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吧。”加比歎氣,起身道:“我去拿個東西馬上下來,你們自己隨意。”“好,你自便。”勞裏隻當加比想一個人靜靜,哪有不讓人走的道理。可是他不得不心裏同情加比,明明是個喜歡男人的可愛少年,盡管如今已經二十多了,卻因為被父親保護的很好而性格單純天真。隻可惜,想要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加比沒有那種決心,若是能一直按著父親的安排活下去,其實也未必不是一種幸福。勞裏總想,加比若和自己一樣堅持跟一個男人在一起,那樣對加比才是最殘忍,因為必須傷害自己的父親。為了愛情傷害甚至背棄家人,那樣的人其實沒有資格得到幸福,最後結果隻會是兩敗俱傷,一無所有。勞裏希望加比結婚後,和以前一樣生活順利,沒有愛情,並不代表不幸福。“布蘭奇,你打算什麽時候迴去看你父親和後媽?”布蘭奇放下紅茶淡淡說:“過陣子不忙了就去。”“恩,我和你一起去?算了,你隻帶孩子們去吧。”“可以。”勞裏看著臉色平靜的布蘭奇不由歎氣,人人心裏都有一根刺,一生拔不掉。他上輩子的刺已經慢慢磨平,裝在心裏不會再作痛,卻依舊無法忽視,或許隻有和布蘭奇生活到死,才會徹底拔出。他的刺就是選擇一個男人,能不能幸福的走到尾。布蘭奇心裏有根刺,是差點害死他的親生父親,那位貴族父親,為了追求永生,不惜和黑暗組織合作,出賣了自己的兒子,將兒子親手送上試驗台。那是布蘭奇的刺,恐怕一生無法撫平。盡管他一直說不恨父親。在那位已經一無所有的父親心裏,或許也有根刺,那根刺是對兒子的背叛,對兒子的無情。迴到家中時,莉莉送上一封來自沙耶的信,信中寫布蘭奇的父親已經被剝去貴族權利,因涉嫌黑暗魔法而打入監獄,終生監禁。他的妻子,也就是布蘭奇的後母被牽累其中,剝去了貴族身份貶為庶民,城主豪宅被沒收,田地財產等等全數剝奪。後母帶著同樣被貶為庶民的兒子離開了沙耶,至今不知去向。那封信的留言者讓勞裏無比懷念,竟然是許多年沒有消息的兒時玩伴埃克,那小子畢業後迴到家鄉沙耶城,在當地的魔法部門給魔法部長當助理,後來協助部長查獲布蘭奇父親的罪名,因此一事得到提拔,如今已經是沙耶城傭兵工會的副會長,前途不可限量。“監獄裏條件很差,你到時候多帶些吃的穿的去,埃克那兒也給我帶份禮物,他要是有空記得來看我,嗬嗬。”布蘭奇點頭,靠著沙發歎道:“我比較擔心後媽和那個弟弟,他們沒有錢,能去哪裏?”“你擔心也沒用,事情都過去一年了,當時我們又沒有消息。這樣吧,你雇傭兵幫忙找找,如果他們過得不錯就別打擾了,過得不好你就幫幫。你後母挺年輕的,興許可以再嫁……”“也是。”兩人正說著,門口傳來了腳步聲。管家忙上前迎接,看到進門的男人當即躬身道:“老爺。”加比的父親,這座城市的城主,以及幕後的賭場老板倫內爾斯先生,勞裏見過他幾次,如今時隔五年,時光卻像在他身上靜止一般,少年們都長開了輪廓,這位四十多歲的先生,卻和五年前沒有變化,看起來依舊四十不到,永遠是正裝出入,背脊挺得筆直,英俊的臉透著嚴肅冷漠的氣勢,勞裏每次看到他,都覺得有點害怕,而且……很自卑。不知道怎麽形容,他最初看不慣貝森的高傲,但是不會害怕貝森,他看不慣凱恩斯伯爵的傲慢無禮,可也不會害怕自卑什麽。這位先生,卻給他莫大的壓力。或許因為心虛,擔心這位先生要是知道他和加比曾經有一腿,勞裏不用懷疑,自己絕對被他整死。勞裏僵硬的站起身行禮:“叔叔好久不見。”布蘭奇也起身道:“您好,倫內爾斯閣下。”男人看到勞裏訝異的微笑道:“勞裏?好久不見,聽加比說你這幾年忙其他事,最近迴來了?”“是啊,這幾年一直麻煩加比照顧我,我很感謝他。”男人莞爾:“你們是朋友。不必客氣。”勞裏不是貴族,男人卻不討厭他。其中很大原因就是從加比嘴裏聽說勞裏從小就自己獨立生活,是個很努力的人。他覺得加比和這樣的人交朋友,還是挺不錯。“老爺,這是凱恩斯先生送給您的禮物。”管家拿過勞裏特意送給加比父親的禮物,男人笑著接過,道:“似乎是吃的?我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廚師,嗬嗬,我很期待。”勞裏忙說:“是我釀製的白酒,希望您能喜歡。”五年來住在北方,平時閑及無事便折騰釀造白酒的事,折騰好幾年總算有點成效。反正布蘭奇那家夥覺得好喝,說夠辣,而且一喝就醉……“白酒?聽起來不錯,謝謝。”男人友善道謝,加比從樓上咚咚跑下來,看到男人一楞:“爸爸你怎麽迴來了?”“忙完就迴家了。”“哦,中午一起吃飯嗎?我要招待勞裏一家。”“當然。”“恩好,勞裏家的寶貝們過來,嗬嗬,叔叔給你們幾個小禮物哦。”加比笑嘻嘻跑到孩子們麵前,頓下身將懷裏一堆東西丟上沙發,孩子們興奮的圍攏:“加比叔叔,這些是什麽呀?”加比得意的炫耀:“都是我平時買的玩具,現在給你們玩去,加比叔叔已經大了,不適合玩了。”“真的給我們嗎?”“是呀,你們看這個是機關飛馬,而且還可以變形成豹子哦,這個是可以把花變成動物的小魔杖,這個是……”加比指著一堆玩具一一介紹,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勞裏百無聊賴的看著他們鬧騰,布蘭奇不停地喝著紅茶,男人坐在他們對麵,一會笑容溫柔的望著加比和孩子們,一會視線又落在勞裏和布蘭奇身上。過了好久好久,那男人忽然問:“你們兩個男人在一起?”勞裏一瞬間差點心髒停止,布蘭奇放下紅茶,看了眼勞裏,對那男人點頭:“很明顯不是嗎?還有孩子們。”男人蹙眉,翹起二郎腿淡淡道:“的確很明顯,加比應該知道你們的關係。”“爸爸我……”加比從孩子堆裏抬頭,緊張的看著男人。男人麵無表情:“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加比沉默的低下頭。男人起身:“我中午不在家吃飯了,加比好好招待你的朋友。”拿起外套,男人打算出門。加比對著他的背影低低應了一聲,沒有辯解的勇氣。好好地聚會因為加比的父親不歡而散,勞裏覺得沒什麽難受,隻是加比無比愧疚。勞裏想著去加比家做一次客人挺不容易,受一點鄙視沒必要在意。勞裏和布蘭奇帶著孩子們買齊東西就趕迴家,這一趟出門總體來說還算快樂。加比父親的事,隻不過是一個小插曲,轉眼就忘記。布蘭奇沒多久帶著孩子們迴沙耶城探望他的父親以及尋找他的後母和弟弟,這期間勞裏安排了蓋文踏入校園。勞裏圍著生意忙碌,十天半個月抽不出時間去城裏。卻仍然從客人嘴裏聽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道新聞。倫內爾斯在城中有名的死刑台以火刑處死了一對男同性戀人,理由是那兩個人不但違背常理玩同性戀,而且還犯了多處盜竊、搶劫、欺詐等等罪行,罪該萬死。勞裏聽到這個八卦時,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勞裏如吞了蒼蠅似地難受極了,他當然知道那位父親大人處死同性戀人不是為了做給他和布蘭奇看,而是做給自己的兒子加比看。正確說是警告加比,不要變成和朋友勞裏那樣的人,那是犯罪,有悖常理不容於世。勞裏替加比難受,那樣的父親,是幸福也是不幸。他忽然可以體諒加比的膽小和對父親的恐懼。可是,他無法幫助加比。想到這點,勞裏隻有更多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