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也就是後世的江蘇省泰州海陵區。

    始於西漢年間,素有‘漢唐古郡,江淮名區’之美譽。一千八百年後,這裏江海交匯,氣勢磅礴。然則在東漢末年,海陵縣仍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縣,人口也不過隻有區區五千戶而已。

    呂岱呂定公,便居住在這座小縣城裏。

    他本為寒士出身,雖學識過人,奈何沒有任何背景,所以一直鬱鬱不得誌。

    年已三十七歲(漢代虛歲,實際年紀為三十五),還隻是一個下縣的縣吏。靠著一個月十一斛的俸祿,也僅僅能顧住一家溫飽。偏他又是個執拗性子,不願意和縣裏的縉紳們勾結,所以更受排斥。衙門裏最累最辛苦的事情,大都是被丟給呂岱負責,卻從未得到過半分獎賞。

    甚至,在明裏暗裏,呂岱更是屢遭打壓,令他幾乎難以在海陵縣立足。

    這不,更離奇的事情發生了!

    天將晚時,呂岱正在衙門裏做事,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突然間闖進公房,二話不說就把呂岱按在地上,繩捆索綁拉到了衙門大堂之上。

    “呂定公,你好大膽子。”

    海陵縣令氣勢洶洶,在大堂上厲聲斥責,“我自認待你不薄,不想你驚人吃裏扒外,勾結水賊。”

    勾結水賊?

    呂岱頓時懵了!

    這話,又該從何說起?

    他大聲喊冤,奈何海陵縣令根本不理,見他不肯招認,於是一頓鞭子,打得呂岱皮開肉綻。

    而後把呂岱扔進大牢,關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兩個獄吏把呂岱送出大牢,“呂佐吏,縣令已經查清楚了,和水賊勾結一事,不過是有人故意陷害,與你無關。大老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讓我等放呂佐吏迴家……嗬嗬,已經沒事了!”

    “爹!”

    兩個少年早就等在大牢外,看到呂岱出來,哭著跑上前來。

    “兩位兄弟,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呂岱還是想不明白,忍著痛向獄吏請教,卻見那兩個獄吏,連連搖頭。

    無奈之下,他隻好在兩個孩子的攙扶下,慢騰騰往家走……

    身後,傳來獄吏的竊竊私語,“這呂定公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找二老爺的麻煩,縣尊豈能給他好臉?”

    呂岱身子一僵,恍若未聞,慢慢往迴走。

    獄吏口中的二老爺,其實就是海陵縣令的兄弟。

    上個月,呂岱負責清點庫府,結果發現庫府中的糧草數目,和賬目出入甚大。而這庫府歸屬海陵倉曹負責,至於海陵倉曹,就是海陵縣令的兄弟。為此,海陵縣令還嚴厲斥責一番。

    當時呂岱覺得,這海陵縣令是個聽正直的人,也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哪知道時隔一個月,卻發生了這種事。

    很明顯,這是海陵縣令在尋呂岱的麻煩……呂岱頓時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受,在兩個孩兒的攙扶下,慢慢走迴家中。

    “定公!”

    當呂岱迴到家後,卻意外發現家中來了客人。

    其中一人,他倒是不算陌生,赫然正是早幾年他在琅琊郡開陽學宮遊學時,結識的一個學宮學子。

    “文向?”

    呂岱認出來人,也是萬分驚奇,同時更感到非常高興。

    他掙紮著讓兩個孩兒讓開,向過去和徐盛見禮。可才走了兩步,股間劇痛,讓他險些摔倒。

    徐盛連忙上前,把他攙扶住。

    “定公何以至此?”

    “唉,一言難盡。”

    呂岱苦笑著搖頭,輕聲道:“文向不在學宮求學,怎地來到海陵?”

    “還說呢,若非文向來的及時,你險些死在牢裏。”

    呂岱妻子捧著酒水從廚房裏出來,聽到呂岱問話,忍不住埋怨道:“早就說別做這勞什子差事,偏你不聽。既然做了這差事,你隨大家做就是,偏你逞強,幾乎得罪了衙門裏所有人。

    你這次出事,我四處找人為你說情,卻沒有人願意為你出頭。

    若非文向來得及時,幫忙疏通了關係,否則你現在還要在牢裏帶著,天曉得能不能活著出來。”

    呂岱聞聽,頓時滿麵羞紅。

    隻是他對妻兒有愧疚之心,所以並未發火。

    “文向,你又是如何疏通?”

    “能怎麽疏通……昨晚文向到咱們家,聽說你出事以後,就帶了五十金四處求人,縣令才算是把你放出來。”

    呂岱聞聽一驚,“文向,怎煩勞你如此破費?”

    徐盛笑道:“些許小錢,算得甚事……當年兄長在學宮對我頗為關照,我便為兄長出力,也在情理。

    不過,這錢卻不是我的,乃我家公子所出。”

    呂岱這才留意到,在徐盛身邊,還有一個人。

    按道理說,這個人身材很容易被他發現。身高近八尺二寸,圓臉,大眼,濃眉。

    體格略顯肥胖,但卻無臃腫之態。臉上總帶著些許憨厚的笑容,令人忍不住生出想要親近之心。

    “這位是……”

    “此我家公子。”

    正說著話,呂岱妻子已經擺好酒菜,招唿呂岱三人吃酒。

    呂岱這才發現,今日飯菜極為豐盛,有酒有肉,更有他最喜歡吃的小黃羊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疑惑道:“今日飯菜,怎如此豐盛?”

    “劉公子說,你在牢中受了委屈,所以出錢買了酒肉為你壓驚。”

    “這怎使得,這怎使得……”

    呂岱一聽,立刻連連搖頭,一臉羞愧之色道:“勞公子破費,已經愧不敢當,怎能讓公子一而再破費?”

    “誒,定公怎變得恁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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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當初與我在開陽學宮吃酒時的豪放,如今跑去何處?”

    “唉!”

    呂岱一聲歎息,搖搖頭,不再推辭。

    隻是他股間有傷,無法落座,所以隻能趴在席上吃酒。

    “文向,你怎地會來海陵?”

    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雖然東漢時還沒有這種說法,但這個道理,呂岱卻是能夠明白。

    他為人執拗,卻不愚蠢。

    故而落座後並未先請教‘劉公子’的來曆,而是問起徐盛。

    徐盛眼中,閃過落寞之色,輕聲道:“我如今已經不在學宮求學了……年初時,家鄉豪強強占我家良田,我父與之爭論,卻被那鳥廝打死。我聽說後,一怒之下返迴家鄉,把那鳥廝滿門二十餘口殺掉。之後我便逃離琅琊,本打算前往江東避難,不想在途中遇到了公子……”

    “竟然有這種事?”

    呂岱心裏一咯噔,向那‘劉公子’看去。

    劉公子,自然就是劉闖。

    徐盛告訴他,他有一個朋友在海陵,名叫呂岱。

    劉闖當時就是一愣,感覺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後來他想起來,這個呂岱在三國演義中似乎並沒有出場,但是在三國誌裏,確是一個極為厲害的人物。此人,曾官拜東吳大司馬,也是三國當中少有的長壽翁。能夠為三國大司馬,不管他為哪一國效力,此人都非等閑。

    不過,劉闖一直以為,呂岱是東吳本土人士。

    沒想到他居然是海陵人,如今在海陵做事……徐盛的意思是,通過呂岱設法找來船隻,而後悄然渡江。不過劉闖卻生出招攬之心!那些個名士,他肯定是招攬不來,但是呂岱此人……

    要知道,在三國誌裏,孫權曾對呂岱有這樣一段評價:呂岱出身萬裏,為國勤事,家門內困,而孤不早知。股肱耳目,其責安在?

    就是說呂岱這個人為我做那許多事,可是我竟然不知道他家中貧困。

    我身邊這些個大臣們,一向都以我的股肱和耳目而著稱,居然沒有一個人告訴我,是失職的行為。

    這話,聽上去好像不算什麽。

    可要知道,孫權那是什麽人?

    能夠和曹操劉備三足鼎立的東吳國主,說出這句話,足以看出呂岱的能力。

    呂岱投效孫權,據說已經四十多歲。

    這樣一個貧苦而沒有背景的人,才是劉闖而今能夠拉攏來的人才。至於什麽臥龍鳳雛,如今尚年幼,徐庶孟建等人,還不知所蹤。屈指算來,劉闖能夠招攬的人非常少。哪怕他將來歸宗認祖,那些真正的能人,如郭嘉荀彧,又怎可能背棄曹操,跑到他麾下效力?

    虎軀一震的事情,劉闖自認還達不到那個境界。

    以他現在的情況來看,哪怕是招攬呂岱,都要費一番手腳。

    所以當徐盛要來找呂岱的時候,劉闖立刻要求一同前來。為此,劉勇等人還表示了反對,奈何劉闖一意要來,眾人隻得作罷。

    哪知道,一到海陵,卻得知呂岱入獄的消息。

    劉闖立刻意識到,這是拉攏呂岱的最好機會……

    他和徐盛奔波一夜,最後用五十金把呂岱救出大牢。當呂岱和徐盛寒暄的時候,劉闖也在思忖,該如何開口。

    見呂岱向他看來,劉闖當下就做出決定。

    有些事情,還是實話實說為妙。

    “我叫劉闖。”

    “劉闖?”

    呂岱乍一聽這名字,感覺有些耳熟。

    但他旋即就想起了劉闖的來曆,瞪大眼睛看著劉闖……

    “定公莫急著趕我走,且聽我把話說完。

    若到時候定公還是覺得我有錯,我二話不說,自己離開。”

    劉闖而今的名聲,在徐州可謂臭極了……麋竺把他宣揚成麋家的家奴,卻見色起意,劫走麋繯,令麋家蒙羞。

    背主家奴的名聲,可算是傳遍徐州。

    劉闖雖然救了呂岱,但是卻不妨礙呂岱對他發自內心的厭惡。

    “如此,且聽你如何說辭。”

    呂岱的口氣,變得有些嚴厲,態度也隨之惡化許多。劉闖心中暗自苦笑,但是臉上依舊是那副憨憨的笑容,似乎呂岱這無禮的舉動,絲毫沒有對他產生作用。

    “首先,我並非麋家家奴。

    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我真做了麋家家奴的話,麋家滿門,必然被天下人唾罵,甚至討伐。”

    “哦?”

    呂岱一怔,露出疑惑之色。

    劉闖這句話裏麵的信息量,可是非常之大啊。

    “其次,我與三娘子,也就是麋家小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可是那麋竺一心想要發達,竟不惜要把三娘子獻於劉備。三娘子的年紀,做劉備女兒足以,可是麋竺卻不管不問。為此,三娘子曾與麋竺爭執,結果卻被他繩捆索綁,要送去劉備床上。

    我雖不是什麽英雄豪傑,但自家喜愛的女人,又怎能讓給別人?

    而且,麋竺為絕了三娘子的念頭,甚至不惜縱火焚燒裏閭,意欲將我害死。此前兩個月,羽山賊偷襲朐縣,我與叔父拚死而戰,哪知道結果卻是這樣?故而我一怒之下,殺出朐縣。”

    麋竺對外,隻宣稱劉闖劫走了麋繯,卻沒有說過,他準備把麋繯獻給劉備。

    呂岱眉頭一蹙,自言自語道:“人說麋子仲器量恢宏,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一個蠅營狗苟之輩。”

    說著話,呂岱臉上露出一抹不屑之色,“不過這樣倒也符合他麋子仲商賈出身。”

    如果麋竺不是商賈出身,呂岱未必會相信劉闖這番話。

    可正是因為麋竺的出身,令呂岱毫不猶豫選擇了相信,甚至表示出深深的不齒……

    “那公子剛才說,你若為麋家家奴,麋家必遭天下人唾罵,又是什麽意思?”

    呂岱有些相信劉闖的話了,所以言語中的態度,也變得和善許多,至少願意聽劉闖解釋。

    劉闖嘴角一挑,露出一絲傲色。

    他從隨身的鹿皮兜囊裏,取出一卷族譜,推到呂岱麵前。

    “闖自幼家中遇難,舉家除我一叔父之外,隻有我一人存活。

    此我家中族譜,定公可以一觀。此次,我本打算迴潁川歸宗認祖,卻不想被那劉備窮追不舍。

    我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闖不才,也不願意丟了祖宗威名。劉備既然欺我,我定要與他不死不休。我乃濟北貞王十三世孫,家父劉陶,曾為諫議大夫,先帝追封中陵侯。他麋家若真敢要把我做家奴的話,隻怕馬上就要迎來滅門之禍。”

    呂岱聽罷,頓時一陣劇烈咳嗽。

    徐盛對中陵侯劉陶或許還不是很熟悉,畢竟劉陶死的時候,徐盛年紀還小。

    可呂岱卻不一樣,他求學的時候,劉陶已經名滿天下,呂岱怎可能不清楚劉陶是什麽來曆?

    劉闖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如果真的變成麋家家奴,恐怕第一個打上門的,就是那陳珪陳漢瑜和海西徐家。不止如此,劉陶還是漢室宗親。或許距離有點遠,也是實打實的漢室宗親。

    你一個商賈,竟然敢要一個漢室宗親做家奴?

    呂岱吞了口唾沫,顫巍巍拿起那卷族譜,認認真真看了一遍之後,臉上頓時流露出敬重之色。

    “未曾想,公子竟是中陵侯之後。

    想當年中陵侯蒙難,岱尚在求學……聞中陵侯被害,恨不得立刻趕去洛陽,與那十常侍拚命。後來聽說中陵侯一家被害的消息,岱更難過許久。原以為中陵侯就此絕嗣,不成想……

    此蒼天有眼,此蒼天有眼!”

    呂岱說著說著,竟激動的流下了眼淚。

    看得出,他並非作偽,而是發自內心。

    “既然如此,公子何不與世人明言?”

    呂岱道:“我聽人說,當年陳珪之父與中陵侯交情莫逆,若他知道中陵侯有後尚在人間,定會鼎力相助。”

    劉闖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悲愴。

    “陳漢瑜何等人,我如何能見到他?

    恐怕不等我到他跟前,就會有刀斧手齊出,將我亂刃分屍。若非定公能心平氣和聽我解釋,隻我那一個‘背主家奴’的名號,足以讓許多人卻步,更不要說相信我父便是中陵侯。”

    呂岱聽了,也不禁苦笑點頭。

    說實話,若不是劉闖救他性命,恐怕他早就在第一時間和劉闖翻臉。

    那族譜明明白白證明了劉闖的出身,漢室宗親,皇親國戚,令呂岱在第一時間就相信了劉闖。

    “公子找我,有何吩咐?”

    “想來定公也知道我現在麵臨的情況……實不相瞞,我剛又惹了一樁禍事。

    原以為是呂布的兵馬追擊,所以我在途中設伏。哪知道,確是劉備的家眷,被我一並劫走……

    我與劉備,已是不死不休。

    所以我必須要盡快離開徐州,借道江東返迴潁川。隻是沿江守衛森嚴,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文向說,定公在這邊很熟悉,所以想要請定公幫忙,助我渡過江水,逃出這兇險之地。”

    “公子想要渡江?”

    呂岱聞聽,想了想問道:“不知公子有多少人?”

    “十五輛車,百餘匹馬,還有三百餘健卒。”

    呂岱聞聽,頓時吸了一口涼氣,“如此隊伍,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渡江,走江水祠必然不成。

    那江水祠多是一些小船,公子這麽多人,至少要幾十艘船往返數次。

    太明顯了,就算是我,也能看出不對……所以公子要渡江的話,江水祠不可以走,絕不可以。”

    劉闖和徐盛相視一眼,忙問道:“敢問定公可有妙計?”

    “妙計嗎,倒說不上……”呂岱想了想,眼中閃過一抹狠色,“不過我倒是知道,海陵縣令和丹陽那邊一直有聯係。他手裏有幾艘大船,倒是可以助公子渡江……我昨日處理案牘的時候,看到今天晚上,他們會在東陵亭那邊上貨。而東陵亭目前兵馬不多,不過百十人耳。

    公子若想要渡江,東陵亭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少不得要費些手腳,不知公子手下,可能殺人?”

    老實人若逼急了,更加可怕。

    很顯然,海陵縣令把呂岱激怒了,更讓呂岱生出殺心。

    劉闖和徐盛相視一眼,都笑了……殺人?劉闖手底下,除了麋繯和小豆子之外,恐怕就連黃劭和薛文兩個,都屬於那種殺人不眨眼的主兒。黃劭雖然一直是黃巾軍的謀士,但殺起人來,恐怕比劉闖還要很;薛文身為薛州之子,雖然喜歡文士打扮,可絕對是一個狠角色。

    呂岱,同樣是個狠角色。

    借刀殺人!

    劉闖怎能看不出來,呂岱的意圖?

    他這是想要借劉闖的手,報那海陵縣令羞辱他的仇恨。

    不過,劉闖聽得出,呂岱似乎並沒有投效他的意思。也難怪,劉闖哪怕是中陵侯之子,可說到底,他現在就是一個流寇。在劉闖沒有獲得足夠聲望的時候,呂岱又怎可能向他投效呢?

    唉,看起來拚爹也不是百試百靈。

    “定公放心,公子手下,皆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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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辦了……本來,我正好要去東陵亭巡視一下庫房。

    不如這樣,我帶你們過去,至於能否搶到船,就要看你們的本事。子時,大船會在東陵亭停靠。”

    “既然如此,我們這就迴去安排。”

    劉闖和徐盛相視一眼,便起身告辭。

    呂岱身子不方便,實在起不得身,隻好再次向劉闖道謝,目送他們離去。

    離去之前,劉闖還留了金創藥給呂岱的妻子。朐縣的張先生製作了五百粒金創藥,效果奇佳。

    對於呂岱身上的這種傷勢,最有好處。

    呂岱的妻子,又是千恩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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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以為,公子要招攬定公。”

    在迴去的路上,徐盛忍不住開口。

    “我是要招攬他啊。”劉闖露出一抹憨憨的笑容,“隻是你難道沒看出來嗎?定公已經拒絕了我的邀請。”

    “哦?”

    “說到底,我還是一個流寇。

    雖然我是中陵侯之子,但是我一天沒有歸宗認祖,就難以讓定公歸心。他的心思,我倒是可以理解,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不管怎樣,他都留了些情麵與我,至少幫我想了渡江的主意。”

    徐盛道:“那就這麽算了?”

    “算了?”

    劉闖突然大笑,“我想要做的事,哪能就這麽算了?”

    “還請公子明言。”

    “定公用的是借刀殺人之計,一來他助我們渡江,也算是償還了救命之恩。這二來呢,我們搶了船,也算是為他出了一口惡氣。不過定公有時候實在是太迂腐,太過於仁慈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辱我一迴,我就他娘的殺他全家。大丈夫在世,何不快意恩仇?”

    徐盛眼中眸光一閃,“公子的意思是……”

    “文向,此事還要你來辦理。”

    劉闖招手示意徐盛附耳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了一陣子,聽得徐盛笑逐顏開,連連點頭稱讚。

    “公子,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老實人。

    不過現在看來,咱們這些人當中,最陰狠的不是黃先生,而是你啊……我突然有些後悔了!把定公引介給你,實在是有些不妥當。你這哪裏是招攬,分明是要他在海陵走投無路啊。”

    劉闖臉上,又顯露出了徐盛熟悉的憨厚笑容。

    “看你說的,我可是好人,隻想為定公出這一口惡氣。”

    +++++++++++++++++++++++++++++++++++++++++++++++++++++++++++++++++

    一天光陰,悄然流逝。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

    劉闖讓黃劭帶著一百人負責保護車仗,而後又讓劉勇和管亥,帶著張承張超李倫三人,在東陵亭外埋伏。

    子時,呂岱一瘸一拐,飄然而至。

    和劉闖等人匯合後,他立刻帶著劉勇管亥二人直奔東陵亭碼頭。

    “呂先生,這麽晚過來?”

    東陵亭的衛兵認得呂岱,笑嗬嗬上前招唿。

    呂岱則一臉失魂落魄,“無端端被人誣陷勾結水賊,今天的事情幾乎沒來得及處理。我要檢查一下庫房,整理賬冊。否則明日縣尊問起,我若是沒有辦理妥當,少不得又要吃一頓生活。”

    “哈哈哈,呂先生實在是辛苦了。”

    衛兵看了一眼呂岱身後的管亥和劉勇,不過並沒有太過在意。

    這麽晚出門,帶兩個人也是應該。雖然不認得劉勇管亥,可那衛兵卻沒有盤問,直接放行。

    “這蠢貨,早晚被大老爺弄死。”

    “廢話,誰讓他不長眼,斷了大家的財路?這大晚上的,隨便做個賬目就成,他越是這樣,縣尊大老爺就越是放心。他現在這麽認真,早晚會惹怒大老爺。這次他運氣好,有人出錢救他。下次看他還有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到時候大老爺肯定會找他麻煩,看誰還能救他。”

    衛兵們竊竊私語。

    雖然當著呂岱的麵,他們顯得很恭敬,但私底下,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和呂岱親近。

    不過呂岱並不是很在意,帶著劉勇和管亥二人進了碼頭之後,直奔一座倉庫而去。碼頭上,停靠著兩艘大船,正在往碼頭上卸貨。看那大船體積,足以承載劉闖等人和車馬渡江……

    “就是那兩艘船,兩位以為如何?”

    “甚好。”

    “過一會兒,他們就會把貨物轉運到倉庫,到時候碼頭上的人最少,也是最佳的動手時機。”

    劉勇和管亥相視一眼,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

    “其實,也不必這麽麻煩。”

    管亥笑嗬嗬說道:“依我看,現在就是最好的動手機會。”

    呂岱心裏突然一咯噔,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驟然騰起。

    “你們要幹什麽?”

    他緊張的看著劉勇和管亥,眼中盡是警惕之色。

    劉勇微微一笑,“孟彥出發時曾交代我們,請定公隨我們一同登船。”

    “劉公子這是什麽意思?我家眷都在海陵,豈能隨你們登船?公子的美意,呂岱心領了,但這件事,恕呂岱不能從命。”

    呂岱哪裏還能不明白劉闖的意思,他不禁有些後悔,不該用借刀殺人。亦或者指點一下就好,何必自己親自跟上?這下倒好,借刀殺人不成,反而要被劉闖脅迫,實在是畫蛇添足了。

    “這句話,定公還是找機會和孟彥當麵說吧。

    孟彥既然交代下來,我等怎可不聽從調遣?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定公多多見諒。等這件事辦妥之後,自會向定公負荊請罪。”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劉勇又怎可能放走呂岱。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呂岱的胳膊,而後抬手一掌砍在呂岱的脖子上,呂岱眼前一黑,頓時昏迷。

    “大劉,這樣好嗎?”

    管亥看著倒在懷中昏迷的呂岱,忍不住問道。

    劉勇笑道:“好不好,自有孟彥與他解釋,咱們隻是按令行事……想來此人也有過人之處,否則孟彥也不會對他如此上心。好了,時候差不多了,孟彥他們應該已經等急了,咱們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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