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鈺毫不客氣地把鳳瑤摟到懷裏,道:“我送你皇嬸迴家。”說罷,再不看她一眼,摟著鳳瑤便揚長而去。


    皇嬸?慕容熙兒聽到這個稱唿,不由得瞪大眼睛,一時間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鳳瑤甚至沒來得及給慕容熙兒一個眼神,便被慕容鈺摟著走了。剛要問他為何如此冷淡,卻隻見慕容鈺繃著臉,一副不快的樣子,不由得一愣:“你怎麽了?”


    慕容鈺摟著她來到走廊拐角,迴頭隻見慕容熙兒沒有跟來,才停下腳步,輕輕抓起鳳瑤的右手。隻見虎口一片血肉模糊,頓時間麵沉如霜:“跟我來。”


    卻是腳步一轉,往太醫院的方向行去。


    慕容鈺帶著鳳瑤前往太醫院包紮傷口,直讓一路上的小宮女、小太監紛紛驚掉下巴。


    來到太醫院後,太醫院的老太醫們也都驚得差點摔了:“鈺王爺的腿何時竟然好了?”


    慕容鈺隻是繃著一張臉,冷冷地道:“為本王的愛妃包紮傷口。”


    他本來便是一副清冷模樣,此刻惱怒慕容熙兒居然咬了鳳瑤一口,麵上便掛著霜寒,直叫一幹太醫們心下惴惴,連忙給鳳瑤包紮起來。


    其實,說起來並不是多麽深的傷口。隻是在虎口處,有一圈牙印,滾出來許多血珠子罷了。這對鳳瑤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麽傷口。


    然而落在慕容鈺的眼中,便是極嚴重的傷口了,若非鳳瑤與慕容熙兒的關係好,簡直恨不得叫人把慕容熙兒吊起來打一頓才好。


    出了太醫院後,鳳瑤隻見慕容鈺的神情仍舊冷冷的,不由擰他道:“怎麽了?才這麽點子傷口,你氣得什麽?”


    在鳳瑤瞧來,慕容鈺實在矯情得很。便說前世,中彈時骨頭粉碎,被匕首捅個前後透亮,多麽嚴重的傷勢沒有過?別說這一圈牙印了,便是咬到骨頭也沒什麽的。


    何況,方才太醫用的都是極好的止血藥,仿佛帶了鎮痛的成分,這會兒幾乎連疼痛都察覺不到了。


    慕容鈺垂眸瞧她,低低地道:“竟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傷你,我卻奈何她不得。”


    鳳瑤直是哂笑不已:“我們女孩子家打打鬧鬧罷了,算得什麽傷不傷的?也就是熙兒罷了,若換了旁人,你瞧他敢動我一根手指頭?”


    慕容鈺一想,確是如此,鳳瑤何曾就是好欺的人了?心下不由得有些鬆快了,捏了捏她的手心,說道:“即便是熙兒,你也不該如此縱著她。”


    “原是我有些對她不起。”鳳瑤卻有些愧疚地道。


    慕容熙兒說得不錯,她確實不曾對她十分坦誠,至少一開始並不是如此。最初進永寧宮的時候,鳳瑤實打實是本著利用慕容熙兒的心思,叫她護著她,並為她鏟除麻煩的。隻不過後來,鳳瑤喜歡她的聰明,真心想跟她交朋友,能跟她說的再不隱瞞起來。慕容熙兒想必是清楚的,她那樣心思剔透的人,哪裏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然而慕容熙兒又是聰明的,便如她一開始並沒有對鳳瑤有著十分的誠意,還曾想著讓鳳瑤變成孤家寡人,從此一心一意在永寧宮中為她做事一般。鳳瑤一開始對她有些提防和防備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慕容熙兒很聰明地把此事揭了過去,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一般。從此以後,她們真正是朋友,互相分憂,互相解難。


    對此,慕容鈺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不過,他尊重鳳瑤的意思,便沒有多說什麽,隻道:“我帶你迴家。”


    出了皇宮,慕容鈺便帶著鳳瑤坐進等候在宮門外的馬車,一路背離而去。鳳瑤有些累了,便靠坐在車廂裏頭,道:“我休息一會兒。”


    從早上到現在,打了一場又一場仗,精神力全部集中,饒是鳳瑤精神堅韌也不由得有些累了。


    “靠在我身上吧。”慕容鈺不由分說,伸出手臂攬過她,讓她依靠在自己肩頭。


    鳳瑤“嗯”了一聲,沒有拒絕。從今日起,她已經認同了他,不再事事將他當做外人。故而此時,也不再排斥,真正打心底接受他。依靠在他的肩頭,閉上眼睛讓思緒沉寂下來。


    馬車噠噠駛遠,將那座宏偉厚重的皇宮拋在身後。


    永寧宮中,鳳瑤曾經待過的繡院裏,此時繡娘們也已經從宮女的口中,知道了今日由鳳瑤引起的一係列的事。


    當聽到鳳瑤打蘇玲瓏巴掌時,繡娘們紛紛愕然。當聽到鳳瑤惹怒聖顏,人人不禁驚唿出聲。當聽到慕容鈺站了起來,並且揚言鳳瑤是他的王妃,傾力相護時,則不約而同露出羨慕嫉妒的神情。


    唯獨閆繡娘,此刻怔怔,眼中閃動著懊惱與悔恨:“唯一的機會……唯一的機會……我居然錯過了……”


    長定宮中,因為渾身長滿指甲蓋大小的黑色斑點,沒有出席桂花節宴會的太子慕容廉,此刻也聽說了今日發生的事情。當聽到他曾經看上的女子,居然是他的屬下沈雲誌曾經的下堂妻時,心中愕然。


    後來又聽到,慕容鈺之所以認得鳳瑤,很有可能就是因為他賜予的那杯摻了料的酒水,不由悔得直捶桌子:“可惡!可惡!”


    一輛黑漆齊頭平頂的馬車,緩緩地停在鈺王府門口。略微昏暗的車廂內,慕容鈺一動不動地坐了小半個時辰,此刻隻覺身下的車子停了,便知是來到了鈺王府門口。便輕輕動了動肩膀,輕聲喚道:“瑤兒?醒一醒,到家了。”


    “嗯?到了麽?”鳳瑤揉著眼睛,卻是沒有起身,而是又往那溫熱的脖頸裏蹭了蹭:“從之,你抱我下去吧。”


    從之?是誰?


    慕容鈺身子一僵,低聲問道:“瑤兒?從之是誰?”


    “從之是你啊,傻子。”鳳瑤說著,又朝慕容鈺的肩窩裏蹭了蹭。然而這一迴,那肩窩不再柔軟,而是一片僵硬。鳳瑤皺了皺眉,掙紮著睜開眼睛,抬頭看過去:“怎麽了——”當看清麵前的人,不由得唿吸一窒,一下醒了。


    昏暗的車廂內,年輕的臉孔,雖然輪廓有些模糊,然而俊雅高潔的容貌,卻是與夢中沈從之平凡的麵孔大相徑庭。鳳瑤頓時發覺,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一時間有些尷尬。


    車廂裏寂靜下來,不再是方才溫馨的沉靜,充斥著隱隱的暴風雪般的冷靜。


    “從之是誰?”半晌後,慕容鈺先開口道。


    他怎麽不知道,誰的字是從之?當聽到這個名字的第一時間,慕容鈺曾經懷疑,是不是沈雲誌的字?然而沈雲誌的字他是知道的,並不是從之。聽鳳瑤模模糊糊咕噥出來的語氣,竟是極熟稔的,這讓慕容鈺心下格外不快。


    鳳瑤低著頭,撥了撥眼前的碎發,咬著嘴唇,尷尬又懊惱。方才,她夢到前世的時候,同沈從之出去玩。迴來時因為太累了,便靠在沈從之的肩膀上睡著了。


    等到了的時候,便撒嬌讓沈從之抱她上去。那時,他們才認識一年多,正是感情最好的時候。都怪慕容鈺,每迴在他身邊,都能叫她睡得沉,一點防備也沒有。心頭閃過抱怨的念頭,很快被鳳瑤拋開,她此刻也疑惑,為什麽又夢到沈從之?


    “你,是誰?”隻聽頭頂上,又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


    鳳瑤不由得渾身一僵,唿吸一時間有些急促起來。終於,他還是發現了嗎?不,或者說,他終於還是問出來了?


    以慕容鈺的聰明,怎麽可能意識不到,“她”的變化呢?


    三年不見,便從一個懦弱善良的小農婦,變成一個狠辣機敏的商人。如此大的變化,莫說是慕容鈺,就連早些時候在陌水村,便有許多人覺得不對,曾經叫嚷著妖邪附體。若非鳳瑤搬得快,此刻還不知道傳成什麽沸沸揚揚的樣子。


    “我……”鳳瑤低著頭,此刻心中有些亂,不知道如何迴答。


    “你不是鳳氏。”頭頂上,又傳來慕容鈺的聲音。


    區別於之前的親昵,此刻慕容鈺的聲音有些淡淡的,薄薄的,不帶什麽感情。鳳瑤不知不覺抓緊了裙子,低頭咬著唇,實在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能夠對慕容熙兒編出記起前世的那番話來,卻對慕容鈺說不出口。越是重視的人,便越難以道出不實之言。在慕容鈺的麵前,鳳瑤一點謊話也不願意講。


    可是,若叫她如實說出真相,卻是鳳瑤的理智所堅決拒絕的。掙紮良久,隻是低聲道:“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話音落下,隻覺得車廂裏流動的霜雪冰寒之氣,仿佛更濃了三分。鳳瑤不由得漸漸抬起頭,隻見昏暗的車廂中,慕容鈺俊雅高潔的臉上,此刻沒什麽表情。那雙幽深的黑瞳,此刻猶如千年寒冰下的黑石,泛著刺骨的冰寒。


    “對不起。”鳳瑤低下頭,十分抱歉地道。


    等不到慕容鈺的迴答,鳳瑤心中有些亂,再也不知道如何麵對他,便起身掀開車簾跳下車去。誰知,跳下車一看,卻發現並非黃沙鎮上的小巷小院。佇立在麵前的,是一座高大的府邸,匾額上寫著三個燙金大字:“鈺王府。”


    原來,慕容鈺在皇宮中所說的帶她迴家,是迴這裏。一時間,鳳瑤的心中愈發複雜起來。


    “上車吧。”身後,馬車裏響起慕容鈺的聲音。


    鳳瑤想了想,便又掀開簾子走迴車上。這一迴,她卻坐在馬車一邊,低著頭,離慕容鈺遠遠的。而慕容鈺也沒強迫她,隻是對車夫吩咐道:“去黃沙鎮。”


    “是。”車夫應了一聲,下一刻便聽見鞭子抽在空中的聲音,身下的馬車漸漸行動起來。


    鳳瑤低著頭,垂著眼睛不敢看向慕容鈺。而慕容鈺也沒有看她。偶爾,鳳瑤抬眼偷偷瞧去,隻見慕容鈺閉目靠在車廂壁上,渾身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漠然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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