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臉更加漆黑,卻是鬆開手,語氣不善:“公子,我是怕這女子來路不明。” 蕭澤成:“你別自己十惡不赦就看誰都是壞人!” 虞青蓮都差點被逗笑了。 船身微動。卻是寂無端走上前來,遠處樓閣上的燈光落在這位鬼域少主身上,玄青色衣袍,五官儒雅蒼白,病怏怏含著分陰冷煞氣。 他道:“不知道這位老人何名何姓。” 虞青蓮卷著頭發,偏頭笑:“四弟怎麽出來了,你身子虛,不怕風吹著著涼了?” 寂無端眉心微蹙看了她一眼,卻沒說話,目光直直盯著那個老人。 蕭澤成見他覺得詫異,這才看到美人背後的居然還有四個人,她的四個弟弟。幾人分散而坐,一男子血紅衣袍金玉冠,矜貴優雅天成,肩上停著隻濕淋淋的鳥。一僧人金白色衣袍,眼覆白綾,如坐蓮台氣質出塵。還有一人正笑吟吟望過來。雪色衣衫碎了微醺的風月,玉冠黑發,氣質如高空之月,唇角的笑意卻風雅。 蕭澤成啞聲了。 心中大駭。 這些人…… 老者在看清寂無端眉眼後,整個人都僵硬在船上,像是被人捏著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與此同時,花醉三千高閣上。拍賣師再一敲,笙歌又起,他聲音拔得很高。 “下一件,天郾城,入城令,無價,提供者,成先生。諸位賓客自行拿出法寶來交換,合成先生心意者,得!” 壓軸之物一出。滿河的蓮花又開了,燈光照清楚所有人眉眼。 老者看的一清二楚,終於認命,幾乎是從牙縫裏冒出來,黑色衣袍鼓動,他伸出手,就是白骨上裹著層黃皮! “是你?!” 寂無端微笑:“我鬼域十殿之一的諦風長老?當年你煉活人犯下的惡果,我父親沒跟你算清,我可還記得。” 老者聲音飽含怒氣和恐懼:“寂、無、端。” 砰——! 船身四裂。 諦風長老臨空而起。 一陣尖叫聲裏,船上的人落入水中,被水鬼糾纏,慘叫不絕於耳。 這邊動靜太大,把所有人都吸引了,入城令出來的欣喜都被壓下,風浪讓船四動。 “發生了什麽?” “怎麽突然就打起來了。” 拍賣師也懵了,急的不行:“怎麽迴事?現在哪能讓他們鬧。”他想到了在樓閣內的那位元嬰期修士,也就是拿出入城令的成先生,忙喚人:“快把成先生喊來。” 小仆點頭,忙往樓下跑。 隻是他跑到成先生應該在的隔間,卻隻看到從門縫地下蜿蜒出的黑色的血。 小仆嘶聲大叫! 隔間內。裹在漆黑鬥篷內的年輕人,修長蒼白的手指輕描淡寫捏碎了麵目猙獰的元嬰,血濺了一手。 他旁邊浮空著一團黑色的蝴蝶,最後慢慢匯聚,成一個人形。 黑影畢恭畢敬道:“入城令該怎麽辦。” 他淡淡道:“毀了。” 黑影又道:“那這裏的人?” 青年的嗓音冰冷,漫不經心:“都殺了。”第84章 奪令 船裂的一瞬間, 五人幾乎是同時而起。 足尖點在一盞蓮花之上。 虞青蓮的腳在水中半天卻一都沒被打濕。她偏頭,燈火落美人眉眼, 笑渦淺淺:“蕭公子, 你這仆人來曆不小呢。” 蕭澤成撲騰著在水中,被肮髒惡臭的水嗆得差點昏過去, 水下都是些低級的水鬼,傷不到築基修士,可糾纏之下也讓他難以脫身。 虞青蓮的衣角碎著一河的水光, 卻沒伸出手,淡淡道:“枉你身為滄華蕭家二子,隨隨便便救下一個魔修,不怕引禍入門?” 蕭澤成愣愣地看著她。 從她不沾滴水立蓮花上時,他就知道了眼前的人實力有多恐怖, 瞪大著眼,剛才被美色衝昏頭的蕭澤成後知後覺——青蓮, 青蓮,寂無端,這名字他怎麽就那麽熟悉呢。 裴景不想碰這些死人的東西, 於是站到了其他人的船上。這船的主人已經嚇得躲進樓裏, 留下一個貌美的侍女,麵色發白坐著。 麵前擺著一矮桌, 船的主人附庸風雅, 矮桌上一疊一疊擺滿珍貴香料, 是為調香用。 她一襲妃紅色衣裙, 沒有修為,手腳僵硬,茫然無措。 被聲音驚動,且沒有虞青蓮的威懾,水鬼們都露出了猙獰麵目。泡腫透明的手攀上船邊緣,還有頭發絲從縫隙裏密密麻麻冒出。侍女嚇哭了,尖聲往後退縮,她一介凡人女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的哭叫聲惹了船頭的裴景注意。 裴景頓了頓,四處望,發現不少船上都有女人和修為低下的修士。 在水鬼的進攻下慌成一團。 裴景倒是能一劍鏟平,但那勢必會造成很大的動靜,強大的劍意會傷及無辜。 築基期以上的修士都躲了拍賣樓內,在上麵閑著看熱鬧,估計水鬼吃人對他們而言也是刺激的表演。 裴景遠遠看他們一眼,心道,這花醉三千被鏟平也不虧嗎。 船內,從縫隙裏冒出的頭發絲纏住了侍女的手腕,侍女尖叫著掙脫開,心中湧出無限絕望,不由低低哭泣起來。 緊接著銀白的光一閃,就聽那邪物發出沙啞的痛叫,重新化為血流迴河內。 侍女愣怔,含淚抬頭。 她在陰暗逼仄的船角落,看那人進來,驅散黑暗,落漫天星月光輝。 那人從雪白衣袖中探出骨骼分明好看的手,一把抓起了桌案上的香。他彎身,精致玉冠下黑色的發流下,氣質高深莫測又無端風雅,聲音悅耳好聽。 “姑娘,借香一用。” 鳳矜驕奢慣了,是不會容忍自己還在那肮髒水麵上的。 帶著赤瞳,就躍上了三閣樓最左邊的歌樓。 他的出現,嚇壞了坐在一起彈奏的歌伶。 赤瞳現在睡意全無,撲著翅膀,往外看。 歌伶們茫然又震驚。 鳳矜卻偏頭,一副富貴閑人的嬌貴樣,懶懶道:“繼續彈啊,停什麽。” “……”長久的沉默後。 嗡。 女子的手顫抖撥弄了琴弦。 與此同時,拍賣樓內,暗地裏也是腥風血雨。 “這兩人是誰啊!” 花醉三千有元嬰期修士坐陣,所以他們倒不是很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棄船而走,舍棄那些被帶過來的女人。 修士們坐了一堂,震驚地望著高空上的兩人。 “不知道,不過能弄出那麽大動靜,絕對不是我們能惹的。” “這是仇家見麵分外眼紅了?哈哈哈,打起來好。” 他們來到這罪惡之所,本就沒什麽良知。 有人提出疑問:“會不會是為入城令打起來的?” 他這話都有道理,頓時眾人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倒是有可能,看著兩人,長得都不像什麽正道人士。” 樓外傳來,撲騰撲騰,人被水鬼拉下水的聲音。 摻雜著女人的驚聲哭叫,涕淚橫流,甚至隱隱有尿騷味。 花醉三千酒樓裏,不少修士哈哈哈笑起來。 “這娘們膽子也太小了,誰帶過來的。” “本來帶人過來是怕路途無聊,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出好戲。” 他們探著身子,興致勃勃,等著看人被分食的畫麵。卻沒能如願,那女子在水中掙紮,旁邊是密密麻麻的惡鬼。惡鬼咧開血盆大頭,要將她撕爛時。 一陣金鈴響動的聲音響起。 水鬼靜止,眼珠子脫落。 同時,未名的香不知從何處傳來。那香是人間宮廷華誕上常見的沉香,如今卻摻雜了另一種冷意,淡如雪月。 聞到這香,水鬼們渾身冒著黑氣,發出痛苦的嗚咽。花醉三千內,修士們也隻覺一陣氣堵煩悶,幹嘔不止。 落入水中崩潰的女子得救後,人也沒力氣,幾近昏厥。 虞青蓮腳步落在滿河蓮花上,衣裙不沾水。 救起那女子,扶著她上船。 她被香弄的差點打個噴嚏,然後偏頭往傳來的方向,蹙眉道:“裴禦之,你在搞什麽鬼?” 裴景拍拍手,把香料粉末也散入水中,笑道:“來為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添幾分風雅。” 虞青蓮:“……毛病?” 裴禦之。 她的聲音很輕,但不遠處的蕭澤成卻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