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亂已近尾聲,逆賊都已秘密/處死,秘咒也到手,大軍是時候迴返帝畿了。


    這一天萬裏無雲,天空湛藍得就像鏡子一樣,曉風輕拂柳絮紛飛,水岸邊的折柳不知又少了幾枝。大軍齊齊排開,戎馬鳴蹄,熠熠銀光照如芒,逼得人不敢直視。


    息微一身白衫,站在城門口,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文弱書生。


    “此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再相見,我會在這裏好好的,你也要萬事小心。”


    月謠微微仰著頭,“我一迴去就會向陛下請求將你調迴來。就算不成功……你放心,城伯任期也就五年,不到三年你就可以迴帝畿。”


    息微卻沒有接話,微微垂著頭,目光慢慢落到她身後的姬桓身上。


    “我送你的符,一定要隨身佩戴。”他說得極輕,姬桓站得稍遠,什麽都聽不到,眉頭皺了一下。


    月謠剛要說話,身體忽然踉蹌著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息微緊緊地抱著她,多年來壓抑的情感在一刹那爆發,聲音喑啞低沉,“月兒,要平安。”


    月謠心底大動,似有什麽狠狠撞擊了一下,然而還來不及說什麽,手腕一痛,整個人便被拽了開去。姬桓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邊,將她拉在自己身後。


    “息微,就此別過,要保重。”


    息微的嘴角銜著一抹微笑,眼底卻冷冷的,“保重。”


    大軍行了足足一整日,漸漸遠離了雙身城主城,天漸漸黑了,大軍就地紮營,簇蹙火堆將整個山穀照得通亮,仿佛天上星辰一般。


    月謠坐在火堆邊,單手支著頭,望著那一堆火光發呆。眼前忽然一暗,不等她看清楚,姬桓已經在她旁邊坐下了。她餘光瞟了他一眼,默默坐開去,然而手腕一緊,卻是被他牢牢攥住。


    “幹什麽?”


    姬桓沒有迴答她,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往自己懷裏帶,月謠掙了一下,反而被他抱得更緊。怕動靜太大引起旁人注意,便沒再動。


    “今日息微抱你,你為什麽不拒絕?”他的聲音極為低沉,透著一股孩子般的固執,表情也是不大高興,月謠愣了一下。


    她的氣還沒消呢,他倒是先氣上了!?


    她手冷冷地說,“你我非親非故,我和誰做什麽事,與你何幹?”


    姬桓亦是一笑,也涼颼颼的,“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教過你三年,也算得上你半個父親,怎麽非親非故了?”


    月謠推搡他,“我天生地養,是個孤兒,沒有父親!少那麽不要臉來沾親帶故!”她推了幾下,發現推不動,又不可能真下狠手,便隻能被圈在他懷裏扭來扭去,沒掙脫開去,倒有幾分撒嬌耍脾氣的樣子。


    姬桓悶悶地暗笑,臉上卻繃得緊緊的,“還否認!你自己親口喚我爹爹,忘記了嗎?”


    月謠下意識地凝眉,正要嗬斥他自己什麽時候叫過,腦子一拐猛地想起什麽,臉色陡然大變,紅暈在兩頰暈染開來,一雙眼睛黑漆漆的閃著怒色,卻是有些說不出話來,“你……你!怎麽什麽都說!不要臉!”


    雖罵著人,但氣勢陡然落了,再要吵架也吵不起來了。


    堂堂太子少師,逍遙門掌門,真當是一正經還好,不正經起來一鳴驚人。


    姬桓胸腔微微動著,發出一陣悶笑,手裏抱得更緊,隻微微偏頭,就能吻到她的耳垂、脖子……雖是夜晚,可到處都是兵士,月謠臉皮一熱,欲去躲,眼睛不安地四處轉著。


    周圍忽然起了一些笑鬧聲,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說話聊天,好像誰都沒有看到他們。這等欲蓋彌彰,可見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入士卒們的眼裏,這下再也不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月謠氣惱地擰了一下他,手裏沒留力,那一記真的是能將皮肉都分離開來。姬桓嘶地一聲鬆開手去,但沒有徹底鬆手,雙手仍虛虛圈著她,一低頭就要報複似的去吻她。月謠抬手抵住他的胸口,實在敵不過他,隻得放軟了語調無奈說,“別鬧了!你不餓我還餓呢!快去拿些吃的來,不然被那些兔崽子都吃光了。”


    姬桓笑了一下,這才徹底鬆開了手。


    章玉抱著一碗麵躲在暗處悄悄地觀察他們,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慢慢放下了。


    ——看來正宮娘娘還是我們姬大人啊……!


    大軍迴去的時候不像來時那般時間緊張,整整行了半個月才到帝畿。城外三十裏處早已有天子信使候著了,遠遠地看見大軍到來,笑眯眯地捧著聖旨迎接。


    月謠下了馬,看到高豐略感意外。


    高豐是天子近侍,甚少離開天子,此時卻親自來宣旨,可見其恩寵之盛。


    “雲大人和姬大人此去多時,陛下甚是記掛。一得到雲大人的奏報,就立刻派小人前來迎接,小人在此地等候多時啦!”


    月謠跪下接過聖旨,起身微微一笑:“叫高內侍久等了。我和姬大人這便盡快進宮麵聖!”


    高豐卻說:“二位大人不必著急。陛下有旨,二位大人平叛有功,雙身城路途遙遠,舟車勞頓,不必立刻進宮麵聖,先行迴府休息一晚,明日再進宮麵聖便可。”


    月謠和姬桓再次謝恩,翻身上馬,帶著大軍前往城外的王師大營。


    迴到左司馬府,蘭茵早已等急了,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看見她安然無恙地騎馬過來,這才鬆一口氣,側頭對身邊一名守衛說了句什麽,那名守衛快步離開了。


    蘭茵走到她麵前,道:“您終於迴來了。”


    月謠笑了一下,問道:“剛才你讓人去做什麽了?”


    蘭茵命人將馬牽走,跟著她往裏走,語速很急:“之前傳來您和姬大人失蹤的消息,燕大人擔心得很,後來聽說您平安無恙,又鏟除了逆賊,不日即將迴來,便三天兩頭地來這裏問您什麽時候迴來。我派小李去通知燕大人呢!”


    月謠心中一暖:“叫大哥擔心了。”


    “您累了吧?我已經叫人備好了熱水、飯食,是先洗澡還是先沐浴?”又問姬桓,“姬大人可要在此過夜?”


    雖然他已經有了自己的府邸,但是大多數時間,他還是會留在左司馬府,當然這是暗地裏的,明麵上他還是“住


    ”在少師府的。


    姬桓嗯了一聲。


    月謠道:“還是先沐浴吧,你多準備些飯食,再去邀請大哥和明月,晚些時候我們和大哥大嫂一起用膳。”


    蘭茵點了點頭,隨手招來一個仆人,吩咐他再跑一趟燕府。


    氤氳的熱氣嫋嫋熏熱了半個房間,雖然已經是夏天了,但整個人泡在熱水裏仍然感覺從身到心的放鬆。月謠幾乎是癱在桶邊,閉著眼睛好好享受。


    門忽然被人從外打開,繼而想起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月謠閉著眼睛,道:“水放下就出去吧。”


    然而並沒有水桶放下的聲音,一雙微涼的手輕輕觸到了她的肩膀,一點點摩挲她的皮膚,帶來一陣酥麻的感覺。她睜開眼睛,一手按住對方,語帶薄嗔,“你又鬧什麽?”


    姬桓半跪下來,正好與她齊視,眼底裏跳動著火苗,既如四月芳菲般溫柔,又如炎炎烈陽般灼熱。他的手慢慢撫動,惹得月謠雙頰飛紅,不知是水溫過熱還是因為其他。他猛地一用力,便將她貼近了自己。


    月謠一把抵住他。


    “待會兒大哥和明月就來了,你別亂來!”


    姬桓卻銜起一抹微笑,一刹那就如春風散滿城,遍地生霽景。月謠心頭沒來由地狂跳,耳朵一下子紅了。整個人似乎沉溺在這樣的微笑中,由著姬桓吻住自己,原本抵著他的雙手慢慢失去力道,最後慢慢軟倒在他的懷裏。


    姬桓深深地吻著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大了,身體仿佛點燃了一簇簇的火焰,連著在她的脖頸、肩膀落下一個個吻。


    月謠盡力保持著理智,想到待會兒有客來,推了他幾下,語氣中帶了幾絲無可控製的嬌/吟:“等……等一下……大哥和明月就要來……你……唔……!”


    姬桓慢慢地停止了動作,卻仍緊緊地抱著她,氣息極為不穩。過了許久,兩個人都有所平複,月謠這才感覺水已經開始涼了。


    耳邊傳來笑聲,她問:“你笑什麽?”


    “原來偷香竊玉是這滋味,難怪總有采花賊。”


    月謠一下子將他推開去,一把捏住他的臉頰,惡狠狠的:“你還想當采花賊!?你想去采誰!”


    姬桓卻抓著她的手親了一下,“要采也隻采你這一朵。”


    雖然是夏天,可泡在冷水裏久了總覺得不舒服,她沒好氣地說:“快去幫我拿衣服。”


    姬桓低頭又在她唇邊親了一下,這才起身去拿衣服。


    她剛穿好衣服,侍女便來報,燕離和明月到了。


    月謠將頭發全部紮起,戴上額飾,從鏡中看去,倒頗有幾分女兒家的溫軟氣質。姬桓推開門,不管她的反對硬是拉住她的手,月謠掙了兩下沒掙脫,幹脆由著他去了。


    兩人到了內堂,明月和燕離兩人早就等得坐立難安了,看見他們兩個過來,明月一個健步衝過去,一大堆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卻全都變成一顆顆眼淚,嘩啦啦地落下來。


    “哇——!你嚇死我了!都說你和師兄都死了!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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