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喊得太驚慌失措,以至於莫桑青都愣住了,下意識地莫少將軍就看向了自己的祖父,問道:“闌珊是誰?”


    闌珊是誰?


    護國公有那麽瞬間的失神,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闌珊就是護國公的曾經有過的輕狂,他寵著這個女人,在劉氏生下他們的嫡長子後,他甚至讓這個身份為罪奴的女子生下了莫望北。


    “走開!”老太君躲進了被窩裏。


    “祖父?”不明所以,莫桑青就隻能喊了護國公一聲。


    “她,”護國公迴神,看著莫桑青,太過久遠,被護國公以為自己已經遺忘了的記憶突然間就又鮮活了起來,“她是你父親的生母,”護國公跟莫桑青道。


    莫桑青挑了一下眉。


    “你父親不怎麽像她,倒是你和良緣與她長得相似,”護國公看著麵前與闌珊相似的眉眼,低聲說了一句。


    “是嗎?”聽護國公說到莫良緣,莫桑青麵色就是一冷,笑了一笑後,莫少將軍說:“我我父親未與我說過他庶母的事。”


    “她的出身不差,”護國公道:“隻是父兄獲罪,所以她才淪為……”罪奴這兩個字,護國公沒能說得出口。


    莫望北從沒有跟一雙兒女說過生母的事,護國公府的事,莫大將軍很少提及,莫桑青也沒有聽說過,護國公府裏有生子的姨娘,所以莫桑青扭頭又看躲進了被窩裏的老太君,所以他的祖母直到死都是一個奴了?


    “她沒有吃過什麽苦,”護國公似是為自己辯白一般,說了這樣一句話。


    莫桑青仍隻是笑了笑,道:“已經不辨男女了,看來老太君是不太好了。”


    莫少將軍沒興趣陪著自己的祖父,去迴憶一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女子,其實迴神之後,護國公爺也看得清楚,眉眼雖相似,但闌珊溫柔嫻靜,莫桑青就不提了,就是莫良緣,這孫女兒的身上何來溫柔嫻靜?


    如滴水入池塘,激起漣漪之後水麵又歸於平靜,護國公抬手撚一下胡須,剛剛鮮活起來的美人又褪盡顏色,變成了一個死物。


    “老太君這樣,不用叫大夫嗎?”莫桑青問。


    “走吧,”護國公搖一下頭,視意莫桑青跟他走。


    莫桑青轉身的時候,聽見老太君又在被窩裏說話,仔細聽了聽,莫少將軍聽見老太君在嘟囔,你該死這樣的話。不知道詳情,但隻聽老太君嘟囔的這幾句,莫桑青心裏就有數了,他親生祖母怕就是死在老太君的手裏的。


    眼見著老太君在被窩裏抖得厲害,護國公不能再當自己什麽也沒看見了,“來人,”護國公衝門外喊了一聲。


    劉氏夫人應聲進屋,看見床上的情形後,劉氏夫人嚇了一跳,忙就喊了老太君一聲:“母親?”


    聽見了劉氏夫人的聲音,老太君將頭從被窩裏探了出來,一臉驚惶地跟劉氏夫人道:“闌珊,我看見闌珊了!”


    “走吧,”護國公衝莫桑青招一下手。


    “老,老爺?”劉氏夫人喊。


    “叫大夫過來,”護國公道:“老太君被魘著了。”


    好好的,人怎麽會被魘著?劉氏夫人滿心狐疑地扭頭再看老太君,就見老太君這會兒盯著莫桑青看,待劉氏夫人再要順著老太君的目光看莫桑青的時候,護國公又喊了莫桑青一聲,國公爺帶著自己的孫兒走了。


    “闌珊,”老太君想伸手拉劉氏夫人手的,隻可惜她這會兒沒力氣抬起自己的手來。


    闌珊是老太君的心結,又何嚐不是劉氏夫人的心病?她一個世族小姐竟然敗在一個罪奴的手下,再賢良淑德,劉氏夫人也忍受不了這件事。


    “我看見那女人了,”老太君很是神秘地跟劉氏夫人道。


    劉氏夫人替老太君拉好了被子,小聲道:“老太君,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老太君搖頭,她方才明明看見那個罪奴了。


    “來人,叫大夫過來,”劉氏夫人衝屋外下令道。


    “闌珊,”老太君還是喊這個名字。


    “您方才看見的是那女人的孫兒,”劉氏夫人在床榻邊緣坐下了,盯著老太君的眼睛小聲道:“那個是莫桑青,莫良緣成了太後,莫望北占了遼東,現在莫桑青又迴來了,老太君,您說我的兒子們該怎麽辦?”


    老太君在這時卻似是力氣用盡了,整個人都萎縮了,兩眼無神地看著長媳,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毒藥傷腦子嗎?”跟著護國公走進了書房,莫桑青開口問道。


    護國公擺了擺手,道:“老太君隻是一時糊塗罷了,未沈啊,你這一路行來,可曾暴露了行蹤?”


    “什麽?”莫桑青問。


    “複生為了對付傅妃和傅家,謊稱你遇刺重傷,”護國公道:“他做這事兒之前並未與老夫說此事,所以老夫就是想攔他,也沒有機會了。”


    莫桑青說:“祖父,我不怕被咒的。”


    “咒不咒的,迴頭請高僧給你頌經去晦就是,”護國公又是擺手,道:“要命的不是這個,我且問你,無旨上京是什麽罪?”


    莫桑青挑眉,“有祖父在,還有人能拿這個治我的罪?”


    “老夫難不成在京師城裏支手遮天嗎?”護國公皺眉道:“你父親糊塗,怎可讓你無旨進京?”


    “祖父送良緣入宮,在我看來更糊塗,”莫桑青如同在陳述一件平常事一般,語調平緩地跟護國公道:“祖父,我與我父親是不可能讓良緣就這麽做了寡婦的。”


    莫桑青上來表現正常,下跪問安,關心老太君什麽的,所做所為都讓人挑不出錯來,可在護國公以為孝字將這個孫兒壓住的時候,莫桑青突然之間就又翻臉了,直接到讓護國公有些猝不及防。


    “垂簾聽政什麽的,是祖父哄良緣聽話的手段吧?”莫桑青說:“良緣能懂什麽叫國事?什麽叫江山社稷?手中無權無兵,她就是坐上金鑾大殿了,也不過金鑾大殿裏多了一件擺件。”


    這還真是莫良緣自己做下的事,護國公感覺到一陣氣悶。


    “我這次來,迴去的時候是一定要將良緣帶迴遼東的,”莫少將軍看著自己的祖父道:“還望祖父成全。”


    “成全?”護國公怒極反笑了,拍一下桌案道:“老夫現在擔心你的性命,他嚴冬盡說你手裏有聖旨,你手裏就有聖旨了?老夫問你,若是被睿王那些人問起,你拿什麽出來給睿王爺那些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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