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問出口了,孫太醫正自己就笑了起來,他一個太醫還要操心捉拿亂臣賊子的心,他這是把下輩子要操得的心都操完了。


    莫良緣半轉了身,要床前的坐椅上坐下了,睫羽低垂,臉上的神情莫名。


    房耀小聲喊:“小姐?”


    “我原以為能從陳信芝那裏知道葉縱的下落,”莫良緣這會兒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暗啞,“所以我隻是命人盯著陳信芝。”


    誰能想到,嚴冬盡迴來,打破了她與陳信芝之間的對峙,讓陳信芝提前動手,在莫良緣想來,陳信芝能這麽破釜沉舟,那這位陳將軍一定是確定她父親仍在昏睡中了。


    從袖中拿出一份名單來,莫良緣跟房耀道:“照著這名單拿人吧。”


    房耀接過名單,掃上一眼,就愕然道:“這?”


    “都抓了,”莫良緣說:“陳信芝死了,那我也沒有留他們的必要了。陳信芝的妻兒外逃,他就預備著,萬一失敗,他在鳴嘯關的家他也就不要了,這樣看來,葉縱不在陳府。”


    房耀沒再多話,拿了名單就走了。


    孫方明驚疑不定地看著莫良緣,這些日子,莫良緣守著莫大將軍沒怎麽離開過,孫太醫正是真沒想到,這位還是做事的。


    “都是混入我大將軍府的奸細,沒什麽的,”莫良緣安慰了孫方明一句。


    孫太醫正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這還叫沒什麽的?他沒看見具體的人名,可他看那名單上的人可不少。


    “這是難免的事,”莫良緣跟孫方明說:“大將軍府裏仆從不少,還有守府的兵將,我父親與我大哥的幕僚,幕僚自己帶來的下人,這麽多的人,時間一長,就難免混入些不好的。”


    孫方明說:“可這些人進府之前,你們府上不查嗎?”


    “帝宮的盤查嚴不嚴?”莫良緣笑了起來,“孫大人,帝宮就幹淨了嗎?”


    孫方明無言以對了,帝宮裏各方勢力盤根錯結的,複雜著呢。


    “沒什麽的,”莫良緣又跟孫方明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孫方明說:“那這下子能清幹淨了嗎?”


    “總會有一兩個漏網之魚的,”莫良緣臉上看著仍是帶著笑意,“世上沒有雙全法,那我們就不要求一個絕對了。”


    孫方明越聽莫良緣這話就越慌,待在這府裏,不知道身邊的人是好是壞,這還了得?這大將軍府跟帝宮還不一樣,帝宮的各方爭鬥是為了權,這遼東大將軍府裏的紛鬥可是國土之爭啊!


    看孫方明不停地撚胡子,莫良緣便跟孫方明保證道:“孫大人放心,這裏是安全的。”


    孫方明歎口氣,道:“我不如小姐,小姐你竟然不怕。”


    莫良緣仍隻是一笑,她害怕,可她得撐著。


    房耀帶著人在大將軍府裏抓人,這動靜很快就驚動了待在正堂裏的諸將。


    嚴冬盡坐在坐椅上沒動,隻是衝門外道:“去問一下小姐,這是怎麽了?”


    領了命的侍衛跑去後宅正院,不一會兒又跑了迴來,大聲跟嚴冬盡稟告道:“嚴少爺,小姐命房耀在抓奸細。”


    “奸細?”有將軍驚道:“什麽奸細?”


    “沒個眼線,劉伯父你以為陳信芝敢殺上門來?”嚴冬盡問這將軍道。


    劉將軍張了張嘴,沒發出聲來。


    “我們是不是可以去正院了?”另一個將軍發問道,陳信芝都死了,他們還等在正堂這裏幹什麽?


    “再等一會兒吧,”比起說話將軍的急躁,嚴冬盡倒是好聲好氣地道:“蒙將軍和我雲墨哥不是還沒迴來嗎?”


    這位將軍還要說話,蒙遇春和晏淩川的兒子又不是大夫,要等這二位做什麽?可沒等這將軍將話說出口,旁邊有同僚拉了這將軍一把,讓將軍閉了嘴。


    這時有精明的將領已經想到了,鳴嘯關裏這會兒怕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了。陳信芝死了,那他麾下的那些人呢?蒙遇春和雲墨就是奉命去解決這些人的,嚴冬盡讓他們等在這裏,其實是將他們困在這裏,讓他們隻能幹坐著等消息,而不能插手這事兒。


    有將領看看嚴冬盡,又想一想這會兒就守在後宅正院裏的莫良緣,這幾位的心中發寒,誰再小瞧了這兩人,下場怕是不會比陳信芝好多少,都道莫桑青不好對付,如今瞧著,莫良緣與嚴冬盡同樣不好對付。


    正院的門外這時站上了親衛營的人,將正院的正門,側門,後門都看死了,不說人,就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正院去。


    正堂的地上,陳信芝的血凝固了,顏色由鮮紅變得褐紅,因為門窗都開著,所以正堂空氣裏的血腥氣倒不重。


    有哭喊聲越過院牆,傳進正堂裏,很快就又戛然而止。


    “府裏到底有多少奸細?”一個將軍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道,”嚴冬盡搖一下頭,“我剛剛迴來。”


    “這些被抓的人,確定都是奸細?”又一個將軍懷疑道。


    嚴冬盡挑一下嘴角,說了句:“大概吧。”


    將軍頓時就來了氣,“這怎麽能是大概呢?”


    “這是我大將軍府的家事,”嚴冬盡態度冷硬,將話又頂了迴去。


    “夠了,”有將軍皺眉看看幾個與陳信芝交好的將領,道:“你們想幹什麽?”


    雲墨就在這個時候跟著一個領路的下人,走到了正堂門前。


    “雲墨哥,”看見雲墨,嚴冬盡從坐椅上站起了身,見雲墨如今還是要拄著拐杖行走,嚴小將軍的臉色就是一沉。


    雲墨看看地上的血,又看看正堂裏的眾將,道:“陳府被蠻夷放火焚燒了,陳信芝的家人出北城,北城樓懸掛上陳信芝的人頭後,陳信芝的妻兒就被蠻夷拋下了。”


    “那他的妻兒現在在哪裏?”有將軍忙就問道。


    “被追兵射殺了,”雲墨道:“他們的屍體就在大將軍府外。”


    “你說他的妻兒,”劉將軍道:“那他的女兒們呢?”


    雲墨看了劉將軍一眼,道:“他的女兒死在陳府裏,因為被燒,所以屍體已經無法分辨了。”


    這就是說,就這麽半天不到的工夫,陳信芝一家死絕了?


    “劉將軍,”嚴冬盡這時道:“我雲墨哥跟陳信芝一家不熟,你去府外認一下屍體吧。”


    劉將軍僵在了當場,他是與陳信芝交好,可他對陳信芝的事並不知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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