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聽張姨說,你入秋要到我們學校上課?”祁良秦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口裏的張姨說的就是嚴老太太,而關於上課的事,他幾乎已經全忘了。《男版潘金蓮》這本書寫的非常細膩,一直到第八十章,都沒有寫到他去上大學的事。他愣了一下,問:“你也在那個學校?”總不至於這個年紀還在讀大學,讀博士都不大像。果不其然,王澤笑著說:“我是東大的老師。”他口裏的東大,是東華大學,也算是南城大學裏頭的翹楚了。祁良秦隱約意識到嚴老太太幫他走的後門,很可能和麵前的這個人有關,便趕緊低頭說:“請王老師多多指教。”王澤就笑了出來,說:“我還未必會教你們班,得看到時候的安排。”他和王澤又閑聊了幾句,王澤去小便,他便從洗手間出來,誰知道出來之後,卻看到嚴柏宗站在廁所門口,看著他。他倒是嚇了一跳,因為他覺得嚴柏宗的眼神,像是在捉奸。“我原來對你印象很好。”嚴柏宗麵容很嚴肅:“沒想到你這麽不檢點。”祁良秦愣了一下,臉頰立即漲得通紅:“你……你不要汙蔑我。”“王澤是什麽人,你不知道麽?”天可憐見,他真的不知道。嚴柏宗麵色陰沉,似乎不願多跟他說話,便朝外走,走廊裏正好沒什麽人,祁良秦趕緊追了上去,說:“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麽人,同誌?”嚴柏宗立即停下腳步,迴頭看他:“看來你知道。”“……”他真的隻是瞎猜:“我不知道。我這是第一次見到,剛才寒暄了兩句。”嚴柏宗麵色緩和了一點,可依舊不算溫和:“你既然已經結了婚,就該對婚姻負責任,你做的那些事,我可以不告訴鬆偉,但是如果你不安分……”後半句他沒說,因為那邊嚴鬆偉已經在喊:“良秦,過來。”嚴柏宗便走開了,祁良秦去了嚴鬆偉那邊,原來嚴鬆偉在介紹給他的朋友認識。祁良秦一邊應酬著,一邊偷偷去看嚴柏宗,但是他已經找不到嚴柏宗的人了。晚宴結束之後,嚴鬆偉還沒玩過癮,要和朋友續下一攤,問祁良秦去不去。“從馬場迴來都要累死了,又忙活了一晚上,你不累麽?”祁良秦很吃驚。嚴鬆偉臉上帶著酒色:“累什麽,繼續玩啊,在這長輩都在,玩的不痛快,下一攤都是年輕人。”“我不去了,我,我都要累死了。”祁良秦覺得自己今天喝了不少酒,等會出去見了風,估計要醉倒了。“那你跟大哥他們一起迴去吧,我就不親自跟媽說了,免得被她嘮叨,你幫我說一聲。”祁良秦是真的快要累死了。應酬太累人了,他裝了一晚上笑臉,又因為嚴柏宗坐了幾趟過山車,現在給他一張椅子,他就能癱倒在上麵再不能起來。他在門口站著,看到嚴柏宗和王叔叔從裏頭出來,也不知道細聲交談些什麽。他卻緊張了,好像突然又上了發條,趕緊挺直了脊背。嚴老太太他們和王家人告別,他就老老實實地在一旁站著,隱約聽見王叔叔誇他懂事,他就謙卑地鞠躬,微笑。那麽溫順,有禮貌,襯著俊秀挺拔的相貌,誰能想到他是個勾引大伯哥的妖孽。他們坐的是一輛加長的車子,他也沒看清車牌,也不是他來的時候坐的那一輛。裏頭空間比外頭看著還要大,他和嚴柏宗坐到一邊,嚴氏母女坐到了對麵。“良秦今天晚上表現不錯,我聽好幾個朋友誇他呢。”嚴媛進了車裏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他:“良秦,你們在馬場玩的好麽,看見我大哥二哥騎馬了麽,他們騎術是不是很好?”祁良秦結結巴巴地就把兩兄弟挨個誇了一遍,當然主要是誇嚴鬆偉,因為喝了酒,誇的時候語氣有些興奮,帶著酒醉。“他也不迴家,你怎麽不跟他去玩?”“我太累了,而且他的那些朋友,我都不是很熟。”“就是不熟才要多來往,要想拴住一個男人,不能光從這個男人身上下手,還有他的親戚,朋友,你得融進他那個圈子,才能算是融入了他的生活,”嚴老太太諄諄教導:“他的那些朋友你也多認識認識,看看哪些是值得來往的,哪些是狐朋狗友,值得來往的就多來往些,狐朋狗友就幫他剔剔,為他好,也為你好。”誰知道嚴媛卻笑了出來:“二哥的朋友,有不是狐朋狗友的麽?”嚴老太太拍了她一下,祁良秦便跟著嚴媛一起笑,嚴老太太也笑了,人也慈祥了,聲音也溫柔了,瞪了祁良秦一眼說:“傻笑什麽,你說你是不是傻。”嚴柏宗卻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嚴媛察覺了他的低沉,問:“大哥累了麽?”“嗯,眯一會。”“沒喝多吧?”嚴老太太問。“沒有。”“我也是累了,”嚴老太太說:“年紀大了,出去吃個飯都覺得麻煩,還是在家裏窩著舒坦。”“我看良秦喝的也不少,說話都結巴了。”祁良秦也很累,其實他進了車子便想要癱在座椅上的,可是看了看嚴媛和嚴老太太,居然個個坐的端莊優雅,隻好強撐著盡量坐的筆直。車裏沒開燈,很暗,隻有沿路的路燈的光亮透過窗戶照進來,一會明一會暗。就是在那明暗交替的光影裏,酒後的困意襲上來,祁良秦漸漸地放鬆了身體,終於也都全身癱在了椅背上,他睜著無神的眼睛去看對麵,嚴氏母女居然也都閉目養神去了。熱鬧過後,一切歸於沉寂,花團錦簇背後,原都是一顆強撐的心。車子上了大橋,橋上燈火通明,也照亮了車裏麵。他扭頭朝身邊的嚴柏宗看了一眼,看嚴柏宗靠在椅背上,似乎已經睡著了。他舔了舔嘴角,籲了一口氣,也閉上了眼睛。今天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不知道是不是酒後的人都會渾身無力,心神散漫,他心頭浮現出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來,有些哀傷,又有些疲憊。他就那麽睡著了。嚴柏宗也幾乎都要睡著了,忽然感覺有東西靠在了自己肩膀上。他立即睜開了眼睛,扭頭一看,卻是祁良秦。睡著的祁良秦,頭竟然倒在了他肩膀上,依偎著他,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的睡著了。嚴柏宗看了看對麵的母女兩個,都在閉目養神。他睜著的眼睛在不斷變幻的光影裏熠熠生輝,他竟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推開祁良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