞’是這首詩的詩眼,說詩人過去一直悟不透色即是空,直到看見這隻蒼蠅後頓悟了,終於明白了自己一直是被眼前所見所瞞。


    冬冬現在就是這隻想飛卻又飛不出去的蒼蠅,處於困境之中不能自拔。你也差不多,被物欲橫流、形形色色的世間表象迷失了自己的初心,失去了判斷力,就像找不到來時路的蒼蠅一般,沒有用心去感悟,隻能憑肉眼所見的虛相去效仿,也或者你更本沒有希望自己能掙脫牢籠。”


    梁惠凱一咬牙說道:“您的話入木三分,一針見血,讓我羞愧不已。我也明白自己不對,可現在說什麽也晚了,隻要冬冬能活得開心,我願意背負這個罵名。若是那天冬冬醒悟了,嫌棄我,離我而去,我也會祝福她。現在我隻能向您保證的是,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沾花惹草,若是再犯,天打五雷轟!”


    發誓管個屁用?也解決不了眼前的事。王學禮知道說了也白說,何況都管不住自己的閨女,還能指望別人?隻好說道:“這事也不能全怪你,可你媳婦怎麽辦?她能允許你胡來嗎?我看的出來,你媳婦是個善良的人,又愛你至深,你不能因為她善良、她愛你就隨意欺負她吧?”


    梁惠凱煩惱不已,你總提這事兒幹嘛?要不你告訴我怎麽做!心裏煩躁,卻又不敢表露出來,訕訕說道:“我哪敢欺負她?這家裏的事都是她說了算。現在隻能走一步說一步,說不定她會接納冬冬,說不定冬冬以後還會討厭我,我是束手無策,隻能讓時間來冷卻這一切。”


    王學禮聽後不由得滿腔怒火,罵道:“你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用一句流行的話講叫三不男人,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我就納了悶了,女孩子們怎就瞎眼看上你了呢?除了一副好皮囊,還有什麽?”


    梁惠凱心想,您說這話就不嚴謹了,我年紀輕輕身價上億,怎麽就一無是處?好像會還很多的,會武功、會醫術、懂古玩、能掙錢,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哎,罵就罵吧,誰讓自己做得不地道呢?


    王學禮發泄了幾句便偃旗息鼓,心裏明鏡似的。梁惠凱說他束手無策,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目前看來除了這個拖字訣,好像還真沒有其他好的辦法。他豈不也是束手無策嗎?把王冬冬接走,又擔心王冬冬抹不開麵子,不願意迴家麵對其他人,更擔心她想不開。不接走,這樣下去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


    看看時間不早了,王冬冬便帶著大家去了附近的一家新開的潮州菜館。既然王冬冬父母想表達感激之情,這個機會要給的。王學禮點了潮式打冷、厚菇芥菜、麒麟鮑片、歸參熬豬腰、龜裙點點紅、七彩金盞、清冽橄欖肺、酸辣青蠔、三色野生斑、南瓜芋泥。


    梁惠凱很鬱悶,這次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該怎麽敬酒了。好在是王學禮組織的酒宴,就坐在那兒裝傻充愣。王學禮說:“早想來感謝你們,卻又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今天隻好略備薄酒正式表達對兩位女士的感激之情,然而卻不及你們對冬冬恩情的萬分之一,隻好用大恩不言謝來糊弄事了。”


    劉若雁心想,你鍾靈是主角我就不說話了。鍾靈則想,在家裏讓我應承,出來了還讓我說?便用腿撞了劉若雁一下。不能冷場啊,劉若雁說道:“叔,您千萬不能再客氣,那樣顯得太見外了。這一陣兒我們和冬冬相處的非常好,比親姐妹還親,她也給我們帶來了很多歡樂,沒有冬冬我們還不習慣了。”


    金秋梅說:“我生怕冬冬不懂事,給你添麻煩,能相處得來再好不過了。”王冬冬嬌聲說道:“媽媽,您總是瞧不起我,我有那麽不堪嗎?”金秋梅說:“是嗎?如果你在外邊是個乖乖女,那說明你屬於典型的窩裏橫,就會欺負媽媽。”王冬冬紅著臉說:“我在家裏也很乖的。”大家哈哈一笑。


    酒宴正式開始,鍾靈見梁惠凱一直縮著腦袋,心裏生氣,像個男人嗎?狠狠的踩了他一腳。梁惠凱隻好端起酒杯說道:“叔,阿姨,今天我正式向你們道歉!我罪孽深重,不僅給你們的家庭帶來了災難,同時也損害了你們的名譽,讓你們尊嚴掃地。我不敢求得你們的諒解,因為怎麽做都彌補不了對你們的傷害,心裏愧疚萬分,隻能祝願你們平安快樂,萬事吉祥。”


    梁惠凱說的是真心話,卻不想王冬冬聽了心裏難受極了,眼睛紅紅的,說道:“媽媽,爸爸,對不起,我讓你操心了!”說著就抽泣起來。金秋梅的淚水馬上湧了出來,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有你這句話爸媽就知足了。”王冬冬泣不成聲:“媽媽,我跟你們迴去,再也不讓你們為了我的事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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