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吃過早飯之後,鳳瑤便帶著花芯和花露往布藝一條街上去了。無憂坊隔壁的店鋪,已經由聞人宇出麵盤了下來,一應手續都齊備了,現在就是鳳瑤的店麵。鳳瑤今日打算收拾打掃一下,掛上牌匾,方便明日開業。


    花芯和花露仍舊穿著昨日的兩件曲裾,兩人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帶著天真爛漫,走在街上便是一道美麗的風景。而她們簇擁著的鳳瑤,則梳著婦人發髻,雖然穿著打扮要簡單許多,但是渾身雍容的氣度,卻是尋常女子難比。


    三張漂亮的麵孔剛出現在布藝一條街上,瞬間便吸引了路上行人的目光。有那認得花芯和花露的小販,隻見兩人又出現了,連忙揮起手來朝她們打招唿道:“姑娘,又來了啊?我這邊進了小玩意,不妨過來看一看?”


    花芯和花露不由得目露得意,揚起下巴朝他們喊道:“我們不去啦!我們的店鋪明天就開張啦,我們跟夫人去收拾一下!”


    “就是‘鳳栩閣’嗎?”有小販喊道。


    花芯應道:“不錯,就是‘鳳栩閣’!小劉哥,明天你要挪動攤位,到我們布坊前頭擺攤嗎?我們家的衣裳是最好看的,到時候人肯定很多,如果你去了,保管生意棒棒的!”


    一路上,就在花芯和花露不停地迴應小販的招唿聲行來。隻見兩人如此有名氣,鳳瑤也有些驚訝,沒有想到兩個丫頭倒是惹人喜歡。


    不多久,三人來到無憂坊的隔壁,未來的鳳栩閣的店鋪麵前。看到店鋪情形的一刹那,頓時間,三人的腳步不約而同一頓。


    花芯和花露瞪大眼睛,吃驚得不敢相信。而鳳瑤則抿緊嘴唇,捏緊拳頭,一股濃濃的怒火從心底湧了上來。


    隻見身前,鳳栩閣的門大開著,門扇已經沒有了。而在店鋪裏頭,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隻有四麵牆壁,連同屋頂,全部都是烏漆抹黑,一片被火燒過的痕跡。


    就在昨日,這裏還是大門緊閉,等待新東家來收拾的模樣。隻不過是一夜而已,發生了什麽,竟然變得這樣?


    “呀,鳳夫人過來啦?”無憂坊的門口裏頭,走出來滿臉可惜的陸掌櫃,他來到鳳瑤的身前,看著被大火燒得麵目全非的鳳栩閣,直是可惜地道:“昨晚上,這裏走了水,一片大火呀,嚇得人魂都飛了!”


    “是不是你幹的?!”花芯猛地扭過頭,滿眼仇恨地看向陸掌櫃道。


    “姑娘,話可不能這麽說。”陸掌櫃一瞪眼,說道:“昨晚上這裏走了水,險些連累我們兩邊的店鋪都損失慘重,我們還沒找你們索賠呢,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話?”


    “肯定是你!”花露看著被火燒得慘兮兮的鋪麵,想到這裏原本明天就要開張,經了這迴事,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開張,頓時氣得張牙舞爪地朝陸掌櫃撲過去:“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鳳瑤伸手攔住她,冷冷說道:“退下。”


    “可是,夫人——”花露不甘心地咬著嘴唇,死死瞪著陸掌櫃。


    “我自有主張,退下。”鳳瑤道。看似是對花露說著話,其實目光卻從未移開過,一直注視著陸掌櫃的眼睛。


    花露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腳退到一邊。狠狠瞪著陸掌櫃,恨不能在他的臉上剜出一個窟窿來。


    “鳳夫人,你家的兩個丫頭,可是越來越沒教養了。”陸掌櫃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並不存在的口水,有些譏諷地說道。


    鳳瑤輕輕一笑,說道:“兩個丫頭?陸掌櫃恐怕不知,我這兩個丫頭,隨便哪一個,身價都比你多出百倍還有餘。”


    陸掌櫃聞言,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這兩個單蠢的姑娘,並不是別人,而是從前無憂坊最尊崇的三花。隻見鳳瑤麵露譏諷,陸掌櫃不由得心中一突。自從三花跟了鳳瑤後,不知怎麽迴事,他就越來越不把她們放在眼裏,而是當做尋常的小丫頭了。這個可不是什麽好現象,陸掌櫃悚然驚醒。


    “嗬嗬,在我們無憂坊,三花是眾人手心裏的寶,任何人都必須將她們當做眼珠子一般捧著嗬護著。”陸掌櫃很快壓下心裏的不安,說道:“可是,如今三花已非往日,卻是與我們無憂坊無關,我又何需供著敬著?”


    “沒有人要你敬著。”鳳瑤冷冷地道,“隻怕日後即便你想敬,也沒有機會敬了。”


    陸掌櫃有些稀奇地道:“鳳夫人此話怎講?莫非三花跟了夫人之後,功力一落千裏,再也不值得人敬著了?”


    “呸!放你的狗……嗚嗚!”花露的話沒出口,便被花芯捂住了嘴巴。


    鳳瑤冷笑一聲:“玩的這一出,陸掌櫃很開心是吧?心裏舒坦嗎?如果不舒坦,明日我重新拾掇好了,再給你燒一迴?”


    “話可不能這樣講!”陸掌櫃把手一擺,眼睛一瞪,一百個不認:“昨日我們無憂坊險些被連累,這筆賬還沒有同鳳夫人算。何況我們店裏的小夥計連夜起來撲火,鳳夫人不感激我們就罷了,怎麽還汙蔑是我們放的火?”


    此時此刻,陸掌櫃的心裏別提多得意了。他看了花芯和花露一眼,隻見兩個姑娘氣得小臉兒通紅,終於覺著解氣了些。昨日被她們那樣下臉麵,真是叫他在黃沙鎮累積多年的威望都沒了。


    再看鳳瑤,雖然麵上還算平靜,但是眼睛裏的怒火已經掩飾不住,不由得心裏更加痛快起來,她就算懷疑他又怎樣?昨日小夥計的手腳很是利索,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她從何處找證據?


    “到底是誰放的火,你知我知。”鳳瑤看著陸掌櫃得意的表情,微微傾身,低聲說道:“你以為找不到證據,我就不能拿你怎樣了嗎?”


    誰說她是個好人?鳳瑤從來不這樣認為。殺人放火的事,她前世做得再多也沒有,簡直數也數不過來。而今生雖然做事講些道理,但是並不能掩蓋她本身是個不懼天不懼地之人。


    陸掌櫃不是燒了她的店鋪嗎?她不需要找到證據,她隻要知道是他做的就夠了。


    隻見方才還一派沉靜的女子,忽然目中露出森然的光芒,仿若露出獠牙的兇獸,陸掌櫃頓時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激靈,莫名背上有些發寒:“你,你想怎樣?”


    “以牙還牙。”鳳瑤冷冷地看了眼被燒毀的鳳栩閣,又看了一眼外麵裝潢得華麗,內裏擺設著無數布匹和成衣的無憂坊,緩緩勾起唇角。


    “你敢!”陸掌櫃聞言,不由又驚又怒地道。無憂坊和鳳栩閣可不一樣,鳳栩閣隻是一間空屋子,燒就燒了,鳳瑤損失不了什麽。可是無憂坊從裏到外的東西,若是被燒毀了,陸掌櫃也不用做掌櫃了,直接坐牢去了!


    鳳瑤勾唇輕笑:“你看我敢不敢?”


    真以為她是什麽軟善的良家女子呢?傾了傾身,朝陸掌櫃低聲說道:“前些日子知味樓的屋簷下,掛著的六顆血淋淋的人頭,你知道吧?”


    “難道,是,是你?”陸掌櫃聞言,不由得駭然。


    鳳瑤涼涼掃了陸掌櫃一眼,轉過頭對花芯和花露道:“咱們走吧。”


    店鋪已然破壞成這樣了,明日開張卻不成了,隻能等到裝修完畢再說了。


    “鳳夫人!”這時,路上卻有幾個行人跑來,指著被燒成一片烏漆抹黑的鳳栩閣,對鳳瑤道:“你們家的店鋪,明日還開張不開張了?”


    鳳瑤迴頭瞥了陸掌櫃一眼,說道:“托某人的福,開張不了了。”


    “鳳夫人此是何意?莫非以為是我們做的不成?”陸掌櫃聽了,臉色難看地道。


    方才他在鳳瑤麵前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隻不過是為了氣鳳瑤罷了。如今在這麽多人麵前,他可是不能頂這個屎盆子的。


    “真是奇了,到底是誰看不得我的店鋪開張,明知道我明日開張,昨天晚上就給我放一把火燒了?”鳳瑤看著鳳栩閣裏麵那烏漆抹黑的一片,煞是奇怪地道:“左邊的店鋪沒有什麽事,右邊的店鋪也沒有被沾著一星半點兒,單單就我空無一物的店鋪給燒了?”


    “確實奇怪!”街上圍過來的幾個行人,看向這邊指指點點地道。


    有人全程圍觀了昨日的事,此刻看向陸掌櫃,質問道:“陸掌櫃,昨天你就往鳳栩閣身上潑髒水,是不是嫌鳳夫人揭穿了你,所以記恨在心啊?”


    “是啊,陸掌櫃,你可太黑心腸了,自己做不出好看的衣裳來,就也不叫別人做,太不要臉了!”


    “陸某豈是這種人?”陸掌櫃就算被說中了心思,也是不肯承認的,當下麵容一肅,指天發誓道:“若是陸某做的,就叫陸某天打雷劈!”


    這件事確實不是他做的,而是店裏的小夥計做的,從出主意到實行,全都是那小夥計的招。故而陸掌櫃的這個誓言,發的格外安心,一點也不怕報應。


    街上的人群見狀,便漸漸消去疑惑,轉而央求起鳳瑤來:“鳳夫人,那咱們的店鋪何時開張呀?”


    “是啊,下個月就是桂花節了,我們都想穿著曲裾參加邀約呀!”又有人央道。


    一套衣裳,從量身材到做出來,少說也要兩三日的工夫。她們這麽多人,要做到什麽時候?便一個接著一個,不停地央著鳳瑤道:“夫人,若不然咱們先下單子,再慢慢開店吧?”


    這幅景象落在陸掌櫃的眼裏,不由得眉頭跳了跳,直是氣得快要冒煙。然而轉念一想,不由得在心裏又笑了起來。鳳瑤受追捧又怎樣?還不是被他叫小夥計潑油燒了店鋪?叫她明日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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