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展勒言試著想要叫醒她。


    程若珂在夢裏聽到展勒言的唿喚,雷聲沒了,風雨聲沒了,紅衣服的女人也沒了,展勒言出現在他麵前,對他微笑。


    程若珂緩緩張開眼睛,入目的是展勒言心疼的目光。


    “做夢了?”他溫柔的擦去她眼角的淚花。


    程若珂沒說話,愣愣的看了一會兒展勒言的臉,才點了點頭說:“一個悲傷的夢。”


    “有多悲傷?”展勒言將人抱緊懷裏問道。


    程若珂卻沒再說話,將臉埋在展勒言的胸膛,沉默了。


    展勒言沒有繼續追問,低著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烏黑順滑的頭發。


    “還早,再睡會吧。”他心疼的說。


    “嗯。”程若珂帶著鼻音輕哼道。


    等程若珂再次醒來,卻是頭昏腦漲,身體發冷。


    她感冒發燒了。


    也許是昨夜在外麵站久了,被涼風傷了,也許是夢裏的風雨太大。


    總之,當展勒言醒來像往常一樣親吻程若珂額頭時,驚訝的發現她的額頭很燙,臉生紅暈,瑟瑟發抖,眼神迷離……


    體溫三十九度五。


    “若若,怎麽會感冒呢?是不是昨天我太過分了?”展勒言自責的用冰毛巾為她冷敷額頭。


    程若珂搖頭。


    “也許是昨天夜裏有點冷吧,沒關係。”她說話的聲音都甕聲甕氣的,沒辦法,鼻塞了。


    “放心,小齊已經去買退燒藥了,堅持一會兒。”


    “嗯。”程若珂暈乎乎閉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之間,她似乎聽到人來人往的聲音,似乎有許多人在說話,還有人在哭。


    她試著分辨這些聲音,卻發現似乎都很陌生。


    眼睛很沉,程若珂費了好大力氣,才睜開了雙眼。


    陽光刺眼,她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臉,隔著指縫,她看到床邊或站或坐著幾個陌生人。


    一個和小齊長的很像的男人,一個外國女人,兩位六十多歲的老人。


    在哭的,是兩個白發老人。


    “她醒啦!”外國女人高興的喊道。


    正在低頭抹眼淚的老婦人聽到這話,抬起頭驚喜的看著程若珂。


    “你醒啦孩子……”看到她那雙睜著的眼睛,老婦人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對不起……”


    程若珂有些沒弄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


    “請問……你們是?”


    “你好,我是大齊,展應該跟你提過我的,小齊的哥哥。”大齊禮貌的走上前,做了自我介紹。


    “我是他的妻子,琳娜,你好若珂!”琳娜朝她招了招手。


    程若珂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竟然沒什麽力氣,於是隻能無奈的躺在床上,朝兩人微笑。


    “你們好……”


    程若珂又將視線落在了老婦人和旁邊那位伯伯身上,他們似乎從一開始看她的眼神裏就充滿著悲傷的情緒。


    若是不知情的旁人進屋來,一定以她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正在和世界道別吧?


    他們到底為何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


    於是她開口問道:“你們……認識我嗎?”


    老婦人轉頭看了看老伯,隨後才有些怯懦的點了點頭。


    沒等老婦人開口,老伯卻說道:“孩子,我們……是你的親生父母。”


    程若珂心裏,陡然一驚。


    親生父母?


    她的親生父母?


    她半張著嘴,瞪大眼睛看著麵前這對老夫妻,半天說不出話來,隻有眼淚不受控製的順著眼角一顆顆滑落。


    看起來讓人著實心疼。


    婦人慟哭一聲,走上前抱住了程若珂的脖子,低聲啜泣道:“孩子,是爸媽對不起你,把你弄丟了……”


    程若珂還沒有從如此大的衝擊中反應過來。


    老伯拉起了婦人,提醒她說:“孩子病著,你就別一直哭個沒完沒的了,有什麽事兒等她好了再說吧。”


    “哦哦,對,是我太激動了,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吧,想吃什麽?手擀麵好不好?”


    程若珂點點頭,其實她什麽也不想吃,隻是現在,她想清靜一下,讓自己的大腦能夠正常運轉起來。


    兩位老人出去了,屋子裏隻剩下大齊和琳娜。


    “展勒言呢?”程若珂問。


    “他……有客人來訪,在外麵。”大齊閃爍其詞答道。


    “哦。”程若珂知道展勒言不願自己因為他的事操心,也就沒往心裏去。


    她看著大齊,欲言又止,大齊似乎看出了她有話要說,於是拉過琳娜,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親愛的,去幫程小姐換點冰水來吧。”


    “好的。”琳娜很願意幫忙的樣子,端著水盆出去了。


    門被關上,大齊轉身,眼神裏透露著一絲異樣的目光。


    像是在穿透她的臉,看著另外一個人。


    “你也覺得我和雯雯很像嗎?”程若珂微笑著看著大齊問,畢竟,大齊和雯雯曾經是夫妻,如果他都覺得自己和雯雯像的話,那就一定是很像了吧?


    大氣卻搖了搖頭。


    “除了這張臉,你們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他肯定說,“但是如果不出意外,你和雯雯的確是雙胞胎姐妹。”


    程若珂愕然。


    “剛才那兩位,應該就是你的親生父母,程小姐。”


    “親生父母……”她呢喃著,“所以,那不是你的父母?”


    她明明聽到他和琳娜叫他們爸爸媽媽。


    “不,那是雯雯的父母,”大齊目光深邃,“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大齊看著牆上的掛著的一副裝飾畫,娓娓道來。


    “我十歲的時候,父母因為意外雙亡,當時小齊還小,我們在村裏無親無故,被雯雯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父母收養了,說起來,當時如果不是因為丟了你,他們也不會為了填補心中歉意而收養我和小齊吧,當時雯雯也才七八歲,家裏從來沒人提起過曾經有你的存在。”


    大齊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抽出一隻香煙,卻突然想到程若珂是在發燒的,於是又將煙收了起來。


    “我和小齊被李家二老撫養長大,後來一起上了大學,認識了淩梵,繼而,展,池城,我們成了朋友,但是淩梵和雯雯的事情,出乎我們的意料,淩梵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而雯雯不過是一個漁村的小姑娘,淩家人自然不會同意,他們背著淩梵威脅雯雯離開他們的兒子,雯雯曾經徹夜抓著我的手哭泣。”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大齊苦笑著歎息道,“我受不了她那麽痛苦,於是勸她和淩梵私奔。可是……就在快要逃跑的前一天,雯雯卻發現自己懷孕了,與此同時,在醫院檢查的時候,她被查出淋巴癌,晚期。”


    程若珂緩緩坐起來,倚著床頭,安靜的聽著這個悲傷的故事。


    “孩子不可能生下來,因為她隻有三個月的時間了,於是為了瞞住所有人,她求我娶她。”


    “所以,你娶了她。”程若珂知道,他們最終成了夫妻。


    “恩,”說道這裏,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我們結婚那天,淩梵喝的酩酊大醉,她指著雯雯罵她和我是亂lun的狗男女……嗬嗬……”大齊那是拿出了那支煙,說了聲抱歉,點燃了。


    “沒關係。”程若珂理解的點了點頭。


    大齊深深吸了一口煙,隨後轉身打開窗子,站在了窗前,背對著程若珂。


    程若珂發現他夾著香煙的手指在顫抖。


    “展勒言揍了淩梵,但是雯雯卻拚命為他擋著……雯雯和我說了很多次抱歉,因為當時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娶了雯雯,那個人離開了這裏……”


    程若珂驀然怔了怔,原來……大齊和雯雯真的隻是兄妹關係,那麽……他為雯雯做的,是多麽大的犧牲啊……


    此時的大齊,在程若珂眼裏突然高大了起來,他並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不是個合格的哥哥,相反,他是一個好哥哥,一個願意為了妹妹而放棄自己幸福的哥哥。


    “那個人現在……”程若珂肯定,那個人一定不是琳娜。


    “早就結婚生子,孩子都會打醬油了。”他的聲音在顫抖。


    “也許,琳娜才是你的命中注定。”程若珂安慰道。


    “琳娜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幫了我,”大齊繼續講述,“因為沒有拿掉孩子,雯雯不到三個月就病危了。我不顧她的反對,去找淩梵來見她最後一麵。但是當時淩梵在國外求學,等他迴來,雯雯已經下葬了。”


    “雯雯生前的遺願,就是不要告訴淩梵這一切,可當時我心中不平,又為妹妹感到委屈,酒醉告訴淩梵,孩子是他的。”


    “我記得當時他的表情,從嘲諷,到驚愕,然後慢慢的,他的眼淚流了出來,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哭,我們同窗三載,我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哭的毫無形象,眼淚鼻涕一大把,他哭的癱軟在地。”


    “他心痛。”程若珂紅著眼圈說道。


    “怎麽能不心痛,一個女人為她做了這麽多,他怎麽能不心痛呢?他在雯雯的墳前坐了三天三夜。”


    “後來呢?”沉默了一會兒,程若珂追問道。


    “淩梵當時還在讀書,他家裏管得嚴,於是他向展借了一大筆錢給我們。我帶著老人離開這裏,是為了讓他們遠離這個環境,忘掉喪女之痛。但是當時他們卻是不願意離開的,因為你。”


    “因為我?”程若珂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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