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次爭吵之後,蘇蘊果真再也沒有主動要求出去過。


    常常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或者在書房裏一呆就是一整天。


    她會在他為自己披上衣服時禮貌而又溫和的說一句謝謝,他吻她,她配合,他抱著她睡覺,她也不掙紮。


    這景象刺得他心中一沉,他深深的看著她,希望能從她清澈的眸子裏找到自己的影子,最後卻不得不放棄。


    從那天起,他就不得不恨自己,恨自己將她的心傷了個粉碎,恨自己出現在她麵前時,她明明在微笑觸及他的眼神又瞬間收斂......


    他五髒俱焚卻又必須強撐裝作若無其事。


    她一直是一個外表軟弱的女孩,比他想象中更有韌性。


    所以,就算把她關起來,她也會習慣。


    秦執推開臥室的門,深深的凝視著她的睡顏。


    他忍不住俯下身,親吻她溫暖的臉頰,蘇蘊剛好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裏還含著幾分剛睡醒的迷茫,觸及到男人的臉時,忽然變得明晰。


    她坐起來,麵無表情:“有事嗎?”


    秦執苦笑一聲,看著她眼底清晰的防備,一時間心痛到無法唿吸。


    過了許久,秦執才揉了揉她的頭發,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起來吧,今天我們要去醫院做產檢,還記得嗎?”


    蘇蘊想了想,掀開被子說:“那你先到樓下等我。”


    秦執沒有堅持,輕輕的說了一聲“好”就轉身離開。


    葉琳正神色複雜的看著他,良久歎了一口氣,“沒有一個讓人省心。”


    “去你姐姐那,看看胎兒的性別。”


    “這個不重要。”秦執聲音堅定,“反正都是我的孩子。”


    “不是啊。”葉琳搖了搖頭,鬱悶的歎了口氣,“我好去布置嬰兒房,置辦衣服啊。”


    蘇蘊很快就收拾好下樓,隻是穿著,也未免太單薄了。


    他立刻大步迎上去,脫下大衣給她披上,語氣帶著輕微心疼:“你怎麽穿的這麽少,現在可是寒冬,外麵這麽冷。”


    蘇蘊怔了一下,把大衣脫下來遞給他:“我不知道外麵有多冷啊。”


    秦執的手一下子頓住。


    “那我再去穿一件衣服。”蘇蘊輕輕吐出這句話,漆黑的眼珠毫無波瀾。


    秦執忽然覺得連唿吸都好像夾雜著冰塊,冷到骨子裏。


    他頹然的閉了閉眼睛,算起來,知道她要和自己離婚之後,軟禁起來的日子也有一個多月了。


    馬上就要到春節了,希望新年的氣氛能感染她一點。


    哪怕一點點就好。


    ......


    醫院裏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這讓她非常不喜歡。


    看到有年輕的女孩臉色蒼白的扶著冰冷的牆壁走出來的時候,不禁在想,那種器械伸到身體裏的感覺,該有多冰冷。


    她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在秦執看來卻是太冷了。


    他握住她冰涼的指尖,緩緩地笑了起來。


    蘇蘊進入婦產科,躺在床上,看著秦念不斷地拿著儀器在她的小腹上移動,心情有些激動,當看到顯示屏裏顯示的小小的一團時,竟然有一種期待和幸福感。


    “姐,怎麽樣,寶寶健康嗎?”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蘇蘊的雙手也情不自禁的攥緊,此時此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表情。


    秦念看著屏幕,溫柔地說道:“寶寶很健康,是個男孩子。”


    一邊的護士推了一下眼睛,笑著說道:“恭喜!”


    秦執的目光都被那屏幕吸引住了,想不到她肚子裏的小生命正在成長,雖然小小的一個,卻讓他激動的忍不住顫抖起來。


    一個男孩子,他有兒子了!


    蘇蘊笑了笑,男孩子好啊,就不用向自己一樣,處處受製於這個男人了。


    可以活的很瀟灑了。


    已經三個多月了,他以後就堅決不能做壞事了,不是克製,而是禁止!


    簡直是折磨。


    秦執臉上有按耐不住的喜悅,把蘇蘊抱在了懷裏,聲音沙啞極了:“蘇蘊,你聽到了嗎,我們有兒子了。”


    蘇蘊下意識的把手放在了小腹的位置。


    心裏忽然不辨喜悲。


    “以後要多注意飲食,也不能一直聽媽的補很多,如果孩子很大的話,生產的時候母親就會比較痛苦。”秦念笑著囑咐秦執,“母親最大,你要好好照顧她。”


    “好,這是當然!”秦執抿了抿嘴唇,勾起一抹笑意。


    秦執興奮的攬著蘇蘊往外走,即將有一個聰明漂亮的兒子的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他的生命裏要添加了一個新的成員,還是流著他的血的孩子。


    走廊上一對夫婦手挽著手,臉上滿是幸福甜蜜。


    蘇蘊看了他們一眼,淺淺一笑,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他們也會露出這種發自內心的幸福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旁的電梯門打開了。


    一個男人帶著寒氣走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年輕女孩的身影。


    蘇蘊看到兩個人,神色一下子就變了。


    秦執看到他們,也是很意外。


    他緩緩靠近,見到蘇蘊的時候一怔,然後笑了笑,:“好巧,你也在這裏啊。”


    蘇蘊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收迴目光。“是啊,來做產檢,你呢?”


    林辰攥了攥拳,冷冷的看了身邊的女人一眼,“陪前女友打胎。”


    蘇蘊欸了一聲,怔怔的抬頭,把他眼底的冷漠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個女孩,不就是他的小青梅竹馬嗎?


    他們不是一起出國留學了嗎,什麽時候變成了前女友。


    又為什麽要打胎?


    “柳依然。”護士拿著單據叫了一個名字,女孩拉了拉林辰的手腕,目光楚楚可憐,“林辰,我害怕。”


    他甩開她的手,語氣冷淡,臉上甚至有幾分恨意。


    “做的時候你怎麽沒想過會有今天,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蘇蘊聽到了輕輕一震。


    他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他怎麽會對自己的孩子如此冷漠,甚至連一分關心都沒有。


    “好吧,你能陪我來,我就已經很感謝你了。”


    其實直到今天,蘇蘊才知道他的小青梅竹馬叫柳依然。


    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他察覺到自己的冷漠,緩和了語氣,“別怕,很快就過去了。”


    柳依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身進了手術室,臨進之前還迴頭看了林辰一眼。


    然而林辰根本不曾看她一眼。


    她失落的收迴目光。


    秦執對待林辰一直都沒有好臉色,對此蘇蘊心知肚明,所以她輕輕的和林辰說了一句再見,就拉著秦執的手走出醫院。


    現在,她好像也有些看不懂林辰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越走越遠,最終變成了完全的陌生人。


    林辰看著她的背影,臉上流露出一絲惋惜。


    “秦執。”她的語氣輕柔,“如果是你的話,如果一個你不愛的女人懷了你的孩子,你會讓她打掉嗎?”


    “也許會吧。”秦執微微一笑,給她圍好了厚厚的圍巾“不過,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


    蘇蘊在圍巾裏抿了抿嘴唇,把淡若的目光投向醫院外。


    男人都是這樣的嗎,自己不喜歡的人懷了自己的孩子,都會無情而又冷漠的拿掉他嗎?


    那麽這樣,為什麽一開始要傷害她呢。


    怎麽可以為了自己的欲望為所欲為,難道隻是因為她愛著你嗎?


    秦執皺了皺眉,知道她心裏還在想著林辰,現在他又恢複了單身,而她也想從自己身邊逃走,他們不會再次在一起吧。


    他決不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蘇蘊,當著我的麵想別的男人,我會不高興的。”男人附身輕輕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帶著懲罰的意味。


    蘇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撓了撓被他咬的發癢的耳朵,心虛的說:“我沒有......”


    他們結婚隻有一年,可是有半年都有林辰這個人的存在,好不容易把他送到千裏之外的另一個國度,誰知道這麽巧,他又遇見了她。


    蘇蘊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月初,蘇可正快要放寒假了。


    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


    和小姐姐說話會不會臉紅,會不會是一身的正氣。


    蘇蘊臉上的表情辯護莫測,秦執一時間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過了好久才開口,“難得出來一次,要不要去逛一逛。”


    “不去了,免得又發生什麽不開心的事,我們迴家吧。”蘇蘊捏了捏他溫厚的手掌,忽然有一片東西飄上去,瞬間變成一顆小小的水珠。


    然後情不自禁的抬頭看向天空,“下雪了。”


    秦執點了點頭。


    蘇蘊看到花園裏還沒來得及迴病房的老人,拄著光滑的拐棍,行動緩慢的朝著住院樓的方向緩緩走去。


    雪花落到她的長長的睫毛上,濕潤了眼睫。


    那個老人在雪中緩緩行走的背影,像極了自己的爺爺。


    她在大雪中,見了他最後一麵。


    還沒等到她畢業找到工作給他治病呢。


    這個老頭一輩子都心腸好,最後卻也忍無情了一把。


    而導致爺爺提前去世的原因,莫過於那場有人精心安排好的意外。


    真是諷刺啊,那個男人就站在自己身邊,自己還懷著他的孩子。


    “不要!”她驚恐的喊了一聲。


    秦執擔憂的看著蘇蘊,“你怎麽了?”


    蘇蘊揉了揉額頭,有些喘不過氣來,“沒事,我們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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