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幾隻畜生都丟出去!”鳳瑤丟了手裏染血的棍子,冷冷地說道。


    幾個下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們追了好一陣子也無可奈何的大犬,竟然被一個柔弱女子給放倒了!且,手段十分兇狠!一時間,全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鳳瑤!


    “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嗎?”鳳瑤隻見幾個下人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微微提高聲音,冷喝一聲說道。


    “是,大小姐。”幾個下人這才醒過神,連忙進屋將幾隻受了傷的大犬,連哄帶攆,往外頭攆去。


    誰知幾隻大犬來到門口,看見鳳瑤就在外麵,頓時“嗷嗚”一聲又夾著尾巴縮了迴去。幾個下人全都懵了,隻好迴頭又去哄。


    鳳瑤冷哼一聲,轉身走到一旁,將屋門口讓了出來。幾隻大犬才敢出來,又害怕地看了一眼鳳瑤冷煞的麵孔,這才連忙夾著尾巴急匆匆地跑走了。因著是三條腿,跑得快了不時跌倒在地上,卻也不敢停留,掙紮起來又往外跑。


    直到出了明珠苑,幾隻大犬還不敢放鬆,仿佛身後有它們無比恐懼的東西在追趕,隻有迴到自己的窩裏,才是安全的。


    望著幾隻大犬低低嗚咽著跑走的背影,一時間明珠苑裏麵和明珠苑外頭,全都寂靜無聲。


    鳳太傅滿臉愕然地望著站在院子裏的鳳瑤,鳳蔚然則是緊緊抓著鳳瑤送她的小包袱,興奮得滿臉通紅。其他下人們則是都驚呆了,竟是從沒見過如此彪悍又狠辣的女子。


    這位大小姐,也屬於絕不能惹的範圍。一時間,眾多下人們的心裏,全都冒出來這一個念頭。且,鳳瑤在他們的心中,隱隱竟比鳳子瑜和鳳夫人的地位還高上一分。


    惹了鳳夫人和鳳子瑜,多少還能巧言辯駁一番。可是惹了鳳瑤,竟是當場就會被打斷了腿。他們迴想著方才,鳳瑤拎著木棍,麵色冰冷,下手狠辣,將幾隻壯碩兇悍的大犬都打得夾著尾巴跑,愈發齊唰唰打了個冷顫。


    “爹,這些不中用的下人,找人伢領了賣出去吧?”鳳瑤走了過來,對鳳太傅說道:“一群大男人,連我一個弱女子都比不了,留著何用?沒得白白浪費水米。”


    鳳瑤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投向小心翼翼攆著幾條受傷的大犬,出了明珠苑一直往外走的下人。隻見那些下人追在大犬的後頭,彎腰哈背,仔細謹慎的模樣,竟是恨不得把它們抱起來似的,不由得滿臉冰冷之色。


    真是好大的下馬威,鳳瑤心中冷笑,對於這件事的始由,竟是想也沒想便扣在了鳳夫人和鳳子瑜的頭上。這幾隻大犬旁的地方不去,單單來了她的明珠苑,蹊蹺不蹊蹺?鳳太傅叫下人們去攆,聽聽他們說的什麽?


    “這是大少爺馴養了逗夫人的,若是有個好歹……”


    堂堂太傅大小姐的臉麵,竟比不得幾隻畜生的好歹了!不是下馬威又是什麽?因而走到鳳太傅麵前,毫不留情地道:“堂堂太傅府的下人,連幾隻畜生都擺不平,說出去沒得讓人笑話,咱們太傅府沒落了!”


    這一聲,又暗暗指責鳳夫人管家不力。


    旁邊的下人們都聽懂了,故此不禁渾身打了個顫,暗暗想道,這個大小姐竟是厲害得很。不僅手腕利落,連嘴皮子也利落。


    隻不過,大小姐明明是鳳夫人所出,為何母女兩人還未見麵,卻隱隱散發出火藥味?鳳夫人不來迎人,鳳瑤打了狗,竟是不相上下,端的是蹊蹺。


    鳳太傅卻沒有多想,他聽到鳳瑤叫他一聲“爹”,直是激動得什麽也顧不得,張口便道:“說得是!一群大男人,做事卻連瑤兒這樣的柔弱女子都比不了,羞愧不羞愧?如此不中用,留著也是浪費!”


    說到這裏,轉動目光把餘下的下人們掃了一圈,又看向鳳瑤慈愛地道:“等人伢來了,瑤兒親自來挑,都擱在你的院子裏使喚,誰若不聽話,瑤兒隻管發賣了,爹再給你買好的。”


    鳳瑤聽到這裏,不由得笑了:“謝謝爹。”她肯叫鳳太傅一聲爹,便是從方才的事情上,看出來鳳太傅一心為她著想。


    雖然鳳太傅在家裏沒甚地位,然而他既有心,便當得起這一聲“爹”。父女兩人愈發親密,隻看得一眾下人們撇嘴。


    蒼天在上,是他們不中用嗎?明明就是這位大小姐蹊蹺吧?那力道,那眼神,他們綁一塊兒也比不了啊?人人心中無不在想,鳳太傅方才說的將那些下人發賣了,到底是說說而已,還是當真的?畢竟,其中有兩人是鳳子瑜使喚得順手,在鳳夫人麵前也常常露麵的。


    念頭方落,便聽鳳太傅微微提高聲音,喚道:“鳳大管家?”


    話音落下不久,隻見明珠苑外頭,下人所站立的隊伍末尾,走出來一位年逾五十的老管家。臉色有些發黑,褶子深深,步履有些蒼老,走過來對鳳太傅道:“大人喚老奴?”


    眾多下人們隻見鳳大管家從隊尾站了出來,竟是再沒有叫鳳太傅多喊一聲,不由得十分驚奇。隻因為,這位鳳大管家有個毛病,那便是耳朵不太好使,常常揪著他的耳朵喊,他也是聽不見的。


    這一迴,鳳太傅隻叫了他一聲,又沒有刻意高聲,他怎麽就聽見了?一時間,全都好奇地看著鳳大管家,聽著他和鳳太傅的對話。


    隻聽鳳太傅用平常說話的那般音量說道:“你可記得方才那幾個下人的臉?到夫人院子裏去,把他們的賣身契拿來,叫人捆了明日便賣出去吧。”


    眾人隻以為鳳大管家必然是聽不清的,誰知他不僅聽清了,竟然也敢應下:“是,大人。”說罷,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眾多下人看著鳳大管家的背影,仍舊是蒼老的,可是似乎又隱隱有些不一樣。仿佛,竟是筆直了一些?再不似那個暮靄沉沉的老年男子了。


    這位鳳大管家,原本是鳳太傅早年的心腹之一,故而才被賜姓了鳳。後來府上出了一名心腹撞牆自盡的事,旁人不知因由,他卻是知曉一些的。畢竟,尋找鳳瑤下落的事,便是由他操辦的。


    他辦事不力,始終沒找到鳳瑤的下落,以至於鳳太傅心灰意懶,再無心家事,將一切事務都交給鳳夫人打理,再不過問。鳳夫人的手段嚴苛,偏聽偏信,府裏的氣氛漸漸變了,愈發盛行起阿諛奉承來。


    老管家不喜這些,便漸漸斂了鋒芒,蟄伏起來。多年過去,老管家雖然不曾捧著誰,卻也兢兢業業做事,幾乎沒有出過岔子。倒也有幾迴被鳳夫人扣了帽子,要撤他的職位,換上她的親信,都在鳳太傅的出麵下不了了之。


    大概是鳳夫人摸到了鳳太傅的底線,後來再沒有動他,隻不過府裏的要事、帶油水的差事,再也不找他辦罷了。漸漸的,鳳大管家便得了時常聽不清話的毛病,這些年做的差事越發少了。


    若非跟隨過鳳太傅多年,還有些臉麵,且府裏也不缺他一個月五兩銀子的月錢,隻怕早就攆了出去。當然,這也造成了,鳳大管家手中實權不多。背對眾人不緊不慢往外走去的鳳大管家,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裏,漸漸散發出了清明的精光。他家大人,似乎要立起來了。而他家大小姐,也不是個麵團子的人兒。


    另一頭,鳳蔚然終於從砰砰亂跳的激動中迴神,猛地撲到鳳瑤的身前,兩眼亮晶晶地道:“姐姐,你真厲害!”


    此時此刻,鳳蔚然終於相信,鳳太傅之前說與她聽的,桂花節當日,鳳瑤在禦前便把丞相之女當胸一腳踹飛了的事。因為,鳳瑤柔弱美麗的外表下,竟是有著真正的本事!


    那些可惡的大犬,如今終於來了一個敢收拾它們的人。鳳蔚然想起昨日被大犬逼到床上,差點嚇暈的事,隻覺此刻無比痛快。她並不敢想,鳳瑤是為了她,才把這些大犬們收拾掉的。但是,心中厭惡的大犬被親姐姐收拾了,還是叫她十分痛快。


    便將俊秀的臉兒一正,指著院子裏的亂七八糟,脆聲說道:“姐姐莫氣,說起來這些小畜生還做了件好事呢。姐姐不喜濃烈豔麗的家居擺設,正好由它們撓亂了,卻省了我再撤去的工夫。等吃過午飯,我重新設計一迴,給姐姐布置一個素淡的。”說著,又悄悄朝鳳太傅努了努嘴,說道:“爹爹的庫房裏有不少好東西,姐姐別客氣,都搬你屋裏。”


    這樣玲瓏剔透的小姑娘,真是叫人喜歡,鳳瑤投桃報李,也湊她耳邊說道:“你喜歡什麽,也隻管告訴我,到時候我一道兒給你拎出來,迴頭都送你屋裏去。”


    “多謝姐姐。”鳳蔚然驚喜不已,這迴直是高興得連話也說不出口了,隻是抿著嘴兒笑。卻因為太高興竟是抿不住,便抬起手來,捂著嘴兒笑得眼兒彎彎。


    因著明珠苑被幾隻大犬糟蹋得麵目全非,而滿院子裏又到處充斥著狗毛,鳳太傅直皺眉頭,說道:“瑤兒,這裏下不了腳,不如你先到蔚然的院子裏坐一坐罷?等這裏收拾幹淨了,再商量布置的事情。”


    鳳瑤點了點頭:“好,但憑爹安排。”


    這一句話,愈發叫鳳太傅的心中生起熊熊萬丈的慈愛。他板起麵孔,嚴肅地看向明珠苑外站著的一幹下人們,沉聲說道:“一個時辰之內,把院子打掃幹淨,不允許再見到一絲狗毛!”


    下人們隻得低頭答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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