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道:“大哥,你知道雁迴在跟爹娘嘰嘰咕咕些什麽嗎?”

    楊鴻接過他遞來的文章,道:“我聽著那屋裏笑聲不斷。隻要她能哄得爹娘開心,你管她嘰咕些什麽。你莫不是去聽壁腳了吧?這等行徑,非男兒所當為啊。”

    楊鶴生怕大哥後麵再來一長串教誨,便打斷他道:“雁迴這個鬼丫頭,她正在想法子把娘也拉到她的陣營裏去。再這麽下去,爹娘都要給她的話哄住了。”語氣裏卻無半點憂慮,說到後來,還哈哈笑起來。看起來,還挺欣賞支持妹妹所為。

    楊鴻苦笑搖頭。幸虧他的白旗豎得早,否則妹妹也拿出這全套的功夫來對付他,他定然吃不消。

    ……

    閔氏手裏的繡品隻差幾針了。她低頭複又做了不消一刻鍾針線,便完活了。

    她將那帕子從繡繃上拆下來,複又直起了身子,站起來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又去捶腰背,歎道:“到底年歲漸老,不比以前了,多坐一會兒便覺腰疼。”

    楊雁迴連忙上前幫娘揉揉腰捶捶肩,甚是貼心,還笑道:“娘說什麽呢,您可一點也不老。滿村裏問問,誰不讚娘是個美人來?你閨女我生得這麽好看,都是隨了娘啊。”

    閔氏被女兒的妙語如珠逗得直笑,又忍不住去輕輕擰她的嘴,直說她說起胡話來沒個完了。又覺給女兒這麽一番揉捏輕捶的,渾身便舒坦不少,不由誇讚道:“雁迴真是越來越懂事了。娘這帕子能這麽快繡完,雁迴也幫了不少忙呢。”家裏的針線活計,女兒分擔去了不少。倒是讓秋吟騰出了不少工夫,可以幫著她去果園裏盯著一些。

    待把閔氏服侍舒坦了,楊雁迴又趁機攛掇著她盡快去秦家:“娘,既已繡完了一塊帕子,不如咱們明兒個就去秦府,給那老太太過目?老太太覺得繡成這樣即可,往後您也可以放心繡了。”

    閔氏道:“明兒個去秦家?這不好吧?他家初十才娶了新婦,這才過了兩日。我還想過了十五再去呢。”

    楊雁迴道:“就是趕著這個時候去才好。秦家才辦了喜事,又逢著快過中秋了,隻要老太太滿意這繡活,隻怕賞得也比平日多些。”

    閔氏想了一想,覺得有道理,便道:“那咱們明兒個便進京,也討個彩頭去。我這辛苦了一場,把看家本事全拿出來給那秦家的老太太做繡活了,如此也算不得占她的小便宜。”

    楊雁迴連連點頭,直道:“娘英明,此言甚是。”她著實想看看倩容小姨現在

    的處境啊!

    作者有話要說:矮油,作者本以為白天可以更。

    結果是晚上更的……

    沒聽過《金玉奴棒打薄情郎》這個故事,又無興趣看明清話本的童鞋們不要急,作者給你們簡單講下:

    金玉奴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她家中很有錢,而且她還是個獨女。於是,金家招贅孤苦窮秀才莫稽為婿。最初也是夫妻恩愛。

    金玉奴全力支持丈夫讀書上進,花了很多錢也在所不惜。

    莫稽後來高中進士,做了官。但是金玉奴家卻是個丐戶,出身低微。莫稽對此耿耿於懷,於是在帶著妻子赴任時,於半夜將她從船上推入江心,想殺死妻子,日後再另娶。

    或許是老天有眼,金玉奴落水後,被不明物體載著,安全送到了采石江畔,還被莫稽的頂頭上司,轉運使許德厚相救,認為義女。

    許大人聽了金玉奴的遭遇,假意對莫稽說有個親女要招贅,莫稽很高興的答應了。

    這次再成親,莫稽早已不似初婚時那般寒酸了。初婚時,莫稽是穿著金家送他的一套新衣,不費一錢入了門。然而這一次,他不但“用金花彩幣為納聘之儀”。成親之日,則是“冠帶齊整,帽插金花,身披紅錦,跨著雕鞍駿馬,兩班鼓樂前導,眾僚屬都來送親。”

    莫稽風風光光歡歡喜喜進了新房,結果卻被一群仆婢痛打了一頓。金玉奴命人帶他過來,他才發現他要娶的新人就是金玉奴。

    於是,夫妻二人……和好了……

    再後來,金玉奴對許大人夫妻很好,視為親生父母一般。莫稽深受感動,對嶽父金團頭也很好。

    全文he

    最後,我要說:

    那啥,大年初一的,留評的讀者,作者送紅包啊~~

    ☆、看戲去

    翌日大早,閔氏便和雁迴一同入了京。

    騾車停在朝陽街後,閔氏和楊雁迴先後下了騾車。楊雁迴對閔氏道:“娘,咱們先不要急著去見老太太,先尋了姨媽來問問,如今秦家是個什麽光景。咱們可別一不小心,觸了這府裏哪個主子的黴頭。”

    閔氏道:“是這個理。如今這府裏多了個正經太太,想來會生出好些個變故來。”便攜了女兒的手往角門處行來。

    那些個守門的小廝,皆知這母女二人如今已是老太太的座上賓,因而並不敢怠慢。不待她母女兩個道萬福,便已

    有人道:“這就往裏邊通傳去,您二位先跟我到二門上吧。”

    閔氏先道了個福,這才道:“先謝過您了。隻是我有些事,想先尋我那老姐姐說幾句話,勞您跟我說一聲,她如今在府裏麽?”

    那人便道:“崔嫂子才剛出去辦差了。”

    閔氏便道:“那我們先去後頭等一等。”便又攜了女兒上了騾車,往後頭去了。

    待騾車停在了秦家後門處,娘兒兩個複又下來。閔氏先是帶著楊雁迴在路邊樹蔭下等了一會兒,眼見著滿街空蕩蕩的,許久不見有人來往,便又對女兒道:“也不知你姨媽多早晚迴來,咱們還是先上車等吧。”

    楊雁迴便道:“娘,不如咱們直接去姨媽的住處吧。反正好些人都認得咱們,總不會趕咱們離開。或許有人知道她幾時迴來呢。倘或姨媽一時半會不來,咱們也就不等了。”

    秦家單後門就開著三處,西邊那一處,是仆婢聚居之地。她們兩個下車的地方,距離那裏並不遠。閔氏拗不過女兒,由她拉著去了,歎道:“你是想尋幾個小丫頭耍一會吧?”

    嘴上這麽說著,到底她也讓女兒牽著去了表姐的住處。

    崔婆子的住處掛了鎖,恰崔婆子隔壁有一個小小的院子,裏頭出來了一個青衣小丫頭。那小丫頭看著比楊雁迴略小一些兒。

    楊雁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上前笑道:“姐姐,你往哪裏去,可有急事沒有,我問你個話呀。”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閔氏在一邊暗暗搖頭。女兒真是個自來熟呀,分明已不記得這小丫頭是誰了,竟還能主動跟人搭上話。

    那小丫頭笑道:“喲,是楊家的嬸子和雁迴姑娘來啦?怎地今兒個跟我說話這般客氣?你是來尋崔嬸子的麽?她如今可忙著咧。本就管著給府裏采買針線,現在又管著給小姐和丫頭們買胭脂水粉咧。”

    給丫頭們買胭脂水粉?楊雁迴暗暗奇怪。

    秦家隻是每年給各個院裏的小姐一定的定例,專叫去買胭脂水粉。至於府裏的婢女,無論那些體麵丫頭們也好,下等丫頭們也罷,便各自托了人,上外頭買去。

    體麵丫頭們便如小姐一般,托奶媽子們使喚兒子、兄弟去買。下等丫頭們多求著自己的爹娘兄弟去買。怎地現在變了規矩了?

    楊雁迴便笑道:“這倒是奇了,秦府的規矩變了?成了專人管去采買胭脂水粉了?”而且,這蘇姨娘好端端的,這麽抬舉姨媽做什麽?

    秦家主子少,仆婢多,那可真叫個狼多肉少,僧多粥少。尋常大戶人家的仆婢為了鑽營上位已然爭破頭了,秦家的情況更是競爭激烈,簡直恨不得兩三個蘿卜一個坑。姨媽倒好,本就一個人管著采買針線,所幸油水不多,也沒甚人眼紅。不成想,如今又讓她管了采買胭脂水粉。聽這意思,是整個秦府女眷的胭脂水粉采買都歸她了。嘖嘖,姨媽還真是個能人啊,小看她了!楊雁迴歎。

    小丫頭聽楊雁迴這麽說,便笑道:“蘇姨娘說了,總叫丫頭們自去尋了人買,雖說是大家各取所需了,到底沒規矩,得嚴加約束著些才好。”

    這個理由,乍聽之下還是有道理的。

    秦家從秦興業起家到現在累世五代,縱然到了秦明傑那裏隻剩了一根獨苗,但仆婢甚多,畢竟代代都多出許多家生子兒。且又兼產業隻增不減,代代又買新仆婢。底下的丫頭、小廝少說也有二三百,確實該嚴加約束一些。如若不然,那些丫頭尋了機會便自己去找相好的,隻托個托買胭脂水粉的借口,便可名正言順的有些來往。

    然則,往年一直如此,也沒鬧出過什麽醜事。

    如今秦家的正經主子沒幾個,各個主子院裏的丫頭都被嚴加約束,並無機會胡來。那些進不了內院的丫頭,也自有爹娘和上頭的管事媳婦、媽媽、婆子們層層約束,蘇慧男用得著忽然間防患於未然麽?

    楊雁迴有心知道更多,卻不好再問這小丫頭了。看起來,這小丫頭應該是認得她們娘兒倆,也知道她和崔婆子的關係,這才說了這些話。可她若再深問,一來這小丫頭未必知道,二來知道了也未必肯說,弄不好反要惹人生疑。

    楊雁迴便笑了笑,又道:“姨媽近來忙,還沒跟我們說過這些事呢,你可知道我姨媽去哪裏了,何時迴來?”

    “崔嬸子去買胭脂頭油了,隻怕今兒個要跑遠些呢。隻因著今兒個是要專給三姑娘細細挑些好的來。京中尋常鋪子裏賣的那些,隻怕不能夠入了三姑娘和姨娘的眼呢。”

    她倒是知道的倍兒清楚。既能將這種事知道的這麽清楚,必然不會是姨媽說的。姨媽吃飽了沒事幹,才會跟個小丫頭咕唧這個。崔姨媽最多是跟閔氏說些沒甚妨礙的話。

    楊雁迴又笑道:“姐姐,你爹媽近來可是又當了什麽好差了?”

    “哪裏有什麽好差,便是有,也輪不到我們呀。不過是我娘調去了棲鳳軒的小廚房裏。”

    嘖嘖,蘇慧男還明目張膽的

    設了小廚房?這可是榮錦堂的待遇呀!是看新人入府,心裏發酸,便

    明目張膽的給倩容小姨添堵麽?也不怕惹急了老太太?

    小丫頭又道:“楊姑娘今兒個對我好生客氣呀,怎地一直叫我姐姐?”說著,想了一想,又抿嘴笑了,“我知道了。上迴崔嬸子去你們家看了你一趟,迴來後,我娘問她如何了,她說你忘了好些事。你莫不是忘了我吧?”

    “嘿嘿。”楊雁迴不好意思的撓頭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她無論前世今生,都不知道秦家還有這麽一個小丫頭。

    閔氏這才上前道:“小瑤,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小瑤道:“去裏頭找我娘去,才我舅舅捎了話來,說我要多個表弟了,我去告訴她一聲。嬸子,

    我這就過去了。你們也別等崔嬸子了,隻怕要等到下午晌她才來呢。”

    待小瑤走了,閔氏這才訓斥女兒道:“你怎麽又混打聽?”

    楊雁迴卻道:“姨媽不在,我自然要問問別人。娘,你可聽出來沒有,這蘇姨娘隻怕要不好。她敢在棲鳳軒設個小廚房,就不怕惹了老太太不快?一個妾罷了,還反了天了。咱們這迴去了榮錦堂,可得比上次更加小心說話。指不定那老太太現在正在氣頭上。”

    閔氏道:“你這丫頭,昨兒個一套話,攛掇著我來。今兒個又一套話,說來得不巧。依著你的意思,咱們還是迴去,另選日子?”

    “哪能呢?”楊雁迴道,“今兒個多好的機會呀,咱們這就進去看好戲去。”指不定那秦家內宅裏已勾心鬥角到什麽地步了。

    “看什麽?別觸了黴頭。”閔氏蹙眉。女兒怎麽對探聽秦家內宅的陰私事有這麽大的興致?

    楊雁迴隻管拉著娘的手,往騾車方向去了:“娘放心,咱們是秦府的客,又不是這府裏的下人。他們家好歹也自稱是詩禮之家,哪裏就會隨便給客人臉色瞧?再說,秦老太太那麽喜歡你的手藝,除非她不想要你那繡品了,否則定會以禮相待。咱們最壞,也不過就是得不了太多賞。反正咱們也不圖那點小便宜,就當買了進戲園子聽戲的票子了。”說著,已經到了騾車近前,她扶了閔氏上車,又道,“咱們還是從前頭的角門進去。”那才是客人該走的地方。

    待楊雁迴也上去了,閔氏便命趕車的夥計往前頭去。待騾車動起來了,閔氏這才對女兒道:“你說的話可著實不象了些。秦家到底是咱們家的主顧,咱們人前背後提起來,多少也該客氣著

    些。”

    楊雁迴卻撇撇嘴道:“這樣的人家,還有什麽尊重體麵不成?內裏已經亂成了那個樣子。要女兒說,這個家早晚敗在秦明傑手上。”

    閔氏道:“你又混說。我看秦家好得很,秦家老太爺生前已是官至從四品,到了秦侍郎這裏,還不到四十的年紀,已是三品大員。再小一輩的,那英大爺雖還瞧不出什麽來,可人家的二小姐不得了呀,現如今已是侯夫人了。”

    楊雁迴卻道:“這有什麽?《周易·豐》裏說,日中則昃,月滿則虧。《貞觀政要》裏也說了,創業難,守成更難。娘可見過從古到今,有誰家是一直蒸蒸日上沒有衰敗的麽?就連帝王之家也有被滅國的時候。想那北宋時期,一個靖康之變,從皇帝到後妃公主,全都要去給金人為奴為婢。何況區區一個秦家!”

    又道:“那秦侍郎好生糊塗,秦家五世的累積,偏偏到了他這裏,鬧得嫡庶不分毫無規矩,縱得家中小妾無法無天。他本已是庶子之身立嫡,可那是因為老太太實在不能生,沒法子。他可好,竟又沒有留下個嫡出的兒女。這分明就是由盛轉衰之兆。他還不到四十的年紀,就急三火四的將他十分寵愛的庶子記在了原配太太的名下。若要認真追究起來,這是立嫡子違法,要杖八十。再者,若這位續弦的小秦葛氏過得一二年後,生了名正言順的嫡子,又該如何是好?隻怕要再起內亂。人都道秦家蒸蒸日上,我卻瞧著他家大廈將傾!”

    作者有話要說:《大明律》裏,有個“立嫡子違法”。其中第一條規定是:

    凡立嫡子違法者,杖八十。其嫡妻年五十以上無子者,得立庶長子。不立長子者,罪亦同。

    秦明傑是打了擦邊球。他連續兩個嫡妻都死了,壓根沒活到五十,而且,他隻是將庶子記在了原配嫡妻名下,還沒有真正將家業傳給庶長子。但是庶長子有了嫡子名分,其實已經是名義上的嫡長子了。秦明傑這種做法,不太合乎當時的法規。

    ☆、好戲開鑼(上)

    老太太聽聞是楊家的母女來了,便喚了帶著雁迴在院子裏找過銀珠鈿的洗雪迎去了二門上。

    洗雪便領命去帶了閔氏和楊雁迴來。

    楊雁迴熟門熟路的進了榮錦堂,穿過當地一扇用作影壁的高山流水大理石屏風,便……見到一個婦人在地上跪著。

    閔氏嚇了一跳,楊雁迴卻甚是好笑。

    卻見那婦人,看似三十歲上下年紀,梳著繁複碩大的牡丹頭,左

    邊髻上斜斜簪著一朵大紅牡丹,底下插著幾支嵌寶金簪,右邊髻上插著兩支鑲東珠的金步搖。額前一道紅緞彩繡鳳凰翔空抹額,項上掛著赤金攢八寶珍珠瓔珞,上身著一件銀紅織錦窄襖,下著一條遍地繡大紅梅花的西瓜紅緗裙,隻露出底下一雙繡五彩鴛鴦的水紅色繡鞋來。乍看之下,真是通身的富貴,滿目的氣派。

    這美婦人,一雙秀目含怨,兩彎蹙眉帶恨,輕咬紅唇,緊攥羅帕,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不情不願的麵北跪在當地。不是蘇慧男又是哪個?

    哎唷唷,楊雁迴心說,這一身打扮倘若不細看,別人還當她是哪個富貴人家的正頭太太。那大紅梅花繡的,恨不能將本來的西瓜紅遮住。

    就是不識相啊,一個小妾罷了,不老實穿粉紅桃紅的,總肖想著穿大紅!

    楊雁迴在心裏輕輕啐了一口。她就說嘛,這蘇慧男敢給自己設個小廚房,擺明了就是得罪老太太。真是膽大包天!女兒做了侯夫人,她果然就忍耐不住了。嗬嗬,別說她閨女才是個不成器的侯爺繼室,便是做了皇妃,她也隻是個妾,不是嫡母!永遠都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再瞧瞧這張原本如花似玉的臉,老得那個快喲。雖說依舊比她真實年齡看著小幾歲,但瞧著到底也比秦莞去世那時老了好幾歲。看來這幾個月,她的日子過得很揪心哪!

    閔氏眼見一個不認得的美婦人跪著,滿院子裏的人卻都熟視無睹,便也當做沒瞧見,隻管跟著洗雪往前走。偏楊雁迴不省心,一個轉身來到那美婦人跟前,歪著腦袋,睜著一雙純真無辜的大眼睛,左瞧右看細細打量。

    蘇慧男被這小姑娘看得又羞又怒,尤其這小姑娘還站在她正前方,活像她在跪拜這小姑娘。

    閔氏慌得趕緊迴身拉走了女兒,低聲叱道:“你亂瞧什麽?下次娘不帶你來了。”

    “娘”楊雁迴故作天真道,“女兒隻是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年輕媳婦子,想多看幾眼嘛。”

    她裝得有些太假了。她再不曉事,也是十一二歲的人了,哪能真的像個無知的天真孩童呢?可她跟蘇姨娘無冤無仇,按理說也不該好端端的特特去羞辱一番。就不怕蘇姨娘記恨,免了她家往府裏送魚的活計麽?眾人隻得心道,許是小家小戶的女兒,又被父母縱容寵愛,實在是太沒規矩了。

    蘇慧男本以為來了個不懂事的野丫頭,氣得火冒三丈,恨不能劈頭給這野丫頭幾個大嘴巴子。可是又聽那臭丫頭說什麽“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年輕媳婦子”,

    一時間那火氣竟也去了幾分。

    閔氏聽了楊雁迴的話,卻照她頭上給了一下子,低聲斥道:“你還敢找理由。這裏是你淘氣的地方麽?”她的女兒她知道,絕沒有這般傻氣。這分明是存了心看人家的好戲,還要裝天真無知,讓人家莫要跟她計較。

    她心說,看那婦人打扮得如此華麗富貴,想來必是蘇姨娘了。女兒好端端的,去得罪這姓蘇的做什麽?

    就聽正麵上房裏傳出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莫打孩子,女孩兒要嬌養,輕易打不得,更不能在人前打她。小丫頭,快過來讓我瞧瞧。你這性子是越發淘氣了嗬。”

    楊雁迴並沒有直接過去,隻是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閔氏。閔氏這才又道:“既老太太叫你,還不趕緊過去。今兒個要不是老太太發話,輕易饒不了你。”這話就是說給蘇慧男聽的了。

    楊雁迴這才快步往正屋裏去了。閔氏跟在後頭,心中暗暗叫苦,怎麽就攤上這迴事了。她們母女兩個眼見到蘇姨娘這般出醜,日後定會被她尋個借口斷了買賣。她隻盼著女兒這副人傻嘴甜的樣子能使人打消疑慮,莫要認真惹惱了那美婦人。那蘇姨娘若果然生氣,隻斷了買賣即可,千萬別再故意尋些麻煩。這些日子,她家又添了幾個不大不小的新主顧,那果子賣得也甚好,眼看著又要秋收,秦家這買賣便是斷了,也不影響她們什麽。

    楊雁迴過了穿山遊廊,廊前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忙打起了簾子,引著她母女二人進了正屋,又轉到了老太太日常歇息起居的耳房裏。

    就見老太太歪在一個榻上,一旁有小丫鬟坐在腳踏上給她捶腿的,也有奉茶的,也有給捶背的,還有幾個坐在矮凳上陪著說笑的老嬤嬤,另有幾個站著迴話的媳婦子。眾人皆是一身華服,瞧著頗有體麵。滿屋裏翠繞珠圍,熱鬧非凡,和上迴的冷清安靜、悄聲細語截然不同。

    站在老太太右手邊上第一個年輕窈窕的婦人,不是別個,正是新婦葛倩容。就見這新任的秦太太溫柔淺笑,極是親和典雅,輕聲細語的幾句話,便逗得老人家合不攏嘴。

    這倒是奇了。楊雁迴心說,葛氏並不得老太太喜歡,不想小葛氏卻這麽能討老太太歡心。

    老太太喜靜,平日甚少擺這麽大排場,今兒個是特特招了這許多人來看蘇姨娘丟人麽?

    楊雁迴想到這裏,便也笑得合不攏嘴,上前向老人家請禮問安。

    老太太便招手讓她到了近前,又道:“小丫頭可算來了。”一

    副很想念她的模樣。

    楊雁迴便笑道:“老太太這麽盼著我來,定是想念我娘的手藝了。”

    又轉臉茫然看了一圈,問道:“老太太,聽聞貴府幾日前才又娶了個新媳婦,卻不知有沒有在呀,是哪一個?”

    閔氏連忙上前來,斥責道:“雁迴,不許無禮。”

    又對老太太道:“我們鄉下的孩子都是野慣了的。”

    老太太笑道:“無妨,便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聽說誰家娶了新媳婦,還想要去瞧瞧呢。”村裏人家娶媳婦,一路上都有小孩子跟著花轎或者驢子跑,等人家入了洞房,還有人趴窗根前偷瞧呢。這些她都是知道的,因而也不怪楊雁迴這麽直白白的問。

    老太太又往才過門的新媳婦那裏一指:“這個就是我那苦命的兒了。”

    叫得真親熱啊!楊雁迴暗暗酸倒了牙。小姨到底哪裏來的手段,讓老太太當眾如此抬舉她?

    閔氏攜了楊雁迴上前,向這位新過門的秦太太行禮:“請秦太太的安。”

    葛倩容心知老太太如今十分看重這婦人的手藝,當下也不敢怠慢,忙還禮道:“楊嫂子好。”

    就見這位新太太又瞧了幾眼楊雁迴,笑對老太太道:“這位楊姑娘可真是個標致人兒,我先前還見過她哩。”

    接著,又把她曾入秦府做客,離去時見到楊家的騾車,楊姑娘要載她一段路的事說了。隻是隱去了日期和她來做客的原由。眾人當然也不會去細問這些,隻是笑說,她和這楊雁迴還挺有緣分。

    楊雁迴假意迴想了下,這才道:“怪道我適才覺得秦太太怪麵善的。”

    葛倩容此番身著一襲大紅衣裙,香雲髻上珠翠點綴,頗有些新婦的模樣。雖少了三分清雅,但比往日更添幾分嬌妍。雖添了幾分貴婦氣象,卻又不顯得盛氣淩人。

    不過怎麽看她這一身打扮,都不如蘇姨娘那一身打扮華麗氣派。不知道的,還當是蘇姨娘的身份比她高呢。倒不是葛倩容寒磣,是那蘇慧男太不成體統了。

    楊雁迴又讚道:“秦太太比往日裏更好看了。”

    一句話逗得眾人都笑了,連葛倩容也抿嘴一笑,臉上紅了一紅。

    她們這說說笑笑的,轉眼間兩刻鍾就過去了。蘇姨娘又在那大理石屏風下多跪了兩刻鍾。

    楊雁迴對葛倩容此時的處境分外關心,因而格外注意她周遭的舉動。就見葛倩容身畔一個管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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