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瓊哭笑不得,心裏更不停感歎。

    這家教,果然非常重要。

    子奇公在世時,雖然經常會談到利益,但絕不會似劉闖這樣,肆無忌憚。

    年輕氣盛,的確不假!隻是劉闖這樣赤裸裸的說出來,讓淳於瓊這種久經宦海之人,頗感無奈。

    什麽叫談得攏就談,談不攏就打?

    這擺明了就是想要好處!

    “皇叔,遼西苦寒,那蹋頓……”

    劉闖擺手打斷了淳於瓊的話,“我知道遼西苦寒,所以才要談。

    若這遼西是富庶之地,我與蹋頓也就沒什麽可談……有商有量,我這個人最公平。我好端端在遼西休整,他烏丸人跑過來招惹我,還傷了我的人。仲簡將軍,這遼西還是不是我大漢治下,這烏丸算不算我漢室附庸?何以我堂堂大漢皇叔,護烏丸校尉來了這苦寒之地,卻要受烏丸人欺淩?這件事情不說清楚,我不會與他善罷甘休。不過,我也不會讓仲簡將軍難做。我可以和蹋頓談,但是他蹋頓必須要拿出誠意來和我談,否則的話,不如不談……”

    淳於瓊沉默了!

    “那萬一蹋頓不願意談,你又當如何?”

    劉闖微微一笑,“若他不願意,那就接著打。

    我連青州兩郡都能舍棄出去,何惜這帳下三萬兒郎?我這三萬兒郎打沒了,還有五萬流民,五萬流民打沒了,我就親自披掛上陣。到時候,殺得樓子山血流成河,殺得遼西屍殍遍野。嗬嗬,我無所謂,了不起最後迴潁川,守著我那一畝三分地過日子就是,想必天陛下也不會讓我餓死。”

    劉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在講述一件最稀鬆平常的事情。

    可聽在淳於瓊的耳朵裏,那話語中,就有一股血腥氣撲麵而來……

    是啊,這家夥連自己的根基都能舍棄,還有什麽舍棄不得?如果到最後真變成了他說的那副模樣,恐怕本初出麵,都難以挽迴。這家夥,果然是個睚眥必報之人,看起來是吃不得半點虧。

    看樣子,他已經做好獅子大開口的準備。

    卻不知那蹋頓,是否已經做了準備?

    也罷,本初讓我來,隻是壓製住他劉孟彥,他實力越小,與我越有好處,我又何必摻和其中?

    “皇叔,你要打,我沒意見。

    可你身為遼東太守,難不成要一直留在我這遼西嗎?”

    劉闖閉上眼睛,沉吟許久之後道:“如果我連這點麵子都不能找迴來,還不如死在這遼西郡。”

    “你……”

    眼見劉闖和淳於瓊又要發生爭執,陳群再次站出來調解。

    “仲簡將軍息怒,皇叔這麽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又是不得已而為之,之前你們和蹋頓衝突是不得已為之也就罷了,這現在要賴在遼西,怎麽也‘不得已為之’。

    淳於瓊看著陳群,頗有種想要聆聽的架勢。

    陳群正色道:“其實,皇叔即便不去遼東,便留在遼西也在情理之中。

    皇叔乃天子所封護烏丸校尉,駐守遼西,又有何不對?”

    “這個……”

    淳於瓊有些頭疼,輕輕揉著太陽穴,不知道該如何迴答才好。

    是啊,劉闖是護烏丸校尉,他就算留在遼西,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皇叔也知大將軍的心思,故而不想與大將軍為敵,更不想與仲簡將軍你為難。依著皇叔本意,在遼西休整一下之後,就會前往遼東就任。為此,皇叔之前已做好準備,命我前往遼東,拜訪公孫度。完沒有想到,頒下烏丸突然出兵,簡直就是視朝廷無物,視天子無物。

    如此下去,我漢室顏麵何存?

    不得已,皇叔隻好下令,命人先占領肥如,封鎖濡水,就是為防止烏丸援兵前來。

    而後又在大孤口伏擊頒下烏丸,本意隻想給那蹋頓一點教訓。不想那蹋頓卻不知好歹,以為皇叔善良可欺。非但不知收斂,反而傳召八大單於,要和皇叔決戰遼西。此我輩,絕無法容忍之事。想當初,那烏丸走投無路,是我大漢天子見其可憐,才借了遼西,與之休養生息。

    可烏丸人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屢犯我邊疆,攻掠城池,擄掠我大漢子民。

    如此行徑,凡我大漢子民,絕不可容忍……現在,蹋頓已經打上門來,如果不給他們一點教訓,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你讓皇叔如何與天子知,如何與這漢室江山萬千子民知?”

    “這個……”

    陳群句句誅心,說得淳於瓊啞口無言。

    劉闖現在,已經上升到一個大義的層次上來對待這件事,也就讓淳於瓊顯得格外為難。

    他有點抱怨袁熙了!

    若不是你袁顯奕節外生枝,戳哄著蹋頓跑來試什麽劉闖的底線。現在好了,底線估計你也沒有試探出來,還給了這家夥,一個合理的借口,在遼西賴著不走了。看這家夥的狠勁兒,若不扒下蹋頓一層皮,估計絕不肯離開。這如果真要和他翻臉,遼西血流成河,該如何是好?

    淳於瓊也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劉闖的用心?

    這家夥,就是要賴在遼西!

    劉闖看了陳群一眼,也有些吃驚。

    這家夥上綱上線的水平實在是高,怪不得日後能想出九品中正製來。

    不過,陳群的話,倒是正合了劉闖的心思。

    見淳於瓊不開口,他索性眼睛一閉,好像老僧入定一樣,也不言語。

    “其實……”

    見淳於瓊不說話,陳群開口道:“將軍你也不必擔心,皇叔想來,不會也不會使你為難。

    你也知道,我等皆從中原而來,對遼東之地,並無太多了解。隻聽人說,遼東苦寒,難免心中有些忌憚。況乎皇叔麾下三萬大軍,一旦開拔,也許大量輜重糧餉。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皇叔想在遼東立足,需要準備的事情,實在太多……還請將軍,準許我等在此先適應一下。”

    “長文,皇叔的難處,我能明白。

    可你數萬大軍,屯於遼西之地,終究不是個事啊。”

    “我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事,但還請將軍通融則個……待我和蹋頓商議完畢之後,就立刻開拔。”

    “這……”

    淳於瓊知道,劉闖是鐵了心,要從蹋頓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不過想想,似乎與自己也無甚關係,隻要他離開遼西,去遼東愛怎麽折騰就這麽折騰,別再遼西折騰就成。

    “那還請皇叔,盡快決斷。”

    “那是自然,我也想早些去遼東就任。”

    大方向一致後,其餘的事情,也就變得好辦了。

    淳於瓊又和劉闖商議一番,再三警告,要他盡量克製。

    劉闖唯唯諾諾的答應下來,隻是前腳剛送走淳於瓊離開,後腳他就立刻下令,“長文,立刻派人去告之丈人,讓他兵進三十裏,在樓子山東麓屯兵。”

    “喏!”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我這邊和你談判,可我卻無法保證呂布的動作。

    那是我丈人,是我長輩,更曾是一方諸侯。如果蹋頓一天沒有結果,那劉闖就一天不會罷手。

    總之,蹋頓這塊肉,我割定了!

    “兄長,你打算怎麽談?”

    送走淳於瓊後,諸葛亮和司馬懿,聯袂前來。

    大孤口一戰之後,黃忠率部屯駐於龍門山,和呂布、史渙兩部兵馬,形成鼎足之勢。龐德繼續留在黃忠帳下效力,而諸葛亮則奉命返迴臨渝。得知呂布大獲全勝之後,諸葛亮便猜到了劉闖下一步的意圖。他前來想要和劉闖進行商議,卻不想正遇到司馬懿,也在這時趕來。

    諸葛亮一進門,便開口詢問。

    而司馬懿也問道:“兄長,既然要談,派誰去談?”

    劉闖先示意二人坐下,沉吟片刻後:“子仲已去了多日,想來這幾日,就會迴來。

    這次和蹋頓談判,我準備以子仲為首,閻柔為輔。至於怎麽談?嗬嗬,該怎麽談,就怎麽談。

    總之,我不希望太快結束談判,最好能拖至嚴冬到來。

    那時候,我就可以有充足借口,繼續留在遼西……孔明,這段時間,我要你做好謀劃,不知道你準備的如何?”

    諸葛亮聞聽,頓時笑了。

    “兄長,這次我從大孤口返迴時,便有了一些想法。”

    “說來聽聽。”

    “兄長,我的想法,都已經書寫妥當,正要請兄長給予指教。”

    諸葛亮說著話,便取出一份書函。

    劉闖看了他一眼,便放在手邊,而後目光轉向司馬懿,“仲達,我要你聯絡中山蘇氏,可有消息?”

    司馬懿連忙道:“表哥放心,我已經派子方親自前往中山,和蘇氏商議合作之事。

    不過這一來一迴,恐怕需要一些時日,至少要到月末,才能夠有消息傳來。這次我讓子方去中山,盡量購入糧食。聽說,今年冀州大豐收,糧食極為充沛,故而價格估計也不會很高。”

    劉闖點點頭,表示讚同。

    這大軍開拔,糧草就如同流水一樣的嘩嘩往外流。

    雖則劉闖已提前兩年做了準備,暫時也不會出現糧食問題,可這未雨綢繆,還要先做好準備。

    對於司馬懿和諸葛亮的效率,劉闖非常滿意。

    接下來,就要看閻柔在遼東屬國的談判成果。到目前為止,閻柔還沒有消息傳來,不過相信應該問題不大。否則這次蹋頓在樓子山集結兵馬,蘇仆延和樓班也應該會有些動靜才是。

    想到這裏,劉闖也就安下心來。

    他送走諸葛亮和司馬懿後,便拿著諸葛亮送來的那份計劃書,準備迴書房再看。

    路過後花園時,就聽到園中傳來悅耳動聽的笑聲。

    原來,麋繯正帶著荀旦呂藍和趙琰三人,在草地上戲耍。

    四個人分別占居一角,不停召喚在中間翻滾的大黑。大黑的身上,濕漉漉,一會兒跑向趙琰,一會兒又撲向麋繯。大黑而今的塊頭,可增加了不少。這些日子來,好吃好喝的供著,儼然家中的一個小寶貝,以至於體型越來越大。看著它撲來撲去的樣子,雖然憨態可掬,依舊嚇得劉闖心驚肉跳……這可是棕熊!哪怕是家養的棕熊,一旦野性發作,也非常恐怖。

    劉闖見此情況,便走出來。

    他咳嗽一聲,卻見正要跑向呂藍的大黑,跐溜一下子便躲到了趙琰身後,而後探頭探腦,衝著劉闖昂昂咆哮。

    乍一看,會讓人覺得,大黑不喜歡劉闖。

    可實際上呢?

    所有人都知道,這頭棕熊最喜歡跟著劉闖。

    劉闖每天在書房讀書,或者午間小憩的時候,大黑一般都會趴在劉闖旁邊。

    在這個時候,即便是趙琰給它最喜歡吃的牛肉,大黑也會視而不見。而且,當劉闖休息的時候,大黑便充當警衛的角色。隻要有人進屋,哪怕是麋繯她們進來,大黑也要咆哮警告。

    隻是,這家夥喜歡賣萌。

    平時沒事的時候,總躲著劉闖。

    特別是當著一幫女主人的時候,它更要做出一副可憐模樣,好像很怕劉闖似地,惹得眾女憐惜。

    “孟彥,我爹爹可有消息迴來?”

    呂藍看到劉闖,忙跑上前來詢問。

    劉闖笑道:“放心,丈人那邊很好,烏丸人已經退兵,在短時間裏,不會再有戰事。

    對了,夫人身體可好些了?你這幾日多去家裏走動一下,丈人不在家,夫人們難免寂寞。”

    “要你說,我今日才和旦兒迴去探望。”

    劉闖哈哈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呂藍的腦袋瓜子,而後目光一轉,卻露出疑惑之色。

    “二姐呢?怎地不見她在?”

    “虧你還口口聲聲說關心孔明!”麋繯忍不住笑道:“孔明已經迴複了黃家娘子的錦囊,二姐今天和甘姐姐一起去孤竹城拜訪。本來二姐打算叫上你一同去,可你這幾日卻忙個不停,她也不好打攪。

    她這次去孤竹城,還有幾件事要做。

    之前她對你說的那個‘拍竿’,似乎已經完成設計……二姐打算在孤竹城住上一段日子,把拍竿還有其他幾樣小玩意兒,都打造出來,實驗一番。若真的成功了,再與你知曉,免得你掛念。”

    諸葛玲生性沉靜,話語不多。

    但她對劉闖的感情,卻未必遜色於麋繯。

    隻是家中有麋繯一人主持事務已經足夠,諸葛玲則用另一種方式,默默的幫助者劉闖。

    劉闖心中,感激不已。

    這次抵達遼西,和大家重聚之後,卻沒有太多時間在一起相處。

    劉闖整日謀劃遼東,幾乎是住在書房之中,或者就夜宿軍營……心中,對麋繯等人非常愧疚。

    他輕聲道:“繯繯,旦兒,鈴鐺……

    這段時間,卻冷落了你們。等我解決了遼東的事情之後,一定好好陪你們幾日,到時候咱們坐船出海,且逍遙幾日。”

    一句溫情脈脈的話語,使得麋繯幾人眼睛一紅,同時更羞紅了臉。

    “誰要你陪,好不知羞。”

    呂藍向來都是快人快語,拉著荀旦就走。

    麋繯微微一笑,“我們都還好,隻是趙家妹子這幾日天天幫你照顧那頭黑熊,確是有些辛苦。

    你要謝,便想想怎麽謝趙家妹子吧。”

    趙琰臉騰地紅了,低著頭呐呐道:“確不辛苦,我也很喜歡大黑。”

    “好啦好啦,知道你喜歡大黑……咯咯咯,大黑,咱們走,莫要和這木頭疙瘩一起,免得越來越笨。”

    麋繯笑著招唿了一聲大黑,那棕熊便晃著肥胖的身軀,跟在麋繯身後離去。

    劉闖和趙琰,便呆呆的站在遠處……

    趙琰不敢和劉闖的目光相視,低著頭,心中小鹿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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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子山,烏丸大營。

    蹋頓臉色鐵青,坐在榻椅上,一言不發。

    “二公子這算是什麽意思?”

    一個烏丸大人,氣哼哼說道:“之前要我們試探,現在又要我們休戰,難不成我們是他的家奴不成?”

    “莫離,住嘴。”

    蹋頓瞪了那烏丸大人一眼,“此事想必和二公子無幹,乃淳於將軍的意思。”

    “淳於將軍,二公子,還不是一迴事?”

    “你少說幾句,難不成會死嗎?”

    蹋頓有些壓不住火,厲聲道:“誰想到,那虓虎呂布,竟然跑來劉闖帳下效力。

    這次我們的確是有些倉促了,沒有弄清楚那劉闖的深淺,就冒然出擊相試,以至於接連戰敗。

    淳於將軍這樣做,也是好意。

    他是擔心我們吃虧太大,所以才讓我們休戰。

    對了,蘇仆延和樓班那邊,為何還沒有消息?我之前派人過去,讓他二人出兵相助,怎地沒有動靜?”

    莫離搖頭道:“蘇仆延那老狐狸詭詐多端;樓板小兒更膽小怕事。

    依我看,他二人定然是想要觀察局勢,如果咱們取勝,他們就出兵相助;可現在……那兩個家夥,肯定不會輕易出兵。要我說,幹脆打過去,把他二人吞並了之後,再和劉闖決戰。”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

    蹋頓怒道:“難道就不能用你的腦袋想想看,這時候咱們去打蘇仆延,豈不是逼著蘇仆延投向劉闖?”

    “那怎麽辦?”

    蹋頓想了想,“蘇仆延和樓班那邊,先不必理睬。

    既然那劉闖要和咱們談,淳於將軍的好意咱們也不能辜負……咱們就和他談一談,再說!”

    “那要是談不來呢?”

    蹋頓嘴角一翹,冷冷道:“若談不來,就接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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