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也幽幽轉醒,她拉住另一名引者的手臂,顫聲說:“花潤前輩,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應該給她安排另外的地方。”  花潤眼一沉,不耐煩:“她怎麽了。”  侍女幾乎是有些恐懼地想起剛剛的一幕:“她……好像是跟著前些日來宮的那位大人一起進來的。”  花潤瞳孔一縮,轉身去看裴景。  卻見少女雪衣花顏,哪怕冷著臉都是風華絕代。  花潤心一驚,萬般考量,望了宮門入口一眼。往前一步,問裴景:“姑娘……”  裴景看他眼,然後笑起來:“別別別,不用特別的地方。你別聽那侍女瞎講,我和宮內那位沒什麽關係。我是真心實意想來追魂宮當弟子。”  花潤怎麽可能信,可僅憑侍女的一麵之詞,他也判斷不出來。上麵沒有給出任何命令,不過和現在宮中那位扯上一點關係的,他們都不敢掉以輕心。  心中對這女子有了分警惕,花潤隻能按照職責說:“那好,姑娘,你先和大家一起跟我來吧。”  裴景道:“不,再等等,我要等我家喬喬。”  他終於良心發現,想起了喬慕財。  眾人:“……”你這水性楊花的毒婦可算是想起你相公了。第90章 蟲子  人群中有男修不陰不陽道:“你那夫君現在被人定在橋上, 你在這等到天黑都等不到他的。”一女子語氣也極盡鄙夷不屑:“你現在做這一套又是為了什麽呢,可真夠虛偽的。”  裴景冷冰冰看他們一眼,瞬間兩人噤聲。  他偏頭對花潤說:“我家喬喬好像出了點事,我要去救他。”  花潤怎麽可能讓入了宮的人再出去, 心道這女人真麻煩,如果是其他人現在已經被他毒死了, 哪有資格那麽放肆。但現在追魂宮人人自危,他也不敢冒險,便上前說:“這就不勞煩姑娘了,我去把他帶過來。”  裴景看了他一眼,然後退迴去, 點頭:“多謝。”  喬慕財被定在橋上, 嗓子都喊啞了, 但是天地孤零零的好像就隻剩下他一人,根本沒人理他。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哪受過這等委屈,眼睛一紅,就幹脆不掙紮了,把身體往橋上一掛, 嗚哇哇哭起來。邊哭邊罵:“張一鳴你這個負心漢,就這麽跟野男人跑了, 把我丟了。我是你一千兩極品靈石買迴來的你都不珍惜, 你還是不是人啊!一千兩誒!王八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 心裏把那個白頭發的奸夫也罵了個半死。  花潤走上橋就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這座橋像是沉睡了一樣, 他伸手摸上橋欄, 細看之下,卻發現平日緩慢流動的青液,凝結在空中。  花潤皺起眉,喃喃:“所以,這就是為什麽所有人都通過的原因?”  沒有了迷惑人心的幻境,這就是一座普通橋。  他心中疑惑,準備將此事還有那女子的身份,一起上報給長老。按捺下其他心思,再看一眼把自己晾在橋上哭天喊地地喬慕財,眼中露出濃濃的鄙夷:吃軟飯的孬貨。  喬慕財出現眾人麵前的時候,眼睛還紅的跟兔子一樣,一邊用袖子擦鼻涕,一邊抽抽噎噎走過來。他這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媳婦樣,看的眾人都是一驚,難以想象,一個男人可以窩囊到這地步。  裴景卻是被他逗笑了,裝作心疼地往前走,擔憂道:“喬喬你沒事吧,怎麽哭了。”  喬慕財掙開他的手,扭過頭:“哼!!!”  裴景微笑:“喬喬受傷沒?是不是生我氣了?”手指卻是毫不猶豫地把他拽了過來,同時豎起一根指頭,眼風冰冷掃過去。  一。  一千兩。  喬慕財縮了縮脖子,又有點害怕又有點舍不得,幽怨地看他一眼,然後低頭嘟噥:“沒有。”  裴景點點頭。  眾人:“……”感覺有點反胃,一想到這對天造地設的渣女賤男還要一直辣他們的眼,他們就很難受。  人都到齊了,引路人把他們帶往該去的地方,在追魂山的山腳下,一片山林入口處,立著一座宮殿。  進宮殿,殿深處緩慢走出一個白發蒼蒼的婦人來,婦人的眼睛有一隻空洞洞,剩下的一隻是煙灰色,注視人的時候視線冰冷像毒蛇添過肌膚。  花潤行禮恭敬道:“骨婆,這是今天新的一批人。”  婦人慢吞吞吐了口氣,嗓子跟裂開一樣,聲音沙啞:“怎麽那麽多?”  花潤一噎,含糊說:“青橋出了點事。”  婦人視線如看死人,森冷掠過一行人,道:“罷了,人多點也熱鬧。”  她往前走一步,衣裙擺動,露出手和腳,森白的枯骨沒有皮膚。  她除了一張臉外,處處是白骨。  骨婆說:“你們分成兩列。想入內城的,站右邊,單純入我追魂宮的,站左邊。”  裴景一愣。  入內城?這是什麽東西。  他並沒有這打算,所以也沒動,靜觀其變。  就看到人群中有五個人,自覺站到了右邊,都是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的人。  其中一人就是血蛛母。她半臉猙獰,神情冷漠,但她腰上盤毒蛇,頭發上蜈蚣挪動,渾身陰毒狠厲之氣。而另外四人差不多和她一樣,身上總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邪惡氣息。  骨婆一一掠過他們,麵露不屑之色:“你們該感謝今天青橋出了事。不然就你們,怎麽可能過得了試驗。”  五人沉默不言,半點不為所動。  骨婆招了招手,從宮殿伸出緩慢爬行出一個半人半蛇的怪物。  骨婆說:“帶他們去煉神樓。”  怪物朝五人吐了下蛇信子,然後匍匐在地,往宮外爬。血蛛母是第一個跟上去的,後麵四人也不說話,往前走。  眾人一頭霧水目睹他們離開。  骨婆慢悠悠道:“那剩下的諸位,都是為入我追魂宮而來了。我先給你們說幾件事。”  “我不管你們外麵的身份是什麽,來了此地,就在遵守我宮內的規矩。天郾城名為惡徒之城,我追魂宮自然就不會問你們的過往,惡人善人,在我眼中,沒有區別。遵守規矩,第一件事,就是吃下我手中的蠱。”  她伸出手,從袖子裏密密麻麻爬出了青色小蟲子,爬到腕骨上,爬到她掌心。那些青色的蟲子全身透明一樣,相互交纏,觸角似乎在不斷分泌白色的粘液。乍一看十分惡心。  喬慕財不由自主往後退一步。  氣氛瞬間壓抑下來。  眾人都沉默不言,沒人敢做第一個出頭的人。  骨婆接引了那麽多人,已經習慣,淡淡道:“入了追魂宮。要麽你吃了它,要麽它吃了你。”  她的話引起不少人麵色一僵。  喬慕財快哭了,他為了這一千兩真的付出太多。  裴景卻笑出了聲。骨婆聞聲,麵色瞬間沉下來,一隻眼淩厲望過去。  裴景走上前,手指潔白如玉,從骨婆手上拎起一條蟲子,道:“不就吃個蟲子嗎,多大點事啊,你快把我家喬喬嚇哭了——諸君莫慌,我來為你們嚐嚐味。”說罷,丟進嘴裏。  眾人精神一擻,視線隻盯著他的嘴,看她牙齒嘴巴閉合之間,自己都能腦補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  青色的液體從他嘴角流出,裴景抬袖擦了擦嘴,咽下去後,迴頭分外溫柔看著喬慕財:“喬喬不怕,是甜的。”  骨婆看她像看個瘋子。喬慕財要被他逼瘋了,現在聽到喬喬兩個字就渾身疼!  有一個人走出第一步,剩下的人猶豫一會兒,也開始陸陸續續上前,從骨婆手裏拿蟲子。  所有人都當著骨婆的麵把蟲子吃完。  骨婆才慢慢地收迴手,道:“你們跟我來。”  這一次,是她親自帶人走。  花潤在旁邊,皺著眉,想了想還是跟上前,小聲說:“骨婆,那雪衣女子貌似是跟著宮內那位大人進來的。”骨婆煙灰色的眼眸露出一絲冷意:“你怎麽知道不是她信口雌黃?宮內沒傳令,一切就按規矩辦事。”花潤訕訕褪下:“是。”  骨婆說完,卻還是偏頭,盯著裴景看了一眼。  裴景則抬起頭,朝她特別明媚的一笑。  骨婆麵色陰沉,轉過頭去,往深林內走。  喬慕財現在還捏著脖子,感覺那蟲子的屍體,卡在喉嚨口,不上不下,難受死了。他試著幹嘔試著吞咽,甚至試著用手去扣,都沒用。裴景看他折騰的那麽狼狽,便道:“吃了就吃了,毒不死你的。”喬慕財苦兮兮:“這哪是甜的,什麽破味,惡心死我了。”裴景道:“你以為你是來享福的?”  喬慕財:“她到底是要我們幹什麽?”  裴景目光沉沉望著前麵的老太婆,說:“接下來不就知道了。”  骨婆帶他們出林子,幽閉昏暗的小徑豁然開朗。  前方是一片望不見邊的湖,碧藍色,上麵挨挨擠擠,荷葉亭亭,幾朵蓮花破水而出,粉白嬌嫩,香也淡雅。現在入夜,月色照這一池蓮花,如一場輕盈的夢。池中央,一根巨大的柱子撐起一座宮殿。宮殿的簷角飛入夜空,昏燈暗火,顯得鬼魅。  骨婆說:“上去。”  眾人想要禦風浮空飛上去,但是當他們開始運氣之時,猛地發現不對勁!  丹田根本抽不出靈氣。  這一認知讓所有人白了臉色。  他們用神識內視,被丹田內看到驚恐情景嚇一跳——隻見那隻被他們咬碎強忍著吞進去的蟲子,根本沒死,身體又在他們丹田內複蘇重組。現在盤在他們丹田中,一點一點吸食他們的靈力。  “這是什麽意思——!”有修士忍不住,憤怒地向前質問。  骨婆卻淡淡說:“急什麽,我都說了,這才是第一條規矩。”  她袖子一揮,瞬間池麵上的碧綠的荷葉動了,枝幹開始拔高,然後依次形成一個通往空中閣樓的樓梯。  “跟上來。”  修士們咬緊牙關,握住手。事情到這個地步,他們已經沒得選擇了。  隻是人群裏,也有轉著眼珠子,得意一笑,悄悄低下頭的。  喬慕財是捏著脖子生不如死上去的,踩在那荷葉上,他人都慌得很,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但意外的,荷葉出奇的結實,反應他走的還挺順。裴景在他後麵慢慢悠悠的跟上。修士一個一個麵色不渝上樓梯,都進行的很順利。  變故出現在倒數第二個。  他低著頭,踩上第一片荷葉,然後身子猛地一空。  驟然抬頭,男子唇角得意的笑還沒散,視線裏全是震驚和驚恐。他沒吃蟲子,想要是用靈力掙脫,可下麵像是有一個力量扯著他下墜——荷葉歪斜,他直接掉入池子裏。  碧綠色的湖,現在開始露出猙獰麵目,撲通,驚起輕微水花,翻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蟲。瞬息之間,把他啃咬的幹幹淨淨。  要麽吃了蟲,要麽被蟲吃。  在最前方的骨婆神色冷淡,說:“這天下總有那麽幾個自認聰明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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