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緋不明白怎麽送一碗麵,事情就發展成了這個地步,身邊的人一個個露出了獠牙,即便有人真的忠心,到最後也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她也師承逍遙門,反抗起來一時間也沒人能拿得下她。白綾被丟在了地上,屋子裏亂成一團,屍體、桌椅淩亂地倒著,一切都亂了套。


    “你們這些亂臣!薑青丹!你連你哥哥都殺!你不得好死!”


    薑青丹冷冷的,“嫂嫂,何必在這裏做無謂的掙紮,隻要你認下所有的罪,哥哥自然就安然無恙了。”


    “我不認!這是你們的陰謀!”她的臉頰還殘留著被薑青丹掌摑後的傷痕,紅腫中帶著血絲,這也是她昨夜沒有參與宴會的原因。


    月謠道:“薑青雲跑了,和大宗伯一起,帶著一小股人狼狽逃出了城主府。”


    相柳緋愣住了,“你……”她的目光在月謠和薑青丹之間來去,這才明白過來,“是你們聯手,害了青雲和大伯?!”


    “害?”月謠冷笑,“在麵裏下毒的人可不是我?明設宴席,暗布甲兵,意欲毒死我後嫁禍薑青丹,這不都是你的丈夫和大伯做出的好事嗎?”


    相柳緋無話可說。


    “成王敗寇而已,你們既然有心做這些事,便要學會認罪。”月謠又說,“你可以不認,薑青雲在逃,我會將此事上報帝畿,那他可就真的普天之下,沒有一處容身之處了。”


    相柳緋哂笑:“真是想不到,當年區區一個賤民,今天也能爬到我的頭上……”


    “你認或不認,這個罪名總是要有人來承擔的。要麽你,要麽你的丈夫。”


    相柳緋抿著嘴,嘴角微微下垂,彎出一個委屈又絕望的弧度。許久,才問道,“你說話算話?”


    “自然。”


    “我不信你,你發毒誓。”迴之的是月謠的冷笑,“你要我向一個失敗者發毒誓,你不覺得可笑嗎?”


    相柳緋看著她,隻恨當年薑青雲那一推沒有將她摔死,才有而今這樣的禍患。可笑自己先前還希望放低姿態便能和好,想來月謠要將自己置於死地的心,不亞於薑青雲的。也是,誰會放過一個屢次三番要殺害自己的人呢?現在自己插翅難逃,必死無疑,薑青雲卻有無限機會,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他日他一定能東山再起!


    到時,再報仇雪恨、亦不遲!


    一封認罪書字跡潦草,寫得極快,她顫抖著指尖蓋上指印,眼淚大顆大顆掉了下來。


    “月謠。”她頭一次這麽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柔弱無助,忽然笑了,“你真的很厲害……韓師姐說的沒錯,你是個禍害。”


    月謠隻笑不語,拿上認罪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對上相柳緋的目光,道,“世子夫人還在等什麽?難道真的要等我們動手嗎?”


    有人眼明手快地撿起白綾,遞到了相柳緋的手邊。


    她慢騰騰地接過白綾,忽然長笑幾聲,像是感慨,又像怨恨,“縱使機關算盡又如何,轉來轉去終是空……!”她望著


    月謠,“這句話,送給我自己,也送給你。”


    月謠沒再理會她,轉身帶著人走了出去,將屋子四麵都嚴守起來。


    院子裏寂靜極了,隻有偶爾幾聲鳥兒的啼叫,隱約可以聽到風吹落枯枝的聲音,帶著一絲絲的冷氣,吹進人的四肢百骸裏。


    鵲尾城的冬天,還是這般地冷。


    重物被推倒的聲音傳來,薑青丹緊繃著的臉終於緩和下來,他望著東方天空如虹織錦般的彩霞,語氣裏掩蓋不住喜悅。


    “可憐我那嫂嫂,一廂癡心錯付,怕是要去陰間和哥哥敘情了。”


    月謠冷冷地說:“胡說什麽,薑青雲不是和他的大伯一起逃走了嗎?”


    薑青丹會意,忙附和:“是是是!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和大伯畏罪出逃,杳無音信了。”


    月謠道:“斷魂散備好了嗎?”


    “這……真吃啊?”


    月謠看了他一眼,“我若不中毒,昨晚的事情,能有幾個人信?”


    斷魂散一如其名,服下之後若三個時辰內不解毒,便是神仙也難救迴。


    城伯帶著一萬兵士就守在城主府外,整個晚上,別說人,就是一隻飛鳥也沒有離開過。天色漸漸地亮了,緊閉了一夜的大門終於被打開,薑青丹一臉倦色地走了出來,對著他揖了一禮,十分沉痛且疲憊地說:“城伯大人……府中發生驚變,還請主持公道!”


    城伯道:“我明白,特使可安好?”


    “特使中毒,幸好已經解了,如今正歇著休息。一切有勞城伯大人上奏帝畿,為我薑氏和特使大人主持公道。”


    城伯點點頭,十分地淡然鎮定,“這是自然,我奉命駐守鵲尾城,這是我的職責。二公子不必擔心,帝畿定會給二公子和特使大人一個公道。”


    從鵲尾城到帝畿,快馬加鞭一來一迴,少說也要十天。這十天薑青丹也不得閑,薑氏宗族中不乏有人保持中立,驟然聽聞這件事,全部圍著他要一個真相。


    好在他平素低調,對外謙虛溫和,不似薑青雲跋扈有心計,那些個長輩心裏多少偏向他,再加上月謠中毒仍躺床上下不來,更增加了真實性。


    風向慢慢地就變了。


    十日後,帝畿的旨意便到了,全力緝拿“在逃”的薑青雲和薑正佟,曾經風光無限的世子夫人被除出族譜,不入祖墳,不配廟享。城主之位由薑青丹接任,擇吉日受封。


    月謠躺在床上,臉色依舊不好,即便當時很快就服了解藥,可仍沒少受苦,吐了一碗又一碗的血,黑漆漆的,甚是恐怖。清和急得差點哭了,沒日沒夜地守著,好在她昏睡一天一夜後,終於平安醒轉。


    月謠一張開眼睛,看到的就是一雙布滿血絲的大泡眼,忍不住笑了。


    “哭什麽呢,又不是不知道我會醒……”她說的有氣無力,“乖了,快去倒杯水來。”


    “是!”


    她養病期間,一應事務全由清和照顧,其餘人近不得身,即便薑青丹,也要在外間


    說話。少了外人打擾,她好得便快些。


    又過七日,便是薑青丹受封城主之位的大日子,盡管大夫不建議她頂著寒風在外主持繼任大典,她仍著一身祭服,站在了祭台上。


    祭祀大典繁瑣冗長,從祭天燔柴,到宣讀聖旨,再到賜胙授印……結束時已近傍晚。


    月謠一點點失去血色,要不是清和攙得穩,怕是就要昏過去。


    薑青丹想留她在鵲尾城多休養一段時間,她卻歇了三天便準備拔營迴帝畿。


    “大人,您現在餘毒還沒清理幹淨,倉促上路,舟車勞頓,身體受不住的。”


    月謠喝著茶,精氣神看上去都不錯,“無礙,我的身體,受得住。”


    清和還想勸,卻架不住她主意已定,隻得迴去收拾東西,第二日一早便出發了。


    薑青丹親自帶人送出三十裏外,目送大軍如一條巨龍一般朝著西方蜿蜒前行,笑容一點點收盡了。


    與月謠的裏應外合,他終於奪得了城主的位置,可她的那些內應,卻像一根魚刺一樣紮在喉嚨裏,叫人難以下咽。三年前月謠來的第一封信的時候,他就知道鵲尾城中有許多她的人,那些人或在城主府裏,或在守衛軍裏,又或者化為市井,時刻向她傳遞鵲尾城的一舉一動。


    可是那些內應,他隻知一二,卻不知全部,如今雖有城主的頭銜,怕是事事都要受到帝畿的掣肘了!


    可恨!


    迴到帝畿的時候,月謠的餘毒便發作了,黑血就跟不要命似的往外吐,清和忙吩咐人先去府裏請廖迴春準備,一邊讓人準備軟轎,飛快將人抬迴去。


    “月兒怎麽了!?”


    清和本覺得手忙腳亂,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忽聽這道聲音,心下意識地安了,“姬掌門?您迴來了!”


    姬桓前一天剛剛迴來,剛迴來便聽到鵲尾城的驚變,本想去鵲尾城,卻聽到月謠已經返程,大概這兩日便到了,心就定了。可還沒定一會兒,便見到這樣的情景,整個人如墜寒冰深淵。


    月謠還在吐血,臉色快速灰敗下去,連手指都無力地垂了下去。廖迴春幾乎是被人架著提過來的,還沒停下來喘幾口氣,便被按著看病。


    他一看到月謠的臉色便知道了端倪,驚道,“……這,這是中毒了?知道是什麽毒嗎?”


    清和忙說:“是斷魂散的餘毒,我這裏有解藥。”


    廖迴春把了脈,又看了她的舌苔等,這才接過解藥,細細看了聞了,一顆心才稍稍放了下來,“大人這是餘毒未清,加上舟車勞頓,兼有體寒。到時候這解藥配上我的湯劑,連吃七天,會好轉的。”


    清和鬆了一口氣,等著廖迴春開了方子,快步退下了。臨走時清退了房間內侍奉的丫鬟,將姬桓一人留在裏邊。


    臨合上門之際,她迴頭看了一眼,卻見姬桓坐在床頭,目光溫潤深沉,如瀚海雲湧,烏黑的眼眸裏晶光閃爍,像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晨霧玉露。


    竟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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