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薩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正菩提。”


    王冬冬本來想在梁惠凱這兒求得慰藉,說了半天反而需要安慰他了。不過,在安撫梁惠凱的過程中,好像也安撫了自己忐忑的心,王冬冬膽氣漸壯,說道:“醫生的天職就是救死扶傷,關鍵的時候怎麽能退縮?如果是戰爭年代,說不得還要去戰場,危險性不是更大嗎?相比起來這算什麽?”


    梁惠凱說:“道理是這個道理,可真當事兒輪到自己的頭上,誰能不擔心呀?”王冬冬擰著梁惠凱的臉蛋,笑嘻嘻的說:“行了,你都這樣,我更不敢見老媽了。估計這段時間你那兒也去不了,以後每天給我送吃的,天天見到我不就心安了嗎?”


    見女人心意已決,梁惠凱隻好說道:“你一心要去,我也隻能支持你。不過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你媽媽更盼著你健健康康的迴來。”“放心好了!”王冬冬坦然自若,抱了一套被褥,在梁惠凱嘴上嘬了一口直奔醫院去了。


    梁惠凱悵然若失,坐了一會兒漸漸的迴過神來,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種肺炎不僅傳染、有後遺症,還有可能死亡,要不封路呢!這次一下病倒了十多個,可能已經把家人、醫生都傳染了,說不定還有更多的人,這麽看來當地馬上也要封城、封村、封路了。


    事不宜遲,梁惠凱連忙給杜丁國打電話,讓他開上皮卡來縣城,自己先到店裏點了一批貨。等杜丁國趕來時,路邊已經放了一堆設備,什麽電機、潛水泵、輸送皮帶、磁力輥、板錘、齒板、襯板、軋臼壁、調整座、飛輪、肘板、肘板墊和耐磨刀,等等。


    杜丁國吃驚的問道:“這麽多?都拉到山上?”梁惠凱說:“對!迴去後讓小趙他們再多備些米麵油鹽,照著一個月備。這一段時間我可能上不了山,有什麽事兒咱們電話聯係,你們多操心。”


    杜丁國說:“你別嚇唬我,好像生死離別一般。”梁惠凱道:“沒啥大事,可能發生了流行性肺炎,告訴職工,沒事別下山了。”杜丁國笑道:“嚇我一跳,我以為啥大事呢!”


    正在裝車,忽然金宏泰打來電話,問道:“冬冬報名的事兒你知道嗎?”梁慧凱尷尬極了,可想說不知道也說不出口啊!訕訕說道:“我知道。”金宏泰哪有功夫想這些?急切的問道:“你沒勸勸她?”梁慧凱說:“我勸了,但是也勸不住啊,她不聽我的。”金宏泰無奈的說道:“這孩子,就是任性!小梁,冬冬的媽媽要見你,就在醫院門口,你去一趟吧。”


    一聽說見王冬冬媽媽,梁慧凱嚇壞了,忍不住摸了摸臉,感覺臉上好像還火辣辣的疼。不怕天、不怕地,梁惠凱就怕王冬冬媽媽這個“母老虎”,這大媽給他造成了嚴重的心理陰影,長這麽大就在她手上吃虧了。可不敢去也得去,還生怕人家等急了,開上車飛奔到了醫院。


    遠遠的看到“母老虎”在醫院門口焦急的走來走去,梁惠凱更慌了,把車停好,硬著頭皮走過去說道:“阿姨,您找我?”哪知“母老虎”忽然換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臉,笑吟吟的說道:“小梁啊,阿姨讓你來了沒別的事兒,就是想讓你勸勸冬冬,別讓她報名了好不?”


    若是往常看到這副和藹可親的臉,梁惠凱說不得受寵若驚,雙腿一軟,非得給她跪下不可。可今天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勸不了王冬冬,所以母老虎笑臉的背後可能就是暴風驟雨,澀澀的說道:“阿姨,我勸了,可她不聽啊!”


    “你再試試好不?你也知道,我們家就她一個閨女,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阿姨活著還有什麽意思?你的話她愛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不得就迴心轉意了。”王冬冬媽媽就差點說,你要是能把她勸迴來,以後你們的事兒我再也不管了!


    一個媽媽為了女兒的安危,如此低三下四,梁惠凱不忍心拒絕,何況他內心裏也不想讓王冬冬去,說道:“那我再試試吧。”王冬冬媽媽說:“太謝謝了!能勸她迴來,阿姨感激你一輩子。”


    這倒不敢想!梁惠凱心道,你不恨我就阿彌陀佛了!王冬冬的電話響了半天才接通,梁慧凱問道:“冬冬,你在哪兒呢?”王冬冬說:“我們已經都集中到發熱門診了,正式參與防疫工作。”梁惠凱說:“咱們還能反悔嗎?你媽媽急壞了,無論多麽重要的工作也沒有親情重要啊!”


    王冬冬說道:“你別說了!我們醫院所有的醫生護士都報名了,而且是我們院長親自帶隊。你想,人家不僅有父母,還有孩子,和他們比我算什麽呀?我比人家特殊在哪兒呢?無非就是我有個好爸爸、好媽媽而已。所以我更要來了,我不能丟我爸爸媽媽的臉。


    我們院長說了,這就是一場戰鬥,發熱門診就是戰場,就是上甘嶺,我們必須攻下它!這個時候我不能當逃兵,你也幫我好好勸勸我媽媽吧。我要工作了,不要再打擾我,也不要讓我媽媽打擾我。”


    王冬冬說完就掛了電話。梁慧凱聽得熱血沸騰,說道:“阿姨,不知道您聽清楚沒有?冬冬說了,這就是一場戰鬥,她不想當逃兵,不想丟爸爸媽媽的臉,您該為她驕傲!”


    母老虎眼裏閃著淚花,一股怨氣不知道往哪兒發泄,忽地臉色一變,抬手“啪、啪、啪”扇了梁凱幾個耳光,恨聲罵道:“說的好聽,你咋不去呢?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我閨女就讓你害死了!如果我閨女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拚命!”


    這幾個耳光打的梁惠凱耳朵裏嗡嗡作響!梁惠凱就知道遇到她沒好事兒,甚至懷疑母老虎把他的耳膜打壞了,訕訕說道:“阿姨,您放心好了,冬冬肯定沒事的。”不說還好,一說母老虎更生氣了,破口大罵:“放屁!你怎麽知道她沒事?我看你就是盼著我閨女死!新仇舊恨一起算,我先把你撓死算了!”


    母老虎張牙舞爪撲了上來,梁惠凱眼睛一閉,愛幹嘛幹嘛吧!驟然間,就覺得兩個臉蛋上像被刀子刮了一般,火辣辣的疼。心道,我就是你的出氣筒,發泄一下也好,免得憋壞了。


    看著梁惠凱臉上幾道血跡,王冬冬媽媽不由的一愣,忽然間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緩緩的蹲在地上,捂著臉抽泣起來。母老虎變成了小綿羊,梁惠凱心裏酸酸的,蹲下來說的:“阿姨,我送你走吧,好多人在看呢。”王冬冬媽媽連罵的心情都沒了,越哭越傷心,越哭聲音越大。


    梁惠凱局促的蹲在她身邊安慰道:“阿姨,你就放心好了,有毒癮的人我都能治好,這不叫事兒。”王冬冬媽媽哭哭啼啼的說道:“你懂個屁!國家都沒有好的辦法,你算哪根蔥啊?造孽啊!我咋就沒去旅遊呢?還不如我得非典死了算了,讓我閨女去受什麽罪啊?”


    梁惠凱勸不了,正束手無策,忽然旁邊停了一輛車。抬頭一看,王冬冬的爸爸從車上下來了!便宜老丈人看了他一眼,扶起媳婦說道:“趕緊迴家吧,別在這鬧了!”


    母老虎泣不成聲,嗚咽著說:“你裝什麽好人?我閨女要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離婚!”王冬冬爸爸說:“好好!都是你說了算,你想離就離,想複就複。趕緊迴家!”


    看著他們的車走了,梁慧凱低著腦袋匆匆的跑到車上,發動車子,卻不知道該去哪兒。猶豫一會兒,這才注意到醫院門口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有婦女,有男人,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勸慰。人在災難麵前是那麽渺小,那麽無助,梁惠凱感慨不已,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牽動了太多的家庭啊!


    可王冬冬這麽堅強,梁惠凱覺得應該幫她做點事兒,以示支持,卻又不知道該做點什麽。琢磨一陣兒也沒想出好主意,隻好去超市買點吃的,什麽牛肉、羊肉、魚等等,各式各樣都備了一些。


    折騰了一下午,天也快黑了。王冬冬愛吃魚,但是又討厭魚刺,所以很少吃魚。梁慧凱買了兩條羅非魚,把魚背上的肉用刀片下來,粘上澱粉,炸成魚塊,又蒸了一碗米飯,然後提著飯盒去了醫院。到了大門口,不承想被民警攔住了去路,不讓進了!


    梁慧凱說:“同誌,我是給這裏的醫生送飯的。”民警說:“那也不行!這裏隻能進發燒的人,其他的人一概不讓進。再說,醫生那麽多,家屬都來送飯怎麽辦?上級有命令,你別難為我們好嗎?”


    不讓進就不勉強了。但梁惠凱一直不是循規蹈矩的人,這難不倒他,跑到有柵欄的地方給王冬冬打了電話。王冬冬很快出來了,接過飯盒美滋滋的說道:“你真聰明!不過,以後別送了,讓別人說咱搞特殊化,破壞紀律。”梁慧凱說:“不行!我答應你媽媽要照顧好你的。”王冬冬笑笑說:“隨意吧。咦!你臉上怎麽了?不會是又讓我媽媽撓了吧?你個倒黴催的,哈哈哈哈哈!”


    看到王冬冬開心,梁惠凱也放心下來。一邊走一邊琢磨,總這麽偷偷摸摸的也不是辦法呀?要和醫院、民警們搞好關係才好。想了半天忽然有了主意,給他們送點奶也行!於是開上車,又跑到超市買了二十箱奶塞進了車裏,興致勃勃的返迴了醫院。


    民警不樂意了,問道:“你怎麽又來了?”梁惠凱點頭哈腰,滿臉堆笑,說道:“我車裏拉的都是奶,送給咱們醫院的醫生、護士。他們這段時間肯定很辛苦,晚上累了、餓了喝點牛奶,補充點兒能量也好啊!你說是不?”民警說:“那我們請示領導吧。”


    這下梁惠凱順利的進去了,把牛奶卸到了住院部的門口。王冬冬和幾個醫生、護士迎了出來,開心的說道:“好同誌,我代表組織表揚你!嘻嘻,等我們喝完了接著送。”


    “小事兒,需要我幫忙就說話。”見有人穿得像太空服一樣,梁惠凱又問道:“冬冬,你咋沒穿這種衣服啊?”王冬冬說:“沒有那麽多。我們年輕的都沒穿,給年齡大的穿了。”


    梁惠凱頓時不安起來,問道:“那怎麽辦?這樣是不是很危險?”王冬冬說:“放心好了,我們時時刻刻在消毒。”梁惠凱不放心,又問道:“哪兒能買到?我給你們買去。”王冬冬說:“估計現在哪兒也買不著,醫院正在想辦法呢,你就甭操心了。”


    出了醫院的門,把車停好,梁惠凱從扶手箱裏拿出一條煙塞給給民警說道:“你們辛苦了,晚上抽根煙解解乏。”民警連忙說:“這哪行……”梁惠凱說:“大家都不容易,我也幫不上你們,別客氣。”


    民警開心的說:“那就謝謝梁老板了!”梁惠凱微微有些得意,問道:“你們認識我?”民警說:“我們認識你的車呀!北京牌照的大切,蠍子粑粑獨一份!”


    看來坊間早已都流傳著哥的傳說!梁惠凱哈哈一笑說:“有點招搖哈?”民警連忙說:“沒有,沒有!老板們開路虎、保時捷的多去了,你這是低調的。大家都知道你會武功,很喜歡你。”梁惠凱心裏高興,又掏出煙每人發了一根,然後從車裏拿出名片遞給他們說:“以後有事打招唿,千萬別客氣。”


    小民警受寵若驚,恭恭敬敬的接過名牌。別看他們站在那兒威風凜凜的,可老板們平時頤指氣使,那把他們這些基層的幹警放在眼裏?生氣了罵一頓也隻能聽著。見梁惠凱如此謙虛低調,感激涕零,恨不得八拜之交,連忙說道:“謝謝!謝謝!你也放心,用得著的地方盡管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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