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開始忙活著置辦家具,然後請李洪波和孫悅兩人一起開了火,做了頓飯,算是喬遷新居了。但是這兒離醫院比較遠,還得住到小平房,伺候王冬冬是大事。


    馬上到了年底,天氣越來越冷,高速停工了,沙廠也停了,隻剩下選廠還開著。給一半工人結賬、放假,也該給領導們拜年了。送禮也是一門有講究的學問,你認為紫檀是好東西,他卻不懂紫檀,更喜歡喝酒抽煙,喜歡鈔票,白送!所以投其所好很重要。想著領導們應該見多識廣,不會遇到這種尷尬事兒吧?


    梁惠凱給林海選了一匹奔馬,通體紫色,金絲閃閃,造型矯健,形態逼真。但是工藝品隻是開胃菜,硬菜是紅包,一樣都不能少。而且不能隻送,還得有說辭,梁惠凱說:“前兩天去北京特地給您選的紫檀擺件,這叫馬上封侯,祝領導步步高升!”


    林海果然高興,拿起來仔細一看,問道:“你看這是什麽品種的馬?”梁惠凱一愣,說道:“這還真沒注意,我也不懂。”林海哈哈一笑說:“你看它頭細頸高,四肢修長,輕靈優雅,體形纖細優美,再襯以彎曲高昂的頸部,勾畫出完美的身形曲線——應該是比照著汗血寶馬的樣子雕刻的!”


    梁惠凱傻乎乎的問道:“就是郭靖的那匹寶馬?真有?”林海說:“那是小說杜撰的。汗血寶馬是有,不過不在蒙古,而是土庫曼斯坦一帶。曆史上張騫出使西域曾經見過一種良馬,說這種馬的耐力和速度十分驚人,不但能日行千裏,更會從肩膀附近位置流出像血一樣的汗液,故稱‘汗血寶馬’。西域就是現在的中亞,汗血寶馬是土庫曼斯坦的國寶。”


    梁惠凱誇道:“還是領導懂得多!”林海一樂,把桌上的台曆收起來,擺件放上去,滿意的說道:“不錯,這叫馬到成功!”喜歡就好,梁惠凱說:“祝領導飲馬長江,大展宏圖。”林海哈哈一笑說:“也祝你財源滾滾!”


    林海好打發,本來關係就在,關鍵是崔大福。自從兩人產生了隔閡,梁惠凱還沒有再見過他一麵,所以這次給他送禮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會出現什麽狀況。但是還得硬著頭皮去,如果不去,這關係就徹底僵了。看在宋金花的麵子上,給他帶了五萬現金,選了一件梅花筆筒,希望能改善關係。


    過去可以直接找他,但是現在關係變差,就要講規矩了。梁惠凱把車停到機關大院門外,先給崔大福打了一個電話,不曾想很快就被他掛斷了。或許領導忙,在開會?想去給別的部門領導送禮,又擔心他突然迴電話,不能讓領導等不是?隻好在車裏等著。


    哪知等了一下午也沒有等到他的迴話,梁惠凱心裏恨呀,看來他真的記仇了!這才叫沒吃到狐狸卻惹了一身騷!我又沒把你老婆怎麽樣,心眼太小了吧?早知如此,還不如真的……呸,又瞎想!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轉天梁惠凱又去了,結果一樣,打電話還是不接。梁惠凱生氣,便給他發了一個短信:“領導,我是梁惠凱,想拜訪您,不知道有空嗎?”


    發完短信,梁惠凱心想,奶奶的氣門芯,給你十分鍾的時間,這次你要是不迴信,我就真不去了,愛咋地咋地!過了十分鍾,梁惠凱恨恨的想,你牛!老子再等你十分鍾!又過了十分鍾,崔大福還沒迴信,梁惠凱隻好發動車子,灰溜溜的走了。


    其他部門的主要領導都熟悉,要送煙酒,隻能晚上去拜訪,所以白天要先打發嘍囉們。誰知剛到國土局門口,崔大福迴信了,兩個字:“上來。”梁惠凱罵了一句:“你他媽的倒省事,可是我還得返迴去。”沒辦法,誰讓自己賤,熱臉往人家冷屁股上貼呢?乖乖的開車返了迴去。


    崔大福坐在老板椅上,屁股動都沒動一下,抬起眼皮說道:“有什麽事兒嗎?”這時候來的都是送禮的,你他媽的的不是廢話嗎?心裏罵著,還得低三下四的說道:“領導,沒什麽大事。過年了,提前來給您拜個年。”崔大福麵無表情的說道:“現在正是抓領導作風建設的關鍵時期,你可不能給我添麻煩啊。”


    那你別讓我來不就結了?既要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現在的社會,這事兒也不多見!梁惠凱才不理會他呢,把信封放在桌上,又拿出筆筒,放到他麵前說:“我知道,不會給領導找麻煩,所以隻是給您帶來一個筆筒。您是文化人,想這紫檀筆筒放在您的辦公桌上,應該比較應景吧。”


    崔大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是嗎?我看看。”崔大福拿起筆筒來,見一麵刻著一樹梅花,樹枝屈曲蒼老,梅花朵朵。另一麵刻著一首詩,念了起來:“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崔大福端詳著筆筒,琢磨一下說道:“單看這梅花刻工不錯,樹枝遒勁,梅花疏而不亂,淩寒獨開,散發著一股堅貞不屈、傲霜鬥雪的剛毅氣質。這首詩詞也不錯,宋代盧梅坡的名作。可惜兩者組合到一塊就不對了,詩裏有雪,畫裏卻沒有雪啊!你說這是什麽意思呢?是告訴我有梅無雪不精神?”


    梁惠凱心裏那個氣呀,你他媽一邊裝著像是真懂一般,一邊卻吹毛求疵!腦筋急轉,說道:“領導精通書畫,真是雅人!可惜我沒上過幾天學,就是個大老粗,什麽都不懂。”崔大福說:“所以說,可以聰明,可以裝傻,但是千萬不要自作聰明,那樣很容易惹人討厭的。”


    梁惠凱火往上湧,你他媽的敢把錢退給我,我絕不推辭,轉身就走!壓著火氣說道:“是啊,像領導這樣有大智慧的人少見呀!”崔大福有種貓戲耗子的感覺,轉著手裏的筆筒,得意洋洋的說道:“少拍馬屁!其實你心裏很不服勁兒,對不?”


    梁惠凱真生氣了,不亢不卑的說道:“領導,咱倆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我什麽樣的人,您應該很清楚的。”崔大福說:“我知道,你表麵上畢恭畢敬,心底裏很傲氣,覺得自己認識幾個人誰也不怕。可你想錯了,你之所以能和裴振群鬥上一鬥,那是正好遇到了有人想收拾他,而不是你有多少本事,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呦!”


    雖然這句話很氣人,但也是事實。隻不過他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想著他老婆給他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梁惠凱心裏找到了點平衡,說道:“領導明察秋毫,說的很是明白。對於我來說,從沒有想著和誰鬥,也沒必要,尤其是你們這樣的大領導,那豈不是自尋死路?但是我委曲求全無非是為了把礦山開下去,指望著領導給口飯吃。”


    崔大福笑眯眯的說:“說的夠可憐!好像我欺負你一樣。”梁惠凱說:“您就是欺負我也是應該的。”崔大福問:“你什麽意思?難道我欺負你了?”梁惠凱說:“領導是雅人,怎麽會和我這樣的莊稼漢一般見識呢?”心裏卻在呐喊,你這烏龜腦袋,趕緊把錢退給我,我馬上就走!


    崔大福說:“小梁啊,有句話叫伴君如伴虎。老哥我經的多了,所以給你提點建議,以後一定要擺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身份。領導給你臉那是你運氣,千萬不要蹬鼻子上臉,認為和領導的關係有多近,變得有恃無恐,這要出了事沒人救你,倒黴的隻能是你!”


    梁惠凱說:“領導,謝謝指點。後來我再也沒去過您的家,不能給您添麻煩不是?”崔大福拉下臉說道:“我怎麽聽著你的話這麽別扭呢?”梁惠凱說:“哎呦,你這話讓我誠惶誠恐。有句話叫言多必失,我還是不打擾您了!您忙,我走了。”


    崔大福隻是眯著眼睛看著他,卻不說話。梁惠凱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錢,氣哼哼的出去了。出了辦公室,隻覺得心中的一口惡氣無處發泄,心道,給你送禮還得受著你的侮辱,天底下哪有這等事兒?你他媽的有骨氣不收禮呀?以後再來給你送禮,我不姓梁!


    梁惠凱滿腹委屈無處訴說,不由得又起了報複心,你他媽的不是懷疑我和你老婆有瓜葛嗎?我偏偏和她聊天,氣死你!腦子一熱就給宋金花打了電話,說道:“姐,我給你老公送禮,卻讓他羞辱了我一頓,我找誰說理去啊?”宋金花咯咯一笑:“稍等一會兒,我出去給你打。不,你幹脆來接我一趟,現在也沒課了,咱姐倆聊聊,給你消消氣、敗敗火。”


    掛了電話,梁惠凱忽然又有些後悔,給她打什麽電話呀?吃飽撐的!可已經打了,隻好開車去了學校。等他趕到時,宋金花已經在校門口等著。上了車,宋金花嗔道:“你咋這麽慢?差點沒把我凍死。”梁惠凱說:“你是隻要風度不要溫度,美麗凍人。姐,你越來越漂亮了!”


    宋金花切了一聲說:“油嘴滑舌!哈哈,他說你啥了?”梁慧凱說:“罵我自作聰明,說我不識好歹,擺不正位置。你說我好心好意給他拜個年,卻讓他罵了我一頓,什麽事兒啊這是?”


    宋金花忍不住咯咯一笑說:“他還是懷疑咱倆關係不正常唄?”梁惠凱說:“你說我冤不冤呢?恐怕以後和他再也和解不了了,隻怕會影響咱倆之間的關係。”宋金花說:“咱倆是一個戰壕裏出來的,他是他,我是我,不一樣。你也不要多想。”


    梁惠凱說:“換個人那麽說我,肯定當場就懟迴去!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不和他一般見識。”宋金花嘻嘻一笑說:“你還挺厲害哈。”梁惠凱說:“雖然我不厲害,但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有啥啊?即便是他當了一把手,來找我的麻煩,大不了我的礦不開,卷鋪蓋迴家!殺人不過頭點地,還能怎麽樣?”


    宋金花說:“這叫無欲則剛,對不對?哈哈!你放心好了,他要真的敢找你事兒,我出麵給你擺平。”梁惠凱說:“拉倒吧,別影響你們夫妻恩愛。”宋金花歎口氣說:“自從知道了我同學的事,他心裏早已經起了變化,我倆的感情恐怕也不會再迴到從前了。”


    梁惠凱說:“看來給他弄了個職位,反而成了壞事!”宋金花笑笑說:“有因必有果,我現在早已看開了!先不說他,姐給你做頓飯,消消氣兒。”


    梁慧凱不想去,說:“姐,我現在已經不生氣了。”宋金花說:“別裝了!或者是怕我吃了你?”梁惠凱說:“要不這樣,去我那兒,我買了一處房子。”宋金花說:“好啊,我去看看你有沒有金窩藏嬌。”


    到了恆河花園,宋金花用圍巾把臉圍的嚴嚴實實,挽著梁惠凱的胳膊進了家。梁惠凱嘲笑道:“你這打扮像是地下黨,好像咱倆真的有問題一樣。”


    宋金花笑道:“誰讓姐喜歡你呢?心虛呀。嗯,房子不錯!有錢就是好啊。”梁惠凱說:“我忙活了一年也攢不下多少錢,你家過個年就能輕輕鬆鬆的買兩套這樣的房子。”宋金花把外套脫掉,掛在衣帽鉤上,說道:“要不我也來這兒買一套?”梁惠凱說:“你要不嫌事大就買吧。”


    宋金花嬌嗔道:“這句話什麽意思?不會是老崔折磨了你,要把仇恨報複到我的身上吧?”梁惠凱說:“我可是很尊重你的。”宋金花靠在寬大的沙發上,一臉嫵媚的說道:“那是以前,現在恨不得吃了我吧?這種複仇的快感,難道你沒有?”


    梁惠凱招架不住,真後悔和她打電話了,問道:“姐,中午想吃什麽?”宋金花說:“著急啥?這一陣兒我的老腰又犯病了,來,給姐按按。”說著,撅著屁股趴在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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