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案上,溫熱的茶飄蕩著淡淡的清香。


    端起抿了口,劉鈞緩緩道:“即日起,便清查四府田畝和戶數。”


    來自當代,他深知地主鄉紳在曆史上扮演的角色。


    他壟斷土地不說,還將百姓變成他們的奴隸。


    如果不解決他們,他們便會像白蟻般將千裏之提啃食殆盡。


    他讓李然統計田畝和戶數,就是為了了解當前景州有多少失地的百姓。


    李然見劉鈞神色鄭重,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測,說道:“地方鄉紳兼並田畝之事曆朝曆代皆有,朝代更迭概莫如是,隻是這件事可比高鴻允難解決多了,畢竟要觸犯很多人的利益。”


    “本王當然清楚,那李左傅是否支持本王?”劉鈞目光閃爍。


    當代稍微有曆史常識的人都懂得地主鄉紳尾大不掉是因為其和士大夫階層本就是一體。


    古代的士大夫其實就是地主階層的代表。


    這樣的一個階層自然不會革自己的命,這才是問題無法解決的根源。


    “那殿下願意將自己的田產拿出來分給百姓嗎?”李然反問。


    “本王正準備這麽做。”


    劉鈞的迴答讓李然怔了半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迴答。


    土地兼並的問題他也曾深思過,但因為牽扯到四府上下所有官員,他最終也敢不去動這個心思。


    “李左傅家中有多少田產?”劉鈞走到李然麵前,逼視著他。


    他現在用李然,大體上是為了讓他當個執行者。


    而不是政策的製定者。


    李然的知識雖淵博,但也無法透視未來,而當代的曆史卻讓劉鈞可以。


    “按照官府規製,當初下官分了三百畝良田。”李然並不避諱,“一般來說,官員除俸祿之外,官府都會配給一些田產。”


    “這次的田分了嗎?”劉鈞問道。


    “尚沒有,因為四府已無多餘的官田可分,下官正要請求殿下,將抄家得來的田產分給新任官員。”李然越說聲音越小,心知估計是不可能了。


    “不用分了。”劉鈞擺了擺手,“從今往後,景州的官員隻領俸祿,不分田產。”


    李然苦笑,心道劉鈞還是有些少年心性,任性胡來,於是勸道:“殿下,若是不分田產,隻靠官員每月的俸祿是養不起一家妻小和仆役的,那他們便隻會想法去貪,如此反而得不償失。”


    劉鈞當然想到過這個問題,這是個三妻四妾的時代,有些情況不能按照當代規則去辦,需要徐徐漸進。


    “那分給官員的田畝要和百姓一樣,而且為了補償,本王會提高他們的俸祿,如何?”劉鈞沉吟道。


    他現在決定改革俸祿體係不是一拍腦袋就決定的,而因為現在是最佳時機。


    首先,除掉高鴻允,他威望大漲。再者,大量的官員被抄家關入大牢。


    這批官員才是景州根深蒂固的地頭蛇。


    而新選拔的官員中四府本地官員隻占半數。


    另外一半來自榮朝各州以及外四府。


    “下官需召集官員,探探他們的口風。”李然猶豫了一會兒。


    “嗯,你告訴他們,隻有景州在,他們才能吃香的喝辣的,景州若是沒了,他們縱有萬畝良田,那也是扶餘人的。”劉鈞盯著李然的眼睛,這話也是說給他聽的。


    李然聞言,望著劉鈞看了半晌,忽然老臉一紅。


    自覺不配為人師,以前自己諄諄教導劉鈞勤政愛民。


    如今劉鈞這麽做了,自己卻畏首畏尾。


    “既然殿下能舍了田產以待分給百姓,下官亦能舍得,此事下官定會一力促成。”李然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改了口。


    劉鈞滿意地點了點頭,李然還是識大體的。


    他這一步走出,官員便會和地主豪紳逐漸成為兩個利益群體。


    到時候均田畝就容易多了。


    交代了這件事,劉鈞讓李然迴去。


    自己從基地中拿出一份技術圖紙看了起來。


    如果此次俸祿體係改革成功,那麽對王府來說又是一份財政壓力。


    這還要多搞些賺錢的行當,畢竟景州要崛起,將需要巨額的財富支撐。


    一直在勤政殿待到中午,尋思著時間到了,他向偏院走去。


    路上正遇到前來尋他的家丁,正如他預計的,這個時間點,龔銘和匠人將土高爐建成了。


    “殿下,和圖紙上的一模一樣。”龔銘拿著圖紙,將高爐的各個部位對照給劉鈞看。


    “不錯。”


    劉鈞圍著高爐轉了一圈。


    龔銘建造的這個高爐兩米多高,直徑一米左右。


    爐子中部偏下的位置也預留了鼓風口。


    煉鐵的時候隻要將陶罐塞入口子,用泥將縫隙堵住,再連接風箱便能夠鼓風了。


    總得來說,高爐是個很簡單的東西,主要的技術含量在於耐火磚。


    這種耐火磚可以承受一千五百到一千七百多的高溫,而鐵的熔點也在這個區間。


    “那下官便讓泥瓦匠建風熱爐了。”龔銘看劉鈞的眼中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這次龔銘沒有問劉鈞風熱爐是什麽,因為他發現劉鈞在上麵做了注解。


    按照圖紙上所言,有個叫溫度的度量。


    鐵融化的溫度是一千五百三十多,而煉鐵用的木炭溫度最高隻能達到一千二百多。


    看到這,他才明白為什麽鐵匠煉不出鐵水,隻是煉出圖紙上叫“海綿鐵”的鐵塊。


    而隻要建了這個風熱爐,將叫“空氣”的東西加熱到幾百度,用鼓風機吹到高爐的木炭中,高爐內的溫度就足夠提升上來。


    “下午本王會差人把料子送來,爭取晚上能出鐵。”劉鈞沒有理睬一副小粉絲模樣的龔銘,正色道。


    龔銘精神一震,連連指揮泥瓦匠繼續幹活。


    傍晚的時候,一個比高爐稍微矮的密閉小爐子建成了。


    這個爐子隻留了一個鼓風口,一個出風口和一個進料口。


    這時,三輛拉貨的馬車也來到了王府門口。


    一輛車上裝了鐵礦石,一輛裝著石灰石,還有一輛是木炭和煤餅。


    劉鈞吃過晚飯便來到院子中,太妃趙玉燕也被驚動。


    不過對劉鈞稀奇古怪的想法漸漸習以為常,她來看了兩眼就走了。


    “先放石灰石。”劉鈞指揮。


    在古代石灰石已被大量使用,所以並不難找。


    明朝的於謙便有一首《石灰吟》,曰:千錘萬擊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可見石灰在古代不是稀罕物,而且常用來刷白牆。


    至於木炭則就更易得了,因為古代煉鐵本就用木炭。


    富貴人家冬季用的火盆燒的也是木炭。


    景州的市集上便可以買到。


    ”再加鐵石,最後加木炭。”劉鈞接著指揮。


    鐵匠依言將料子先後加入,引燃木炭,然後用一個有空的陶瓷蓋子將料口蓋上。


    這時一個匠人將煤餅塞到風熱爐中點燃。


    令一個匠人開始鼓風,煤炭燃燒,風熱爐中溫度不斷升高。


    通過出風口,熱氣不斷湧入高爐內。


    於此同時高爐一側的鐵匠拉動風箱,向高爐內鼓風。


    劉鈞在一旁靜靜等待,提著精神。


    半夜的時候,一股紅色的鐵水終於從高爐中緩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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