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正局級幹部開車,那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迴。行駛在崎嶇蜿蜒的山路上,梁惠凱不由得繃緊了神經,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油門輕踩,方向輕打,生怕領導有不適感,緊張的手心都是汗。


    一夜秋霜,染遍滿山紅葉,遮天蔽日的棗樹、柿子樹、楓樹、黃櫨、五角楓、櫟樹……,姹紫嫣紅、濃淡相宜。太行山把最美的模樣留在了秋天,舉目四望秋色盈金,瑰麗似霞的紅葉耀眼奪目,混植於常綠樹群中,紅、綠、黃色彩相間,層林盡染,絢麗多姿,令人仿佛進入了色彩斑斕的夢幻童話世界。


    武玉海收迴目光,問道:“小梁,最後一局你是不是故意輸給了那個莽漢?”梁惠凱說:“這都瞞不過您!領導的眼睛當真是火眼金睛啊。”武玉海笑笑,又問:“為什麽要讓他?是給李少麵子嗎?”


    梁惠凱說:“不是,我覺得他有點可憐,一身橫練功夫卻要給別人賣命,還得看別人的臉色,活著挺悲哀的。再說,我贏了他也沒什麽意思,輸給他也少不了什麽,與其這樣,還不如給別人一條生路。”武玉海說:“我看你對李少不亢不卑,難道你不怕得罪他嗎?這些人是報仇不過夜的。”


    看來武玉海也瞧不起李少!不過,你不也是違心的一路奉陪嗎?大家都差不多,誰也別笑話誰。隻是不知道這個李少是什麽來頭,梁惠凱如實說道:“怕!尤其是現在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心裏不由自主的顧及的東西就多了起來。不過,雖然害怕,我也不會給他們賣命,這是原則問題。”


    武玉海點點頭,問道:“那你知道我為什麽坐你的車嗎?”梁惠凱說:“領導的心思我可不敢猜。”武玉海一樂,說道:“滑頭!過去我對你很好奇,年紀輕輕這麽有本事是怎麽學來的?我都有點不信。今天看你的表現,有張有弛,表現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有點兒意思。”


    梁惠凱說:“我也是被生活逼得!李白說:‘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年紀輕輕我也想這麽灑脫,可現實是殘酷的,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至於什麽‘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就更談不上了,成者王侯敗者寇,若是個失敗者,哪來的什麽俠骨香?什麽世上英?隻能留下笑柄而已。”


    武玉海說道:“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個人要守住本心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說說,從哪兒學來的這一身本領。”梁惠凱說:“我這幾年有點兒機緣,認識了幾個有本事的人,對我的成長幫助很大。老家有兩個道士教我武功和醫術,尤其是在針灸、點穴方麵有點兒特長。來這兒以後,在京城認識了一位民間的高手,使我的武功有了很大的提升。不過,現在的社會會武功好像也沒多少用處。”


    武玉海疑惑的問:“你怎麽認識北京的高手?也太巧了吧?”梁惠凱說:“因為古董。一次我得到一件紫檀木雕,沒想到恰恰是他祖上傳下來的,因此結緣,彼此還算對脾氣,他就收我為徒,不僅教我武功,還教我古玩知識。”武玉海驚詫不已:“你還懂古玩?”梁惠凱說:“略懂一二,純粹是業餘愛好。”


    武玉海從兜裏拿出一塊玉牌說道:“你看看這個玉牌怎樣?”梁惠凱放慢車速,接過來看了幾眼說道:“您這不是古董,但也是好東西,叫水墨青花,是和田墨玉裏的一種。您看它黑如潑墨,白如雲朵,肥如羊脂,黑白分明如行雲流水,翻滾如意,這種美妙、奇特的感覺,深得咱們中國人喜歡。


    古人講,玉不琢不成器,經過雕刻後的玉器才有了靈魂。特別是水墨青花,它沒有單純的黑與白,而且黑白之間都有過渡,這種特殊的效果,為工藝創作的發揮提供了更多的想象力。


    您的玉牌雕刻的是一副高山流水畫,玉雕師巧妙的利用了這塊墨玉子料自身的色澤差異,生動地展現了山水之趣。您看,山頂上雲霧繚繞,讓人感覺如同山高萬仞直插入雲,氣勢磅礴;山間怪石嶙峋,蒼鬆隱然,飛流如瀑布一般泄入深潭,動靜皆宜。再看玉牌背麵,寥寥幾筆,雕刻的雖然簡單,但是看起來陰雲密布,大有風雨欲來之勢,無需勾勒而氣勢盡顯。”


    其實這都是套話,東西是好東西,刀工怎麽樣梁惠凱就說不好了,但是他一連串的說辭,不論對錯也把武玉海唬的一愣一愣的。梁惠凱也深以為然,這一通口吐蓮花,自己都佩服自己,不免暗自得意。


    武玉海說:“說的不錯!看來是真懂。年紀輕輕的會醫術就讓我刮目相看了,沒想到還懂這些,了不得。這個玉牌是李少送我的,讓你這麽說還是件好東西了?”


    遭到領導的表揚,梁惠凱更是神采飛揚,侃侃而談:“絕對是件好東西!您看它玉質細膩油潤,無瑕疵綹裂,黑多白少如潑墨寫意,更難能可貴的是還帶有色皮,說比和田玉籽料還珍稀都不誇張。水墨青花為什麽珍貴,還和咱們的文化有關,中醫、太極、道家文化等等,無不存在陰陽黑白,顯現天地白晝變化,彰顯黑白對立和統一,所以這種水墨青花深受玩玉人的喜愛。”


    武玉海說:“行啊小子,能把玉和中國的文化結合起來講,衝這些話就讓人高看一眼,有點道行!看來你是真懂玉的人,而且我從不又喜歡這些,這個玉牌送你吧。”梁惠凱一驚,連忙說道:“萬萬可使不得!這塊玉牌材質好,個頭也不小,最少值十幾萬。”


    武玉海問:“這麽貴?嗯……,你說他為什麽送我如此貴重的東西?”李少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反過來給武玉海送禮物,自然不是想拉幫結派,無非是告訴你,以後沒事少求我!梁惠凱心想,這老頭,總考我幹嘛?說道:“應該是不想欠您的人情吧?”


    這點兒小手段武玉海豈能不知道?武玉海從政多年,什麽沒見過?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心裏有些煩躁。但是他已經錘煉的不在義形於色,笑笑說道:“我看他是多此一舉!送你了,我不喜歡這些附庸風雅的玩意兒。”說著,打開扶手箱,把青花墨玉放了進去。


    受之有愧,卻之不恭!梁惠凱有些懵,還沒遇到領導給他禮物的情況呢,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辦好,訕訕說道:“這讓我多難為情?”武玉海說:“別想那麽多,說白了,你對我的脾氣!”梁惠凱隻好說道:“謝謝了!隻是您見過的世麵大,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您。”


    武玉海說:“古人講,見賢思齊,看到你這麽優秀的年輕人,我是打心眼裏喜歡。哈哈,你不要有其他想法啊,我可沒你這麽大年齡的閨女,不想招你做女婿。”梁惠凱心裏一鬆,說道:“您真風趣!即便是有,我也配不上啊!”武玉海說:“你這話對,如果我的女婿敢外邊有人,我打斷他的腿!”


    梁惠凱的臉霍地紅了!這糟老頭,還能不能好好說話?武玉海斜著眼看看他,哈哈大笑:“臉紅了?不過,看你是個人才,作為長輩就想多說一句,以後還是要主意自己的言行,畢竟你也算是個名人,別把社會風氣帶壞了!”


    梁惠凱羞愧不已,恨不得從車上跳下去,澀澀的說道:“我哪算是名人?這可從沒想過。”武玉海說:“我都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還不是名人嗎?你做了不少好事,隻是沒大力宣傳,尤其是這次非典,若是宣傳說不定會成為全國的名人。哎,看你這麽花心,還是不宣傳的好啊!”


    梁惠凱訕訕一笑,不會說話了。武玉海像是沒有這迴事一般,看著路邊的村子說道:“這兒的景色雖美,但也沒有多少開發的價值,沒有特色。你們那兒有礦山,這兒什麽都沒有,你看村莊破敗不堪,村民很窮的,比拒馬河附近的老百姓差遠了,扶貧的道路任重道遠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梁惠凱心裏一怔,他為什麽和自己說這些?心念一閃,說道:“是啊,看房子就知道不富裕。我手裏倒是有閑錢,隻是不知道能幫他們做些什麽,扶貧的事兒我不懂。”


    武玉海愣了一下,迴頭看看梁惠凱說道:“好,有這想法就好!過去你做的事可以說都是小愛,看來有小愛才會有大愛!我沒看錯你!你看這滿山都是酸棗樹,酸棗已經熟了,漂亮是漂亮然而卻沒人摘,不值錢呀,白白浪費了!若是收集起來可以做酸棗汁,也可也釀酸棗酒,既解決了當地老百姓的收入,也能帶動一部分人的就業,一舉兩得!”


    能遇到處處為老百姓著想的領導,梁惠凱打內心裏尊重,說道:“建一個飲料廠和小的酒廠應該花不了多少錢。這樣吧,這部分錢我出,我也不要一分錢的迴報,無償捐給當地。”


    武玉海說:“你不用捐,自己來這兒開廠子就好。”梁惠凱說:“我沒那時間。再說,我來開廠子,大頭又讓我拿走了,對老百姓的生活沒多少改善。”武玉海問:“真要捐?你有多少錢?”梁惠凱說:“目前有兩千來萬,但是以後我每個月都有上千萬的收入,不叫事兒。”


    武玉海感慨道:“咱們市整體上講工業相對落後,沿著太行山有三個貧困縣,平原的地區稍好一些。本來拒馬河也算貧困縣,由於這些年開礦山才擺脫了貧困縣的帽子,但是實質上還有不少老百姓處於貧困的邊緣。有礦山資源的縣還算富裕,沒有礦山的山區就落後了。但是市裏各種公共開支也很大,有時候老師的薪水發放都有困難,拆東牆補西牆,想扶貧有心無力啊。


    你有這個想法,我既高興又慚愧。慚愧的是為了公家的事兒卻讓你掏腰包;高興的是,如果多一些你這樣有愛心的企業家,大家都伸把手,出把力,扶貧工作也不叫事兒。你再想想,畢竟你也剛富裕起來,我不強求你。”


    梁惠凱說:“領導,我這人雖說不上有多高尚,但是說出去的話肯定算數。不過,我提一個要求,捐款這件事我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一是我不想要這個名兒,沒意思;二來擔心同行們吃瓜落兒。”


    武玉海問道:“什麽意思?吃什麽瓜落兒?”梁慧凱說:“我隻是說說,您這麽一聽就好。今年發大水的時候,我給了礦山附近老百姓一點兒錢,結果縣裏知道後就號召礦老板們捐款,搞得我成了眾矢之的,挨了不少罵。當然這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出風頭,不想被打擾,隻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如果你是以正麵的典型出現,別人對你的要求就會很高,盛名之下你就要承受很多,你的缺點將會被無限放大,到時候沒人記得你曾經做過的好事,隻是拿著你的缺點詆毀你。


    武玉海自然知道梁惠凱的小心思,心裏一樂說道:“也可以。我迴去後市裏馬上成立一個扶貧基金,你把錢打到基金裏,作為專項資金使用就可以。”梁惠凱說:“那最好!”


    武玉海很是開心,調侃道:“你不會說我拿那塊水墨青花騙你捐款吧?”梁惠凱說道:“隻能說您的行為讓我感動。”武玉海笑罵道:“馬屁拍得溜!隻是,迴家後媳婦不罵你吧?”梁惠凱說:“不可能,咱是老爺們,家裏的事兒老爺們說了算!”


    武玉海問:“真的?什麽事都是你說了算?”又來了!這老頭太壞了!女人的尊嚴還算要維護的,梁惠凱尷尬一笑說:“當然,有的事兒還是媳婦說了算。”武玉海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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