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不大敢攔吧。嚴鬆偉還是很畏懼老太太的,那時候老太太氣的臉紅脖子粗的,他哪敢忤逆她。“你不會看不起我這種男人吧,”嚴鬆偉看他說:“覺得我慫麽?”祁良秦笑了笑,開玩笑一樣,伸手指比劃了一下:“一丟丟。”“我就是不想讓我媽生氣傷心,”嚴鬆偉說:“女人多得是,媽就一個。”這算是渣男麽。祁良秦想,但是嚴鬆偉再渣,也總有女人往上貼,說起來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床還能睡麽?”祁良秦迴頭看了看被子:“老覺得怪怪的。”嚴鬆偉爬起來:“我給前台打個電話,讓他們換一套。”嚴鬆偉這個男人,肯定不如嚴柏宗,他沒有嚴柏宗英俊,沒有他高大,也沒有嚴柏宗嚴謹有責任心,隻是生了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和一個好的家世。他是典型的那種本性不壞,但小缺點一堆的富二代,他對祁良秦也是這樣,一開始多少有些頤指氣使的,比如語氣不算好地叫他打地鋪,當著他的麵和青青接吻,並不在意他的感受。但他偶爾也有些很貼心的舉動,比如看他在車裏睡著了,會開小一點音樂,也嚐試著慢慢把他當親人來看。人不就是這樣麽,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沒有誰是完美的,在女人的眼裏,他或許是個渣男,但在嚴家人的眼裏,他又何嚐不是一個好兒子。比如嚴媛,就知道替他說話。“二哥算是不錯的了,也就花心一些,你看你一發火,他不就立即讓那個女的走了麽?”“那是他讓走的?我看他還舍不得呢”“他那是尷尬呢,你當時生那麽大的氣,說的那麽難聽,他在那女的麵前哪還有臉麵。幸好這事算過去了,二哥也發誓說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你要是一直生氣,再被良秦看出什麽來,到時候他們兩口子要是鬧起來,家裏又要不消停。”嚴老太太沉著臉沉默了一會,才說:“小秦這孩子,我一開始真是不喜歡,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但是撇去性別不講,單和你二哥從前處的那些女人相比,他的性子真算是最老實本分的了,這相處久了,我還真是越來越喜歡他。你二哥啊,他……”嚴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沒再繼續說下去,沉默了一會才說:“年輕的時候不懂事,以後就會知道,這感情債,遲早都要還的。”她說著抬起頭來,看向嚴柏宗和嚴媛:“你迴去歇著吧,也累了一天了,晚飯吃了麽?”“跟小祁一起吃了,不怎麽餓,你們吃吧,我迴房了。”嚴柏宗從房間出來,嚴媛卻跟著一塊出來了,在走廊裏小聲問:“咱們倆要不要去看看二哥他們?”“你二哥哄人的功夫,還用你操心,迴去多陪陪媽吧,她心思重,估計晚飯也吃不下了,你去叫點水果拚盤來吃吧。”嚴柏宗說的沒錯,老太太果真氣的晚飯都沒吃,隻喝了個水果粥就洗洗睡下了。第二天一早啟程迴城,她也沒跟嚴鬆偉說一句話。經曆了這件事之後,嚴柏宗便對自己的弟弟多了一分留意。這人啊,就怕細心觀察,一細心觀察,他就發現許多他從前沒有注意的事情來。他發現嚴鬆偉並沒有和那個女人斷了聯係,他會在一家人吃飯或者看電視的時候偷偷摸摸地看手機發短信,或者去稍遠一點的地方打電話。而轉眼看祁良秦,似乎一無所知。一家人都知道嚴鬆偉不安分,唯獨身為嚴鬆偉愛人的祁良秦不知道,大凡這種事,蒙在鼓裏的那一個,才最可憐。這個可恨之人,原來也有可憐之處,祁良秦不靠譜,他那個弟弟又何嚐靠譜。倒像是不是一類人,不進一家門。這麽一扯,也算是扯平了,真是荒唐。嚴柏宗不理解這對夫夫,在他眼裏,婚姻雖然未必和愛情有關,卻是神聖的,應當為此負責任,這是男人的底線。他和沈訸這些年婚姻平淡,甚至當年沈訸為了嫁給他,隱瞞了自己患有心髒病的事實,他事後知道也並未過多責備,甚至幫她瞞著老太太,後來他們感情疏離,沈訸不說離,他也從不說,他也不會故意冷淡逼著沈訸開口,正相反,他一直很努力地經營和挽救著這段婚姻。他是很理智的人,從小早熟,愛情並不是婚姻的必備因素,他一直都知道,但即便沒有愛情的婚姻,也該有一定的責任心。他從不覺得偷情有任何的刺激,他反而排斥這種事情,他覺得一個人的品質要遠比相貌和身體更重要。這一對荒唐夫夫,雙雙不老實,又都是親人,家務事最是扯不清,他不管也罷。但是這種扯平的感覺,隨著日子的流逝,漸漸地發生了偏斜。因為嚴鬆偉的“不老實”還在繼續,他甚至有次在街上看到嚴鬆偉抱著譚青青親昵地說話。他讓司機把車子停下來,本來想要把嚴鬆偉喊過來教訓兩句,叫他收斂一下,可還是忍住了。自己的弟弟,從小一起長大,其實仔細去看,他知道所謂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嚴鬆偉成為一個負責任的本分的男人,很難。但是祁良秦卻在改變。這個曾經像毒蛇一樣吐著信子要毒殺他的男人,像是突然變了一樣,渾身散發著春日裏剛剛抽出的綠芽一般的清新溫暖,脫去了曾經豔麗顏色,變成了柳梢一抹鵝黃。祁良秦每天的日子安排的很滿,平日裏不是讀書學習就是學繪畫,周末就跟著嚴媛學陶插花學陶藝學瑜伽,他也會每天很早起來,比他起的還要早,每天他出門,祁良秦就已經跑步迴來。他們每天見麵的時間也不多,他最近有意減少了迴家吃飯的次數,經常早晨出去,深夜才迴來,偶爾工作忙了,就會在外麵的公寓住下。他和祁良秦見麵最多的時候,也就是大部分的早晨,他跑步出門,在路上碰見跑的氣喘籲籲迴來的祁良秦,冒著汗跟他打招唿。“大哥早上好。”祁良秦會很有禮貌地半鞠躬地點頭,然後兩個人擦肩而過。他有時候會迴頭看,看著祁良秦漸行漸遠的身影。但祁良秦從不會迴頭看他。祁良秦好像真的從良了。但是自己的弟弟嚴鬆偉卻依然如故。慢慢的,看慣了這樣溫和而有距離的祁良秦,好像就忘記了他曾經是多麽肆無忌憚恬不知恥地撩撥自己。一個人犯了錯,而後幡然悔悟重新來過,即便那錯誤是抹不去的黑曆史,是否應該被原諒,給他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而他作為旁觀人,能否去除掉曾經的鄙夷厭惡,重新看待這個人。嚴柏宗看似無情冷漠,但心腸卻是熱的。在這個戾氣橫行的社會,他顯然比大部分人更包容鎮定。祁良秦隱約也能意識到這一點。如今和嚴柏宗的接觸機會屈指可數,他不是不著急思念。思念,百度百科上說,“即想念。往往指情人、家人或朋友分離一段時間後產生的情愫或牽掛之感。”他和嚴柏宗算不上分離,見麵的機會也不是那麽少,但他依然心中充滿了那種理不清的情愫,牽掛著嚴柏宗。但他要克製,他要把高冷仙氣小龍女受的路線走的久一點,久到這形象可以根基穩固,叫嚴柏宗忘記他曾經的不要臉。但他還是想每天見他一麵,他在想如何可以多見見嚴柏宗,又不會被嚴柏宗發現自己依然賊心不死。有一天嚴鬆偉跟他說:“大哥真是雷打不動,今天外頭有些小雨,他早晨還是去晨跑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祁良秦從此開始了每天晨跑的習慣。因為擔心如果跟嚴柏宗同時出門會招致他的懷疑,他總是早半個小時出門。天色有時候已經亮了,有時候天氣不好會黑一些,路燈都還亮著。他沿著這個富豪小區跑,滿眼都是草木蔥鬱,鼻息間滿是清晨的花香,每家每戶都是獨門獨院,隔老遠才有一家,這是他從前不曾見過的另一種生活,另一群人,他也在逐漸變成另一個自己。這有時候讓他興奮,跑步不再僅僅是他見嚴柏宗的方式,奔跑會讓他興奮,好像人生匆匆,隻有奔跑才能趕上。等到他往迴跑的時候,他總是在半路上遇見嚴柏宗,有時候早一些,有時候晚一些。他一邊跑一邊向嚴柏宗打招唿,喊一聲“大哥早上好。”嚴柏宗隻點點頭,不說話,祁良秦總是很想迴頭看,但都忍住了。那一瞬間其實心裏不再是覬覦之心和興奮喜悅,而是傷感的,低沉的,覺得這暗戀太苦澀,未來太迷茫。今天又是個好天氣,太陽剛剛爬上來,昨天剛下了一場大雨,所以天氣並不算熱。他沿著小路往迴跑,眼瞅著都要跑到家門口了,還不見嚴柏宗。今天看來又碰不到了。他有些沮喪地想,擦了擦眼角的汗水,剛要停下來歇歇,就看見嚴柏宗從大門跑出來,朝他這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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