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的硬的都不行,袁媛一時沒了主意,哭了起來。


    她這反應,沈深不覺得奇怪。袁媛是情緒化的,喜怒哀樂從不掩飾,平日裏能明顯看到她的情緒處於什麽位置。人有情緒很正常,但在工作場合還是需要掩飾和適當控製的,這一點以前沈深還跟袁媛說過,當時是善意的提醒。


    將餐巾紙往前推一推,然後垃圾簍也推過去,沈深可不想替袁媛收拾鼻涕眼淚。


    在袁媛哭的時候,沈深做了一個自我審查。她現在是對袁媛有意見,但並沒有刻意給對方穿小鞋。


    工作上,她提供一個經理該給的幫助,隻不過在過程中會讓員工意識到自己能力的不足;考勤是係統記錄,完全是由員工自己掌控的事情,袁媛經常遲到,沈深也提醒過,當時袁媛信誓旦旦說以後每天第一個到,沈深覺得那倒沒必要,不過也沒說什麽,結果袁媛隻堅持了兩三天,就又開始經常遲到;若真想“辦”袁媛,還需要第三方的反饋,趙工的投訴倒是來得恰到好處。


    其實這些都是袁媛自己給自己找的麻煩。


    等袁媛情緒的激動點過去,沈深才再次開口:“就像我之前說的,公司並沒有提出要解除與你的勞動合同,現在的流程是做績效改進,包括工作績效和紀律兩方麵,目的是幫助員工成長、達成績效、改正錯誤。”


    “那會有什麽結果?”袁媛問。


    “一般會有兩個結果:通過和不通過。如果通過,這個流程就結束了;如果沒通過,會再給予一次機會,通過培訓、降低目標、調整資源等方式,若仍然無法通過,才會涉及按照員工手冊要求,解除勞動合同。當然,我們都不希望到那一步。”沈深解釋。


    “績效好不好,都是你說了算吧。”袁媛說。


    “績效方麵,目標設定是我們一起討論確認的,結果評估除了經理還有其它部門同事的反饋。關鍵不在經理,在於你自己是否能把事情做好,達成目標。”沈深說。所以她一直等到趙工的投訴,才正式啟動對袁媛的改進流程。


    做經理也不容易,特別是在yfa這樣體係化的公司,就算不喜歡,也得按照程序處理,實事求是。當然,願意支付違約金的老板們另當別論。


    袁媛不說話了,看來以後除了夾著尾巴做人,也得開始找工作了。


    在跟tony月度一對一溝通的時候,沈深將袁媛的情況提了一下,想看看tony的反應。


    tony隻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隻要活兒有人幹,他無所謂,而且他不喜歡袁媛,上次去ts工廠參觀的事兒,現在給apple使絆子,tony覺得這個袁媛也是個沒眼力見兒的,扶不上牆的爛泥。


    那就按流程走吧,沈深打定主意。


    沈深觀察了袁媛兩三周,發現這個家夥還是會遲到,最簡單的一個事兒,怎麽到她那兒就這麽難?早起困難症,看來她呆不久了。


    沈深正想著什麽時候有空,可以提前看看候選人,準備準備,結果人事專員lulu突然提出離職,讓她措手不及。


    辭職信寫得很生硬,用詞間似乎懷著許多不滿。


    把lulu找來辦公室問原因。


    “主要是地點問題,家裏希望我迴去,正好看到個機會。”lulu迴答。


    “除了地點,還有其它原因嗎?”沈深問。


    “沒有了?”


    “作為第三方員工,你有沒有什麽困惑,或者其它想法?”沈深問。lulu是第三方員工,因為沒有正式人頭,為了彌補,在薪水上是按同等級別正式工算的,而且每年加薪她也會盡量多給,以求平衡。


    其實想想,她的團隊挺可憐的,就兩個正式人頭,她和袁媛,還有一個駐點招聘stefan和兩個第三方員工,lulu和前台的王曉曦。這個問題,沈深跟grace提過一次,但hr一直嚴於律己,人頭上沒有商量的餘地,還有grace覺得lulu不會介意,便一直擱置。


    “沒有,我知道人頭緊,而且去外麵麵試時,人家都覺得我的薪水相對於我的職位是挺高的,您是把我當正式工考慮的,其實我迴去薪水並沒有漲。”lulu迴答。


    “你什麽時候開始考慮看外麵機會的呢?”沈深想多了解一下。


    “也沒有特別考慮,正好碰到一個機會。”lulu告訴沈深,是她爸爸的意思。


    “還有什麽能做的,能讓你考慮留下來?”最後,沈深問。


    lulu搖搖頭:“我在這裏三年了,其實比原計劃要久,真沒想過我能呆這麽久,本想著做個一年,頂多兩年。我學習到很多,還是很感激yfa這個平台,很感謝您的。”


    看來lulu去意已決,沈深沒辦法,是的,一般員工正式提出來,就少有還轉的餘地了。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沈深仔細迴想日常的蛛絲馬跡,發現自己一點都沒有察覺,難道是把注意力都放在袁媛身上,忽略了lulu?


    本來,沈深是排斥關係戶的,但後來發現lulu學習挺快,除了在給獵頭付款時犯了一次錯誤,其它方麵都算妥當,心理上便漸漸


    接受了。lulu性格跟袁媛不同,不是很喜歡溝通,所以從沈深的角度,這個員工不親近,也不愛跟她說話,兩人開會一般隻談工作,鮮有其它。不忙的時候,沈深還注意跟lulu主動聊聊生活,忙起來就顧不上了。


    沈深用人一般都挺“大力”的,事情安排、驅動都比較嚴格,lulu又是一個不愛說話的性子,估計心裏憋著壓力,無處釋放。


    早期,lulu父親還找過一次沈深,有幾次郵件往來,估摸是托付照顧的意思,現在還是給人家去個郵件吧。


    寫什麽呢?就把lulu的辭職郵件轉過去,問一下其父的看法。


    lulu爸爸迴複很快,也很簡短:我知道,是我讓她離職的。


    好吧,看來lulu對她是有意見,她父親也知道了。


    沈深覺得很疑惑,以前有事兒還可以找袁媛打聽下,現在卻毫無頭緒,她倒不是擔心自己得罪lulu的爸爸,但挺好奇到底lulu對自己不滿在哪裏。


    袁媛是個小心眼的,從她嘴裏說出來關於lulu的事,經常是公主病、嬌氣,所以就算之前,沈深也不跟袁媛談lulu。現在想想,自己對這姑娘真不了解,不明白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麽。


    有點忐忑,沈深找了grace,說了lulu的離職。


    grace已經知道了。


    沈深不意外,開口道:“lulu說是地點原因,我覺得她應該是做得不大開心,具體為什麽,我不是特別清楚,挺失職的。”


    “lulu身體不大好,她爸爸很寶貝她的,能讓她在nz做三年,已經是極限了。去年就托我留意總部的機會,一直想迴來的,現在離開,也是情理之中。”grace說,“她是第三方人員,對離職率也沒什麽影響,她想走就讓她走吧。”


    問題是想留也留不住。“您知道她對於我這個經理的反饋嗎?或者意見,我可以注意甚至改進的。”沈深坦誠的問。


    “工作壓力,哪兒都有,員工覺得有壓力,有多方麵的原因,你要求是比較嚴格,我知道的,但你對事不對人,所以你不用特別在意。後麵專注找個合適的人接替lulu要緊。”grace迴答。


    “謝謝。”沈深不再多問。


    對lulu的工作安排,每年都有些變化,總有新的部分,估計這也是給到員工壓力的一個方麵,要不斷適應新的職責。沒辦法,團隊小,就那麽幾個人,灰色地帶多,有時候工廠有新重點,事情相應而來,隻能臨時加活兒。


    除了嚴格,自己給員工的支持不夠,也會給她帶來壓力吧。沈深是新經理,才開始帶人,工作方式在轉變,由自己做事變成驅動團隊做事,這於她也是挑戰,方法不夠成熟,對員工而言,有時並不好接受。作為經理,她不夠強大,這會造成團隊整體壓力變大。


    沈深想了許多,對lulu的管理,是失敗的,對袁媛的管理,明顯也不成功。


    而且新的難點來了,lulu這會兒離開,那現在還要袁媛離職嗎?


    時間上有空隙,如果接替人早些到位,應該問題不大。沈深想著趕緊先把人找來,麵試了好幾個,都不合適。於是,她又一次跟grace討論nz這邊hr團隊的人頭設置。


    grace向來比較好溝通,但每次要談事兒,沈深都認真準備。她把目前hr所有的職責列出來,包括lulu的,袁媛的,stefan的,王曉曦的,還有她的。裏麵有一些是最初就設置的職責,有一些是後來tony要求增添的;由於工廠擴張,人數不同,有些工作的工作量產生變化,這部分也標注出來。


    沈深希望,除了她和袁媛,還能有一個正式人事專員的人頭,一來解決團隊資源不夠的問題,二來解決招聘困難的問題,第三方人員很難吸引到合適的候選人。如果lulu的離開,能爭取到一個正式人頭,也算利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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