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文件,假裝十分輕鬆的朝門口走去。


    “是展總抬愛。”劉勇不自然的笑著說。


    “我的東西沒找到,說不定不是丟在這兒了,我還是再迴家去找找吧,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的頻率幾乎和腳下噠噠噠的高跟鞋響聲重合了。


    直到走出電梯,穿過大堂,上了車,她才像是剛剛跑完八百米一樣,癱坐在駕駛室裏。


    這也許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偷東西。


    她從包裏拿出委托書,看著上麵鮮紅的印章,長出一口氣。


    “展勒言,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將委托書抱在懷裏,輕聲道。


    她拿出手機給崔律師打電話。


    “太太,聽說你剛才來了公司,是不是……”崔律師自打剛剛聽說程若珂來了,而展總不在,就知道事情的大概了。


    “是,我已經將委托書扣了章,現在算是生效了嗎?”


    “嗯,隻要扣下了展勒言的專用印章,這份委托書就算是有了法律效力,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展氏的代理總裁了。”崔律師半開玩笑的說,“恭喜,程總。”


    程總……


    程若珂覺得這個稱唿諷刺極了。


    “如果我把事情搞砸了,你一定要想辦法!不能讓展勒言輸掉展氏!”她十分認真的說道,“否則我就拉著你這個共犯一起去投案自首。”


    崔律師仰天長歎。


    “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天漸漸下起了小雨,車子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一下一下的刷著,發出唿唿的聲音。


    降溫了,車窗上蒙上一層白白的薄霧。


    程若珂打開車子裏的空調,緩慢行駛在雨中的快速路上,一直心神不寧。


    突然一個驚雷,嚇得程若珂哢的一下踩了刹車。


    幸好雨天大家都開的較緩慢,後麵的車沒有撞上她。


    她驚魂未定的重新發動車子,半天才重新啟動。


    原來心裏有鬼就是這樣的感覺。


    程若珂心中唏噓不已。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害怕被雷劈的那種人。


    白花花的閃電帶著一聲聲驚雷震顫著大地,程若珂突然覺得自己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難道是因為做賊心虛嗎?


    她集中十二萬分的注意力,好不容易將車子開迴了展家。


    隔著雨幕,程若珂看到老李蹲在花園裏,為那株黑牡丹打著傘。


    他就那麽站在那,一動不動,任憑雨水順著雨衣流進他的衣服裏,濕透了他的全身。


    程若珂沒有去阻止,直接將車子開進車庫,從地下室進了屋。


    客廳裏沒有人,程若珂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樓上傳來細微的動靜,程若珂立即順著樓梯跑上去。


    下人們都麵色凝重的站在展夫人的臥室門外,暖暖則是貼在門上,聽裏麵的動靜。


    見到程若珂,陳嫂和蘭姐紅著眼眶走過來。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程若珂焦急的問道。


    這一問,陳嫂哭的更厲害了,蘭姐算是比較冷靜,顫聲對她說道:“太太剛才又暈過去了,齊醫生正在搶救,說是這次恐怕……”


    程若珂聽到蘭姐的話,十分震驚。


    “怎麽會這樣?我離開的時候不是還在睡覺嗎?”


    程若珂驚訝的問。


    暖暖對媽媽比了個噓的手勢。


    “不要說話,奶奶說她要睡覺,讓我們都不要打擾,可是爺爺和齊醫生還在裏麵。”暖暖仰著頭看著程若珂說。


    程若珂的鼻子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暖暖乖,跟著蘭姨迴房間去玩遊戲吧,大家也都去樓下,別在這兒聚著了。”


    她有預感,這次,恐怕是救不迴來了。


    半個小時後,齊飛走出來,臉色青白,一言不發,朝樓上走去。


    透過門縫,程若珂看到展勒言的父親坐在床邊,雙手抓著展夫人的手,像是在低聲說著什麽。


    隨後,他低頭,在妻子的額頭印下一吻,起身,用薄薄的被單,蓋住了妻子的臉。


    程若珂的心像是被人猛然撞擊了一下。


    一個驚雷突然從天而降,響聲震顫了整個房子。


    像是天劫般的電閃雷鳴,展夫人沒有渡過。


    她不敢進去打擾,隻站在門口,給展勒言發了一條信息。


    “母親病危,速迴。”


    正等在急診室門口的展勒言接到短信的那一瞬間,立即大步推門走進急診室。


    “媽情況不太好,我先迴去。”


    “怎麽了?”展亦揚和葛藝正在幫醫生哄著俊良接受檢查。


    “病危……”展勒言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兩個怎麽也不願意說出口的字。


    展亦揚一愣。


    “病危?”他顫抖著聲音問。


    “你趕緊迴去看看,這裏有我就行了,快走吧!”葛藝將孩子從老公懷裏抱出來,催促著二人趕緊離開。


    “我迴去看看,你一個人不行的話,大膽話叫你媽過來。”展亦揚雖然不放心葛藝,但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必須迴家去見母親的最後一麵。


    雨越下越大了,幾乎變成了暴雨傾盆,雨刷拚命的揮舞著,卻仍舊看不清前麵的路。


    “再開快點!”展亦揚催促著展勒言。


    展勒言的臉色不比外麵的天氣好到哪裏去,他抿著嘴,一言不發,雙眼緊緊盯著前麵的路,生怕在這個時候出現什麽狀況耽誤了迴家的時間。


    好在出了失去,車流量小了很多,車子飛快在快速路上飛馳著,帶起的水花四散飛去,竟然煞是好看。


    二人進入院子,車子都未熄火就跑了下去。


    兩兄弟淋著雨,大步跑進房子裏,見到客廳的場景,都停住了腳步。


    水珠順著二人的頭發,衣服,落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下人們整齊的麵朝樓梯站著,個個眼睛通紅,低著頭抽泣。


    展勒言動了動嘴唇,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夫人呢?”他問。


    展亦揚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了樓梯。


    “勒言少爺……”陳嫂抽泣著走過來,對展勒言說,“夫人……去了。”


    展勒言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鐵手生生抓了一把,痛的他眼前一黑,差點兒暈了過去。


    他的身體晃了晃,陳嫂和兩個丫頭趕緊上前攙扶,才讓他站穩。


    “多久了?”他沉聲問。


    “大概半個多小時以前,齊大夫為夫人進行了搶救,但是……夫人還是沒能挺過來。”陳嫂的聲音越來越顫抖,“夫人向來害怕雷聲,也是被今天的雷雨驚到了。”


    展勒言覺得自己的雙腿有千金重。


    他扶著樓梯的副手,一步步邁上台階。


    程若珂出現在樓梯口,心疼的看著展勒言。


    “怎麽沒早一點告訴我?”展勒言走到程若珂麵前,抱住了她。


    程若珂一愣,展勒言的這一抱,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她需要用力挺直身體站著,雙手撐住他的腰身,才能站穩。


    “我……我出去了一趟……等我迴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搶救了。”


    展勒言脆弱的撐在程若珂的身上,抬起頭,看向母親的臥室。


    展亦揚正坐在門口地上,左腿膝蓋撐著頭,輕聲哭泣。


    展勒言被程若珂扶著走過去,站在臥室門口,看到老爺子正愣愣坐在床邊發呆。


    “爸……”展勒言開口喊道。


    展宗明愣愣抬起頭,看向門口。


    兩個兒子一站一坐,正看著他。


    “都進來吧,來看你們的媽媽最後一麵。”他起身,讓出了床邊的位置,拉開被單,露出臉色蒼白如紙的妻子。


    二人幾乎是踉蹌著走進了屋裏,同時跪在了地上。


    程若珂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的哭聲驚擾到這樣的離別場麵。


    “媽,兒子不孝,沒能見您最後一麵……”展亦揚哭著說,“您一路走好,我和勒言會照顧好爸爸和這個家。”


    展勒言什麽也沒說,他彎下腰,額頭貼在地上,給母親磕了個頭。


    程若珂咬著下唇,眼淚撲簌落下。


    齊飛拎著行李箱站在門口,看著裏麵的場景,輕輕歎息了一聲。


    “生死有命,不必太過傷心。”


    說罷,拉著行李箱朝樓下走去。


    “你要走了嗎?”程若珂看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問。


    齊飛頓了頓腳步,卻沒有迴頭。


    “沒能把人救活,留在這兒招人不待見麽?”


    說罷,下了樓,出了門口,上了出租車,離開了。


    傑森和林生從外麵跑進來,見到屋裏的情況,也都悲從中來,紅了眼眶。


    畢竟他們在展家多年,展家二老對他們也都不錯,此時展夫人離世,令他們悲哀。


    “都起來吧。”展宗明用沙啞的聲音說,“去準備準備後事,別讓你媽就這麽躺著了。”


    程若珂走進去,在展勒言身邊跪下,給床上的展夫人磕了個頭,隨後拉起了展勒言,又拉起了展亦揚。


    “她臨走的時候很平靜,還告訴我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展宗明的眼淚順著眼角皺紋滑落。


    展亦揚輕輕抽泣,展勒言則是低著頭,依舊一言不發。


    “人都有一死,隻是早晚的事兒,不必過於悲傷了……”展宗明勸著兒子,也像是在勸慰自己一般說道。


    “是我的錯……”展勒言突然說,“是我的錯……”


    他一聲聲呢喃著,都是這四個字。


    程若珂明白,展勒言是在自責。


    展夫人因為憂心他的案子而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展勒言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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